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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請見

  冬嶼恍然大悟,蹙眉道:「她不是被發賣到窯子里了?」

  「是啊,還是最低等的那種窯子,聽說是被窯子里的客人折磨的忍受不了,逃了出來,可頭上卻磕了一個碗大的疤,那血呼呼的淌,還是被窯子里的打手給抓住了,還沒等拖回來,直接就死了,流血流死了!」

  冬嶼看著夏溟那驚恐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不止春來,聽說還有大姑娘和二公子身邊被發賣掉的丫鬟,下場都很慘。」夏溟壓低了聲音,手有些發抖。

  冬嶼吞咽了一下,老爺的心還真是狠啊!

  不說春來,就光大姑娘和二公子身邊的丫鬟,發賣了得有二十多個了,還好元姑娘當時接納了她們,這些年也一直安安穩穩的,不然她們也難逃這樣悲慘的命運。

  「好在咱們年紀也大了,估計等姑娘出嫁的時候,就該給咱們婚配了,只要嫁了人,也就安穩了,沒有那些事了,最好是能做了姑娘的陪房,一塊跟著走,也就不用日日擔憂了。」夏溟垂下了眼眸,小聲道。

  元向歌倚在門后,聽了她們的話,神色有些淡漠。

  可她的腿卻有些發軟。

  那個裹著輕紗臉上帶血的女子忽然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個女子就是春來吧。

  怪不得有些眼熟,只可惜看見了那麼多的血,她就開始呼吸不暢了,那些噩夢又重現在了眼前,讓她失去了理智。

  春來也沒有認出她。

  元向歌一閉上眼睛,眼前又出現了春來求生的眼神,絕望與無助中夾雜著一絲絲的渴望。

  實話講,她已經記不清為什麼春來會被發賣掉了,也不記得春來犯了什麼錯,以前的記憶都零零星星的,想不起來了。

  她只記得,剛進張府,好像是有一個婢女在伺候她,可更多的記憶卻都是有關於姜姐姐與夏溟和冬嶼的。

  元向歌敲了敲腦袋,表情有些痛苦,她真的想不起來了,頭都隱隱作痛了。

  「姑娘!你,你怎麼了!」夏溟瞳孔一縮,退了半步,結結巴巴的問道。

  完了,也不知道姑娘什麼時候站在這的,是不是都聽見了!她也是的,為什麼非要在窗欞子底下說話,萬一把姑娘嚇出了個好歹,可就真完了!

  元向歌定了定心神,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沒事,我就是剛想出去,結果有些頭暈,就靠在這裡歇一下,去幫我倒溫杯水吧。」

  夏溟見她臉色很不好看,顧不上別的了,擔憂不已的扶著她往榻上去,「婢子去叫個大夫吧,您正年輕著,好好端端的怎麼就頭暈了?」

  「不用叫大夫,我剛才看見地上有個奇怪的蟲子,就蹲在地上看了一會,站起來就頭暈了,大概是蹲的太久了。」元向歌笑著搖了搖頭。

  夏溟見她很快恢復了氣色,以為她是真的蹲久了,那點疑慮很快就打消了,深信不疑的去桌子上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來。

  看著元向歌大口的喝著水,夏溟放寬心暗暗舒了口氣,看樣子姑娘是沒聽見,還好…… -

  姜玉嫻生在了七月七這天。

  說來也巧,元向歌生在三月三上巳節,而姜玉嫻就生在了七月七乞巧節。

  不過七月七比起三月三有一點不好,那就是正好掩在三伏天里,只要走幾步,就要熱的額頭冒汗了。

  往年的時候,都是簡單的吃個長壽麵便罷了,可今年不一樣,過了今年的七月七,姜玉嫻就及笄了。

  一般卯時天就大亮了,可乞巧節這日,已經都過了辰時了,天還是灰濛濛,陰沉沉的,連絲風都沒有,悶熱的很。

  本應是個高興的日子,姜玉嫻和元向歌都被這陰鬱的天氣,惹得心情也有些低沉。

  雖然是養女,但張謙放也很上心,早早的就交代了馮氏,要好好操辦姜玉嫻的及笄禮,按照自己女兒的規格來辦。

  馮氏雖不情不願,但也照辦了,還請了些相熟的夫人過來觀禮,親自給姜玉嫻插了簪。

  很快便禮成了,馮氏留了那些夫人在府中相聚,姜玉嫻便悄悄退下了。

  她今日穿著一身海棠紅的衣裙,胸口綉了大朵的杏黃牡丹,外面罩了一層薄如蟬翼的大袖紗衣,露著纖細的脖頸和優美的胸脯,用金簪綰起的頭髮更顯幾分成熟,如扇貝般白嫩的耳畔簪了一朵趙粉,更添幾分嬌媚。

  元向歌眼睛亮亮的看著她,簡直移不開自己的目光了,張著小嘴讚嘆不已,一會仙女下凡,一會國色天香,恨不能把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辭彙都安到姜玉嫻的身上。

  姜玉嫻紅著臉掩面笑道:「可別誇我了,誇得我都不認識自己了。」

  「本來就是嘛!」元向歌笑嘻嘻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到自己鼻子前嗅了一下,陶醉的呢喃道:「美人就是不一樣,連手都是滑滑香香的!」

  姜玉嫻羞的啐道:「你一個小娘子,怎麼像個登徒子似的,正經點兒!」

  「姜姑娘!」一個丫鬟從遠處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老爺叫您去前院呢,司空范大人來了,要見您呢!」

  司空大人?

