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寫過的一個短篇故事
一條官道上,從遠處走來一個道士和他的弟子。
“師父,你不是說吃肉影響修行嗎?”童子咽了咽口水,盯著道士手中的雞腿,真想咬一口。
“是啊,你吃了影響修行,為師吃了就不會。”道士慢悠悠瞥了童子一眼,非常理直氣壯的說道。
童子撇了撇嘴,他摸了摸肚子,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拿出半塊饅頭來,狠狠地咬了一口,心裏告訴自己,這是雞腿,這是雞腿。
兩人行走了大半個時辰,官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就隻有他們二人,不緊不慢的趕路。
童子將饅頭啃完了,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春天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可是他們現在進入的地方卻是寸草不生。
“師父,這裏是不是有鬼怪作祟。”童子眼睛一亮,扯了扯道士那寬大的衣袖。
“鬼扯,這裏一隻鬼都看不到。”道士用浮塵敲了童子的頭一下,“讓你好好學習,你就偷懶,貪吃,今天的午飯沒有了。”
童子委屈的看著師父,晃著他的衣袖,“師父,人家不是還小的嗎?您老人家跟我說說,為什麽這裏沒鬼,您看,這裏地是荒的,山是荒的,明顯不正常啊。”
道士被徒弟晃得沒了法,努力繃著臉表現的很生氣的樣子,“這一塊地方被我們內行人稱作鬼見愁,也就是說,這裏專門克鬼,所以才不會有鬼怪在這裏出現,明白了嗎?”
“哦,”童子點了點頭,沒想到這裏就是書上記載的鬼見愁啊。
他四處看了一下,也沒什麽特別的啊,為什麽鬼怪來了就是魂飛魄散呢。
咦,他眼尖的發現前麵冒著煙,趕緊朝著前麵跑了過去,道士在後麵微笑的看著活潑富有生機的徒弟,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童子跑進了才發現,有一老婦人在路邊燒紙錢。
“大娘,您這是在做什麽?”童子好奇的問道。
老婦人五十多歲的年紀,穿著樸素,麵帶愁苦,她抬頭看了看旁邊問話的童子,十七八歲的年紀,唇紅齒白的,一雙眼睛明亮有神,穿著道服。
老婦人擦了擦眼角的淚,露出一抹苦笑,“我在給我兒子燒紙錢,希望他能過來看看我,我想他啊。”說著老婦人掩麵而泣。
童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還是說道,“大娘,你應該換個地方,這裏不會有鬼的。”
“為什麽不會有鬼,我兒子就是在這裏被殺害的。”老婦人不解的看著童子,“我想把他的魂引回家,讓他不要在外麵流浪,小道士,你能幫幫我嗎?”
老婦人眼中帶著希望看著童子。
“可是,大娘,這裏是鬼見愁,俗稱,鬼來了都會魂飛魄散的地方,您兒子要是在這裏被殺、”
“童兒,閉嘴。”童子的話還沒說完,道士在後麵出聲嗬斥。
老婦人卻聽出來一些門道,她驚恐的站起來,一把拉住童子的手,“你說什麽?魂飛魄散,是真的嗎?”
童子就是在天真,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無措的看著師父,怎麽辦?
“那個,大娘,您別聽他瞎胡說,我們就是賣藝的,為了混口飯吃的,不是真的道士。”道士歉意的說道。
老夫人看著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中年道士,明顯不信。
“真沒騙您,我這副模樣是為了取信於百姓,這樣才能胡編亂造,賺點錢,這年頭,帶個孩子不容易啊。”道士扮著苦瓜臉,咱這也是生活所迫啊。
本來還很氣憤被騙的老婦人,在對方說到孩子時,她的心一下就軟了,把孩子養這麽好不容易啊。
“哎”,她歎了口氣,鬆開了童子的手,轉身再次蹲下給兒子燒紙錢。
“師父,您怎麽?”童子皺著眉頭,想問師父為什麽撒謊。
道士瞪了他一眼,然後拉著童子趕緊離開。
等走出去幾裏地了,道士才鬆開童子,拿著浮塵拍了一下他的後背,“那種情況下,你就不會變通嗎?說出來老人家多傷心。”
“師父,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不說實話了,可是師父,你怎麽騙人?”童子反手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感覺,不疼。
“您才不是騙子呢,您是有真本事的高人。”童子不服的說道,他的師父厲害著呢。
“嗬嗬,”道士輕笑出聲,“要不然呢,告訴她,她兒子魂魄不全,四分五裂,那不是戳人家的心窩子嗎?還不如讓她以為她的兒子魂魄健在,可以投胎轉世。”
說道這裏,道士語氣變得有些悲涼,“徒兒,你可知有一種魂魄叫聚福魂。”
“聚福魂?那是什麽?”童子放下手來,站在道士旁邊,眨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問道。
“這種魂魄,生來人世間就是為了聚福,可是聚集的福運,卻是要他死後給別人享用的。”
“師父,怎麽會有這種魂,誰這麽傻?是不是被迫的?”童子問道。
“這種聚福魂投胎轉世,都是自願的。”道士看著遠方,目露沉思。
“真的有人這麽傻嗎?我不信。”童子沒發現師父的異樣,隻是自言自語道。
傻嗎?道士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看吧,蠢鈍如他徒弟都知道傻子才會這麽做,可是這世上就真的有傻子啊。
當天晚上,道士坐在客棧後院的石凳上,一杯杯的喝酒,眼中是化不開的愁緒。
“師父,您不是說,修行之人不能喝酒嗎?”童子一旁問道,他印象當中師父從不喝酒的。
“放屁,老子說的是你,不是老子。”道士有些醉了,說著粗話,不像以前那樣裝斯文了。
他嫌酒杯太小,幹脆將酒壇拿過來仰頭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童子幹脆坐在一旁看著,等師父趴在石桌上睡著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酒,想伸手去拿酒杯。
“啪”的一聲,一浮塵打在了童子的手背上,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不滿的癟嘴。
“不是喝醉了嗎?怎麽還打人?”
