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宇石後,牛春春獨自坐在靠近玻璃牆的座椅上,表情呆滯的望著窗外被藍霧籠罩著的世界,心情有些複雜。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就好似一場大夢,如此的不真實。
還在廢墟世界的明心和剩下的晨曦蛇藤,馬上就要見麵的小盆地的其他兄弟姐妹,芙蕾雅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詭異的黎明族,陷入異時空的摩西星城,突然出現的禹邙。
這一切就像一條條亂麻,在牛春春腦中纏作一團。
牛春春揉了揉略有些脹痛的太陽穴,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問題,盡量將主意力放到窗外的景致之上。
摩西星城一共有一千多萬居民,中下層平民占百分之七十,而這百分之七十的中下層平民大多數都生活在牛春春所在這一層。
不同於星球亦或是主物質位麵,星空城市雖然是文明進化到極高水平的產物,但階級強權在這裏不僅沒有削弱,反而得到了強化。
這是文明高度發展衍生出來的黑暗麵,在這茫茫星空之中,越封閉的環境,越容易鞏固階級強權。
摩西星城就是典型的例子,在上中下三層中,上層空間最小,容納的居民卻是最多的,這就使得摩西星城上層的建築密度非常之高,基礎設施卻奇差無比,隻能保證這些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雜亂的建築布局規劃,到處堆放的垃圾,糟糕的空氣,簡陋的汙水處理係統,髒亂的街麵。
不過隨著藍霧的降臨,這一切都被掩埋在了濃重的霧氣之中,茫茫大霧奪去了人們的生存空間,也將這個城市腐朽的一麵徹底遮蓋了起來。
透過茫茫藍霧,摩西星城上層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的金屬建築此時隻剩下了模糊的影子,好似海市蜃樓,時真時幻。
而在這覆蓋天地的茫茫藍霧中,一個龐大的紫綠色身影格外引人矚目。
在布滿巨型管道的黑色鋼鐵蒼穹之上,一條綿延縱橫,不見首尾的紫綠藤蔓盤旋其中,通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這條巨大的紫綠藤蔓之上數不盡的紫綠色枝丫從天空垂落,搭在下麵的一座座金屬建築之上,凡是有紫綠色分支纏繞的建築,周圍藍色霧氣的濃度就會變淡一些。
在遮天蔽日的濃重藍霧中,這一抹紫綠色一點都不起眼,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到他的存在,即便牛春春突破陸地聖人境界之後目力大漲,也仍然無法用肉眼看到這個小家夥。
不過通過血脈間的吸引,牛春春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小家夥的位置,以及牛春春聯係他時,從藤蔓之上傳來的那種朦朧但不加掩飾的喜悅之情。
牛春春原本糟糕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他明白正是自己無意間創造的這個小家夥,庇佑著摩西星城中數以百萬的幸存者。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牛春春無比自豪,甚至有些熱血沸騰。
他非常享受這種被認同,被崇拜的感覺,雖然他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一種奇妙的方式成為英雄,但毫無疑問,確實是他用自己無意識的舉動,拯救了這些本可能會死去的人!
“被崇拜的感覺還真不錯!”
隨口念到一句之後,牛春春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隻覺得渾身動力十足,連原本有些疲憊的身體也充滿了力量。
借著滿胸的激情,牛春春從桌子上拿起一支筆,準備將自己所有的功法都整理一遍,然後開始修煉,爭取在日後靠著自己的能力成為眾人心目中的英雄,而不是依靠他人!
然而心緒激蕩的牛春春在他的辦公桌上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可以書寫的紙張,牛春春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出師不利啊,莫不是自己以後隻能靠別人成為英雄?
突然間牛春春看到了辦公桌上的按鈕,想到宇石之前說的話,牛春春略帶好奇的按下按鈕。
叮——
大概過了三分鍾之後,“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來!”
咯吱——
那扇略有些破損的金屬門被推開,兩男一女三個看著約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走了進來。
“見過副盟主!”
三個小家夥齊齊的對著牛春春行了個禮,臉上的崇敬之情一覽無餘。
牛春春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觀察著這三個小家夥,一排站開,最左邊的是個略顯消瘦的半獸人男孩。
身高不到一米七,留著一頭銀色短發,額頭之上有一根暗紅色的精致短角,身後垂著一條布滿暗紅色鱗甲的長尾巴,甚至比他的身高都要長,瘦弱的身體之上穿著一身破舊的作戰服,隻是這件作戰服明顯不合身,起碼比他的身體大一個號,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中間站著的是個看起來有些青澀稚嫩的壯實男孩,從他臉上淡淡的絨毛來看年齡應該不大,但從身體發育程度來看,即便是牛春春也要甘拜下風。
近兩米三的恐怖身高,如同山嶽一般的強壯體魄,雖然身上的肌肉線條並不是特別明顯,但任誰都不會小覷他身體之中蘊藏的驚人力量。
這個小家夥最驚人的地方還不是他的身板,而是他誇張的身體比例。
寬厚的肩膀,修長粗壯的大腿小腿,過膝的猿臂,手掌和腳掌更是碩大厚實,足足有普通人的七八倍,好似能開山裂石一般,偏偏在這樣一幅身軀之上頂著一顆完全不符合身體比例的小腦袋,看起來極為怪異。
此時這個小家夥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略有些緊繃的大褲衩,麵對牛春春的審視,露出一副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站在最右邊的是一個頗為漂亮的異族女孩,從外形來看這個女孩與人類的差異並不算太大,但嘴角突出的四顆鋒利犬齒,臉上淡紫色的紋絡,以及如同紫色火焰一般的瞳孔,都預示她和人類並沒有什麽關係。
這個異族女孩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穿著一身粗布連體衣,身材修長,皮膚雪白,頭發呈淡紫色,隱約間還散發著淡淡的光華。
看著這三個明顯天賦不凡的小家夥,牛春春腦中揣摩著宇石將這三個小家夥派來的用意。
“難不成是在給自己找徒弟?”
