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說，沫沫
“你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麽嗎？”厲元蘅換了個姿勢，歪頭看著聶纖凝，聲音微揚：“他喝醉了，看著我卻喊著……”
話沒說完，他饒有興味的看著聶纖凝逐漸發白的麵孔，極其滿意她的反應。
聶纖凝有些站不穩，將手搭在車門上，明明已經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心裏也在大喊著，住口住口，不要再說了！可她喉嚨發幹發澀，愣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說，沫沫。”
厲元蘅“嘖嘖”歎了兩聲，表情陷入回憶：“聶纖凝，你也沒忘記她吧，時隔多年，還有人再提起她來。
比起你，她可是完美極了，你們兩個除了一張臉相差無幾，其他地方簡直大相徑庭。
如果說你是個一無是處的魔鬼，那她就是天使，所有人都喜歡的天使。
隻可惜呀，她那麽小就……你說如果當初死去的人是你，現在的沈願會不會更幸福？”
腦子裏“嗡嗡”作響，聶纖凝連著倒退兩步，差點摔在地上。
雨越來越大，豆大的雨點落在身上，毫不留情的將她潑醒，毫不留情的，將她這麽多年刻意忽略遺忘的那些記憶全然找回。
是，跟那個人比起來，自己一直都很差勁，那個人才是聶家的驕傲，爺爺跟媽媽最喜歡的孩子，而自己不過是個敗壞門風的家族敗類，自己才是最失敗的一個。
“聶纖凝，你以為你這麽多年任意妄為，肆意放縱，蘇阿姨跟聶老爺子為什麽不管，聶家為什麽不幹涉？
就是因為，他們將雙倍的愛與寵溺都給了你，你所擁有的一切，本該是屬於那個人的，就連沈願對你的好……”
“別說了！”聶纖凝大叫：“不是這樣，不是！”
心裏有兩個人在打架。
一個人說，他說得都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愛的都是另一個人，你不過是一個替代品而已，你連那個人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另一個聲音說，不是這樣，爺爺跟媽媽是愛你的，沈願跟你青梅竹馬，他對你的情分不可能有假，厲元蘅在騙你，他就是想貶低你打擊你。
腦子快炸了，偏偏冷雨不肯放過她，嘩啦啦的往她身上澆，天地間昏暗一片，她成了最可憐可悲的那個人。
“是不是這樣，你自己心裏清楚。”厲元蘅的話音冷冽而殘忍，像一支醜惡的手，毫不留情的揭開聶纖凝久未愈合的傷疤。
“聶纖凝，你想想看除了厲元蘅這個身份，你現在還剩下什麽，聶家人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
沈願表麵上喜歡你，卻將你當成替代，就連你最心愛的弟弟，也有了喜歡的人……”
他最了解聶纖凝的弱點，也最清楚傷在哪裏最痛，所以，一針見血。
聶纖凝沉默在大雨中，渾身上下被澆了個通透，整個世界仿佛離她而去，偌大的長街隻剩下她一人，靜得可以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擂鼓般慘烈的心跳。
不，不是這樣的。
她還有疼愛她的爺爺，她無比幸運可以擁有雙份的愛，她有沈願這個哥哥，既然那個人不在了，她有義務照顧好他。
她的弟弟仍舊關心她愛護她，她隻想好的不想壞的，她擁有如此多，該知足了。
她也比任何人都幸運，她能重活一世，她的靈魂還在，她不屈服不放棄，她渴望自由，無論何時，她都是自己的人生的主宰，無論何地，她都是自己的女王。
“厲元蘅。”她忽然仰頭一笑，被雨水衝刷過的雙眸格外純淨。
“隻有你才在乎得失，隻有你精打細算自私自利，嗬，你以為你還能傷害到我麽？”
雨水順著她微微發紅的臉頰不斷下滑，她的眉毛、睫毛、鼻尖、唇角全是水珠，霓虹燈五顏六色的照耀著她，此時此刻，她是整個世界最熠熠生輝的存在。
“我何其幸運擁有兩倍的愛，你是在嫉妒我吧，嫉妒我可以肆意妄為，我可以膽大包天無所顧忌，我可以無拘無束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你，從小到大一直循規蹈矩，比任何人都規矩得活著，永遠不越雷池一步，因為你不敢，你的身上有家族門楣，有榮耀有光環，你怕一不留神就會被所有人指責。”
形勢極速翻轉，聶纖凝站穩腳跟，擰了擰袖口上滴落不止的雨水，笑容閃耀。
“你是豪門貴族的典範，是所有人心裏最完美的人物，可你從不敢活出自己來，甚至最喜歡的女人也無法保全，被迫與我綁在一起。
厲元蘅，到底誰可悲，到底誰值得憐憫？”
說完，她無比瀟灑的轉身，高大的背影挺拔俊朗，風雨為她讓道，前路無礙無阻。
卻沒注意到，在她轉身的一瞬，厲元蘅眼裏深深的複雜。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甚至跑了起來，整個天地之間隻剩下她一個人，漸漸的漸漸的，她淩亂的腦海中浮現出前世悲苦一生中僅存的些許美好回憶。
這些是她堅韌意誌力的養分，亦是她所向披靡的信念來源。
厲元蘅，厲元蘅！
你休想再傷我半分！
毫不意外的，兩人連著三天沒有說話。
兩人現在吵架已經是家常便飯，隻要沒什麽必要的事情，連著幾日不說一句話也實屬正常，但凡說話，肯定是重要的事了。
這日，淩文打了個緊急電話給聶纖凝，說莫舒微跑了，借著上廁所的機會連夜跑了的，他們查了她的位置信息，已經在回樊川市的路上了。
聶纖凝簡直煩躁至極，對著電話將淩文批了個狗血淋頭，但事出突然，當務之急是要攔截到那個女人，否則用不著厲家的敵對公司出馬，厲震霄得先給她收拾了。
“事出無常必有妖。”厲元蘅一改連日以來的冷漠，沉吟道：“她不像是那麽沒分寸的人，最近外麵有發生什麽事嘛？”
聶纖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能出什麽事，這事情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提她辯解，厲元蘅，這件事你自己解決！”
兩人一說話，氣氛立刻劍拔弩張。
厲元蘅：“讓人在進出樊川的各個路口守著，務必將她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