  姜玉嫻驚訝不已。

  她雖然不知道範大人是誰,可她知道司空,那可是位高權重的官員才能得到的加封,是天子眼前的重臣,這,怎麼會見她一個小丫頭呢?

  元向歌亦是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丫鬟見她們二人都傻愣著,著急的催促著姜玉嫻快些隨她過去。

  姜玉嫻有些心慌的看了一眼元向歌,就被丫鬟攙著往前院去了。

  元向歌也沒法子,畢竟叫的是姜姐姐,又不是她,若是貿然陪著去了,恐怕會惹得這位范大人和張伯伯都不悅吧。

  說不定,這位范大人也是故去姜大人的好友,既然能坐到司空的位置,肯定年紀也不小了。

  她長出了一口氣,無聊的捋著頸邊垂下來的髮絲,蹦蹦跳跳的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領路的丫鬟一路走得很快,姜玉嫻都快跟不上她了,在後面叫著讓她走慢些。

  丫鬟一回頭恍然發現姜姑娘已經落後自己好幾步了,她歉意的笑了笑,又倒了幾步回來,解釋道:「還請姜姑娘恕罪,婢子是怕老爺怪罪,這范大人那可是尚書左僕射,是老爺的上司,怠慢不得的,上回也是范大人來,婢子上茶慢了一點,就被老爺罰了半年月銀呢!」

  姜玉嫻瞭然的點了點頭,笑著加快了腳步,溫和道:「如此,那我再走快些。」

  丫鬟鬆了一口氣,感激的朝她連聲道謝著。

  加快了腳步,本來要一炷香的路,半柱香就到了。

  姜玉嫻忐忑的隨著丫鬟進了正廳,只見上首端坐著一位頗為氣派的中年男子,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劍眉濃密,留著長須,他一見到自己,就眼睛一亮,笑了起來。

  「快給司空大人行禮。」張謙放坐在下首,還沒等她站穩就著急的叮囑道。

  看來這個范大人很不一樣,腦中閃過一念,姜玉嫻就趕快舉止端方的朝范雲輕行了禮。

  范雲輕連聲道免禮,笑容可掬,看著十分和藹。

  可不知道為什麼,姜玉嫻總覺得他的眼光有些閃爍,令她感到不舒服,她只好垂下了腦袋,盡量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微弱一些。

  「是不是和姜夫人長得有些像?」張謙放笑著指了指站在堂中的姜玉嫻。

  范雲輕嘴邊的笑意變得有些若有所思。

  「確實,不過青出於藍勝於藍啊!」他點了點頭,忽然毫無厘頭的大笑了起來。

  這笑意著實有些暢快有些肆意,姜玉嫻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這位范大人,又悄悄看了一眼張謙放。

  張謙放的笑容有些牽強,臉上閃過一絲迷惑,還有一絲懼意?看起來,他也不知道這位范大人為什麼發笑。

  范雲輕見姜玉嫻又抬起了頭來,他犀利有神的眼光也朝她重新投了過來,手指微不可見的搓了兩下。

  「那時候還沒有你,你爹和你娘都是我的好友,你和你娘長得很像,不過,你比你娘還要更漂亮。」他用手指敲了敲扶手,笑著又道:「你別緊張,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長得如何。也是巧,來了才知道今日是你的及笄禮,可惜沒備下什麼禮物。」

  張謙放剛想笑著說不礙得,他卻先一步恍然的「哦」了一聲,將自己腰上玉佩解了下來,笑眯眯的朝姜玉嫻招了招手,「這個送給你吧,就當是生辰之禮了。」

  姜玉嫻心頭一驚,為難的看向了張謙放,只見張謙放也有些驚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范雲輕像是看不見他們的神態一樣,嘴角依舊噙著笑,將玉佩一直舉著。

  可他眼神卻逐漸陰沉了下來,夾雜著些許的不悅。

  「快拿著吧,長輩賜不能辭!」張謙放看得清楚,他心中一凜,趕快擠出一個笑容,出聲催促著她去接著。

  姜玉嫻壓抑著心底的彆扭,只好垂著眼睛去接了,然後行禮道了聲謝。

  范雲輕眼中的陰霾立馬消失殆盡,愉悅的點了點頭,慢條斯理道:「這才是好孩子。」

  然而她拿著玉佩卻猶如燙手山藥一樣,這白玉上面甚至還帶著范雲輕的體溫,讓她心裡更不舒服了,甚至湧上了一股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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