隨即牛春春又暗暗的否決了這個想法,自己現在都沒正式拜入師門,收徒什麽的怕是為時過早了吧。
那宇石這是什麽意思?
牛春春不動聲色的對著三個小家夥道:
“初次見麵,介紹一下你們自己?”
最左邊那個瘦弱的半獸人男孩有些忐忑的看了牛春春一眼,隨後畢恭畢敬的說道:
“盟主,我叫蘇拉,是個孤兒,從小在摩西星城貧民區長大,聽孤兒院裏的大叔說我今年十三歲了。”
中間那個看起來有些憨厚的男孩一臉緊張,甚至有些口吃,隻見他磕磕絆絆道:
“盟主,我,我,我叫李星環,今,今年十二歲,我力氣很大!”
相較於這兩個男孩,最右邊的異族女孩倒是非常鎮定,麵對牛春春的提問,這個女孩猶豫片刻後說道:
“盟主,我沒有名字,聽上一任主人說我是被他從大禹星城的黑市上買來的,這次危機爆發之後我的主人就被那些哭泣天使雕塑抓走了,我就跟著人流逃到了這裏,然後在兩年前被宇石大人選中來侍奉盟主。”
聽完這三個小家夥的自我介紹,牛春春聊有興致的點了點頭道:
“宇石有沒有說叫你們來幹什麽?”
三人對視一眼,隨後看起來最為冷靜的女孩說道:
“宇石大人沒有說,隻是叫我們聽大人的差遣!”
牛春春眉頭一挑,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道:
“你們有什麽特長嗎?”
這次站在最左邊的蘇拉率先開口道:
“大人,我擅長計算和肉身戰鬥,孤兒院的大叔說,我的計算能力和肉身戰鬥能力比大多數同齡人都強!”
說完之後蘇拉似乎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滿了,隨後迅速補充道:
“不過除了孤兒院的朋友之外,我沒和其他人比試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厲害!”
“嗯,李星環,你呢?”
李星環撓了撓頭道:
“大人,我,我沒什麽特長,就是力氣大,抗揍,如果能吃算是特,特長的話,我比較能吃……”
李星環說完,旁邊的異族女孩,接著說道:
“大人,我的上一任主人是個星際商人,從我開始記事起,他就一直想讓我成年之後成了他的貼身管家和侍女,並且為此專門給我請了好幾位這方麵的老師,可能他覺得擁有一位具有深淵血脈的管家和侍女比較有麵子吧。”
異族女孩說的風輕雲淡,但牛春春還是敏銳的從她眼神之中感受到了掙紮和痛苦。
星際商人是泛修真聯盟對於那些在星空都市間,靠倒賣物資為生的商人的統稱。
星際商人是個非常混亂的群體,他們大多數從事的都是泛修真聯盟命令禁止的非法買賣,除了個別勢力強大的星際商人,大部分星際商人在泛修真聯盟之中的地位並不高,合法商盟看不起他們,普通民眾唾棄他們,可謂是人見喊打。
長時間與各種非法勢力從事生意往來,除了個別尚且有操守的星際商人之外,大多數星際商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一些惡習,其中最普遍的就是蓄養女奴。
每一個星際商人都以擁有一名血脈獨特,天賦異稟的女奴為榮,名義上是貼身管家和侍女,實際上就是他們用來攀比和泄欲的工具。
像這個異族女孩的前任主人,明顯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可惜他運氣不太好,還沒等這個女孩長大,自己先死翹翹了。
不過這個異族女孩的情況又有些不同,她的主人花費大價錢培養她,很顯然不是自己拿來享用的,否則也不會不給她起名字,按牛春春對於星際商人這個群體的理解,她的主人應該是想等她長大之後,把她送給自己要巴結的上位星際商人。
聽完三人的介紹,牛春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
“那你們願不願意跟著我混呢?”