第二天一道早,道士在院中醒來,他收拾了一些衣服,又是那個仙風道骨,看淡一切方外之物的高人,昨天那個苦悶,悲傷尋求醉酒的人好似不存在。
老婦人天天來鬼見愁燒紙,第三十天,她家裏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名年輕男子,他自稱是老婦人兒子的兄弟,她的兒子因為救他而被人殺害。
現在他有能力了,希望代替她的兒子來照顧她的後半生。
老婦人說,我本不想麻煩你,可是我必須活著,這樣我才能繼續去引我兒子的魂魄回家,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每天都要去一次南蠻山接我兒子。
男子說,我們就在南蠻山安家,我和您一起接兄弟回家。
鬼見愁從此多了一戶人家。
一年後,這戶人家擴展為一座山莊,兩年後,成為一座城池,三年後,方圓千裏都屬於他的地盤,四年後,方圓萬裏盡歸他的名下,五年後,全國統一,男子自立為王,封老婦人為太後,冊封她的兒子為親王,並在老婦人兒子被殺的地方豎了一座石碑。
國家成立的那一天,定為祈福日,全國百姓都要為老婦人的兒子祈福,是的你沒看錯,不是為了國家祈福,也不是為了他們的王祈福,而是為了一個曾經救過王性命的男子祈福。
周國建國的第十年,一名道士帶著一名童子來到了鬼見愁,也就是周國的國都。
童子還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還是唇紅齒白,原來的個頭,好像時光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道士還是中年模樣,穿著寬大的道服,拿著一把浮塵,歲月也不曾在他身上逗留過。
“師父,這裏變化好大啊。”童子看著周邊的街道,人群,房屋,感慨著。
“是啊,變化很大。”道士的話有些意味深長。
他領著童子出了城門,來到了石碑麵前。
旁邊的守衛以為他麽是來祈福的,並沒有阻攔,當看到道士伸手要摸石碑,幾人剛要上前阻攔,他們的身體忽然定住。
道士旁若無人的來到石碑近前,抬手摸了摸石碑,臉上露出了微笑。
“兄弟,你終於可以集齊魂魄,投胎轉世做人了,願來生,咱們還能成為生死之交,一起飲酒,一醉方休。”
話落,他眼中的流出一滴血淚,滴落在石碑下方,石碑開始發出淡淡的紅光。
“師父?”身後的童子不明的衝著他喊道,隻是剛說一句話,他就發現自己魂魄離體,朝著石碑飛了過去。
道士有些不舍的看著童子的一魂飛進石碑中,他深吸了口氣,後退了幾步,來到童子身體倒地的位置。浮塵一點,童子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巴掌大的草人,草人的前胸後背和頭部都貼著符紙。
道士憑空拿出一壺酒,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將剩餘的酒都倒在了石碑前,“哈哈”大笑兩聲,一甩袖子,瀟灑的揚長而去。
五百年前,你本為軍,我為匪,因為一件不平事而成為知己好友。
你勸我歸降,我同意了,但是等到的卻是全山寨的人被圍剿。
兄弟,我此生最悔的就是沒有相信你,你是不是也後悔認識了我這個兄弟,沒有認識我,你不會被政敵攻擊,不會被誣陷而被殺害。
你看,童子都知道你是傻子,你果然是傻子,為什麽要信我,聚福魂,你也信,嗬嗬,你是真信了。
你這個傻瓜去投胎吧,老子那麽辛苦才把你的魂魄湊齊。
希望來生,你能還認我這個兄弟,生死之交一碗酒,足矣。
二十年後,邊關營地外的土坡上坐著兩名穿著軍裝的男子,他們手中各拿著一壺酒。
“來,慶祝咱們得勝而歸。”
“慶祝你又能和老子一起喝酒才是。”
作者有話說,當聽到好漢歌,我當時看歌詞,對生死之交一碗酒,感觸很深,什麽是兄弟,什麽是朋友,上麵的故事是我的淺解。我喜歡圓滿的結局,所以,即使魂魄四分五裂,兄弟哪怕曆經幾百年,也要讓你輪回轉世,再世為人,再續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