這次三人倒沒有猶豫,齊齊點了點頭,牛春春現在根本不知道,在摩西星城這些不明真相的普通民眾眼中他現在的地位可謂是如日中天。
為了拯救陷入異時空的摩西星城,牛春春以一個外來人毫不相幹的身份,出於道義,毅然決然的帶著他的手下(也就是牛芳芳等人)加入這場勝算無幾的戰鬥,並且在泛修真聯盟一方幾近潰敗時,牛春春曆經九死一生帶回了晨曦蛇藤,一舉扭轉戰局,可謂是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當然以上這一切都是牛春春回到摩西星城之後,王胖子和小白專門為他營造的光輝形象,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凝聚絕境中本有些渙散的民心,現在看來效果好的出奇。
現在在十個聚集點的普通民眾心目中,牛春春就像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救世主,必將帶領著他們戰勝黎明族,回歸泛修真聯盟。
對於三個小家夥而言,能服侍牛春春左右,簡直就是天大的榮幸,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們都不可能放棄這個寶貴的機會。
不明所以的牛春春則有些驚訝,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答應的這麽果斷,想來應該是宇石跟他們交代過吧。
“好,那在這段時間你們就跟著我,如果表現的好,打敗黎明族之後,我可以考慮收那麽一兩個徒弟!”
收徒一事完全是牛春春心血來潮的決定,剛剛他算了算,如果加上幻境中經曆的時間和他昏迷的時間,他現在已經快四十歲了,按照泛修真聯盟的傳統,好像是應該收個徒弟練練手了。
既然宇石已經為自己找好了苗子,那就順便為覆山真君收個徒孫吧,反正碧水千山派掌門一脈一直人丁稀少,自己這麽做也算壯大門楣,想來覆山真君知道之後一定會很開心吧。
一想到覆山真君見到自己徒弟時的表情,牛春春就覺得好玩極了,臉上不由的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說完之後,牛春春也不顧激動不已的三人,直接開口道:
“好了,你們出去吧,順便到宇石那裏找兩身像樣的衣服。”
“是,盟主!”
“對了,順便幫我找兩張紙,我有用!”
三人齊齊點了點頭,隨後滿臉激動的走出牛春春的房間,現在這種形勢之下衣物可是稀缺品,普通人能有一身就不錯了,一想到即將能領到衣物,三人就止不住的開心。
歡天喜地的三人離開之後,牛春春坐在椅子上,突然覺得自己收徒的決定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好像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他就特別喜歡幹這種事。
牛春春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以後這種事還是要多加考慮。
過了一會,那個異族女孩敲門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摞白紙,遞到牛春春麵前。
這時牛春春突然注意到這個女孩白淨的手背上有一個詭異的紫色符號紋身,看起來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又像是一道紫色的閃電。
“你,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
異族女孩猶豫片刻道:
“盟主可以叫我夜闌雲芙,這是我深淵魔牌之上的名字!”
深淵魔牌,無盡深淵種族新生兒出生之後,種族長輩會按照無盡深淵的傳統,為他們製作一塊深淵魔牌,深淵魔牌之上記載著他們的生成八字和種族傳承信息等信息,無盡深淵常年混戰殺戮不斷,深淵魔牌就是為了防止種族傳承滅絕衍生出的一種手段。
深淵魔牌製作成功之後,族中長輩就會使用特殊秘法,將深淵魔牌打入新生兒的靈魂之中,隻有他們自己可以查看,如果被打入魔牌的人不幸夭折,深淵魔牌並不會隨著他們消失,而是會保留下來,不論什麽物種,但隻要得到深淵魔牌,就能轉化成深淵血脈,這也是深淵種族延續傳承的另一種方式。
聽到夜闌雲芙有深淵魔牌,牛春春頓時好奇心大作。
“把你的深淵魔牌拿出來瞧瞧?”
夜闌雲芙一臉驚訝的看著牛春春,沒想到他會提出這麽無理的要求,深淵魔牌就等同於人類的傳承,任何一個深淵物種都不會將深淵魔牌輕易示人。
看著夜闌雲芙臉上的糾結之色,牛春春隨後道:
“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吧!”
牛春春本是隨口一說,但聽到夜闌雲芙耳朵裏可就不一樣了,她經曆了太多的欺詐與苦難,本來就比較敏感,再加上好不容易費盡心機才抱到牛春春這條大腿,她決不允許自己失去這個寶貴的機會。
見牛春春拿起她送過來的白紙,埋頭書寫,不再理她。
夜闌雲芙見狀,嚇的趕忙將深淵魔牌從體內取出,霎時一道紫光從夜闌雲芙體表流過,一塊散發著耀眼紫光的長方形牌子出現在了夜闌雲芙手中。
夜闌雲芙怯怯的將自己的深淵魔牌遞到牛春春跟前道:
“大人,這就是我的深淵魔牌!”
沉浸在整理功法之中的牛春春抬起頭看了一眼夜闌雲芙手中的深淵魔牌,隨後點了點頭敷衍道:
“嗯,看起來還不錯,你先出去吧。”
“那……”
夜闌雲芙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神情閃爍片刻後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