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突襲
冬天小陽春的清晨,微微的帶著一點昨天的暖,蒸騰起一陣陣霧靄,在商洛山中的森林裡,輕紗一樣慢慢的飄蕩,一群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在原始森林裡鳴叫,又被遠處 山峰折轉回來,顯得更加清脆,但這些鳥鳴,不但沒有破壞者清晨的安靜,反倒越發襯托出這清晨的安逸來。
這時候,一陣稍微強點的風吹來,將輕紗撩起,便看到在一棵合抱的大樹后的背風一方,一個穿著破爛的杆子,抱著一桿櫻槍,正縮著脖子躲在樹后瞌睡。
這是比分派在這營地邊緣的哨崗,也是一夜的堅持,這時候的確再也堅持不住了,於是,在天光以明,想來安全的時候,打個盹,然後等著同伴過來換崗。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在遠處響起,這個哨兵沒有被驚醒,因為,他是在太困了,而這安逸的早晨最是適合睡個回籠覺。
一個穿著半截上身盔甲的李自成義軍的小頭目帶著十幾個手下,正在那淡淡的晨霧裡走了出來,遠遠的就見昨夜的崗哨缺崗,當時心中大急,狠狠的想到,好個腌臢東西,竟敢在這要緊的時候脫離崗哨,看我尋了你不砍了你個狗頭以儆效尤。
來的小頭目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進入李自成親兵隊的王小順。王小順本來這天不該當值,但是,尚炯老神仙帶來了呂世帶著騎兵一萬追殺而來的不好消息,這消息立刻讓大闖王李自成和他的手下兄弟緊張起來。
李自成可以無視自己休整地周邊幾十股杆子,也可以輕視蹲在河南朱陽關的洪承疇那三萬官軍,但絕對不敢輕視呂世小賊的一萬人馬,不斷不能輕視,而且還非常緊張重視。
是的,是緊張,因為,他在吉縣,已經領教了呂世的戰力,尤其,在吉縣自己多面對的其實還不是呂世小賊的真正戰兵主力,而是所謂的守備軍,也就是按照尚炯老神仙偵知的,是呂世小賊的第二等的部武。
聽到這消息之後,李自成在心中吃驚之餘,不由哀嘆不矣。
呂世小賊二等的部武就如此強悍,那要是他所謂的槍兵拿出來,那更是什麼樣的戰力?而眾所周知,騎兵才是這個時代里最最強悍的力量,而呂世這次就將他的所有騎兵一次帶來,如果這樣,自己與他對陣,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想想就讓自己後背發冷,虧了自己就在不久的當初,還要與大家商量,為了大軍輜重補給,為了度過這難熬的春荒,準備帶著十萬人馬,兵發這大明北方唯一有糧食的陝西去,再次以哀兵之力與呂世爭奪根基。但現在看起來,自己算是找錯了對頭,看錯了方向。
現在不要自己放棄念頭,他呂世卻已經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對他的威脅,一改他從來都是被動防禦的本性,變得積極出擊起來,而這次呂世第一次的主動出擊,就偏偏是自己,這真的是要人老命了。
現在自己必須要做出一個決斷,帶著這些手下尋一個出路,而在這個決斷出來之前,就是要廣撒哨探防備呂世騎兵偷襲,他知道,騎兵可以一日幾百里,殺自己個措手不及那是輕而易舉。
於是,這一早天不亮就派出自己的心腹,最是穩健的王小順出來查哨。然後又通知所有的大頭目聚會,繼續開昨天沒有談出結果的議題。
王小順接到大闖王親自命令,立刻就從熱乎的被窩裡爬了出來,帶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不顧疲勞的出來巡查。
一路行來,看到那些崗哨大部分還算敬業,都在堅守崗位沒有半點懈怠,這讓自己很是高興,心中不由暗暗高興,大闖王的這兩個多月的練兵還真的不是白忙活,這還真的就出了成績,如果這樣下去,不要多久,大闖王就有能力帶著自己打回陝西去,給自己的爹爹王長順報仇雪恨。
轉過十幾棵大樹來,才發現那腌臢東西正在樹后偷懶,不由得怒火中燒,這都什麼時候啦,四面大敵環視,尤其呂世那小賊已經出征,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殺了過來,這時候你還敢偷懶,豈不是找死?
於是,幾步衝上前來,舉起了鞭子。
這一陣急促巨大的腳步聲,一下子驚醒了那崗哨回籠覺的好夢,愕然抬頭,卻見一條鞭子的黑影就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這崗哨立刻意識到,這下要糟了,一定是巡哨的頭目來了,看來今天要交代這了。
於是,一邊用胳膊擋住頭臉,一面翻滾哀嚎求饒,希望這個小頭目在鞭打自己一陣之後就發了善心,不要將自己交給大闖王處理,這時候的大闖王的脾氣可是暴躁的狠,殺個人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啊。
鞭子無情的雨點般的落在這個偷懶的哨兵身上,將那原本就破舊的不像樣子的棉襖抽的更爛,一片片骯髒的棉絮隨著鞭子的起落四處飛舞,但那哨兵在哀求慘嚎里,看到來人,卻不由得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因為,他看到來人之後,知道自己不過是受到一陣鞭子,砍頭的後果是不會再發生了。
「小順哥哥,小順哥哥饒命啊。」這哨兵後來就直呼這個小頭目的名字,連連求饒。
聽到被自己鞭打的崗哨呼喊自己的名字求饒,王小順的手就慢了下來,再仔細辨認下那已經血污滿臉的人,才發現是原先自己還沒進大闖王親兵隊當頭目時候,手下的一個杆子,說起來,自己還和他很是相得,於是,氣呼呼的停下手,但還不忘上去一腳,對著他就是一陣痛罵。「你個混蛋二子,這都是什麼時候啦?大敵當前知道不知道?說不得轉眼敵人就到了左近,而你做為一個最遠的預警崗哨,竟然再這裡呼呼大睡,萬一敵人摸了上來,你豈不坑死了大家?」
「是是是。」那崗哨跪在地上,也顧不得擦拭自己頭上的血污,連連給王小順磕頭應諾,「都是小的不好,請小順哥不是,是小順將軍開恩,不要將我交給大闖王。」
王小順喘了口氣,恨恨的朝跪在地上的二子吐口濃痰,低聲道:「起來。」轉身向遠處眺望一陣,看看自己的視線不是被密密麻麻的的原始森林擋住,就是被那輕薄的霧氣包圍,再也看不出三丈以外的物事,就只能放棄,回頭看看那個二子依舊站起來,畏畏縮縮的雙手緊緊的抱著那桿櫻槍,卻任由臉上被自己馬鞭抽打出來的鮮血流淌,不由得長嘆一聲小聲道:「懈怠軍務,本該交給總哨劉爺發落。」
這一說,那二子當時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如果將自己交給大闖王,那不過是一刀的苦頭,但是如果將自己交給總哨劉爺,那自己就一定生不如死,因為任誰都知道,總哨劉爺整治起人來,那是百般手段齊出,根本就讓人後悔自己怎麼做了人。
看看被嚇壞了的二子,王小順微微皺眉,再次低聲道:「看你的熊樣,我們畢竟相好一場,怎麼那樣做?快擦擦臉上的血再說。」
得到王小順的保證,那二子才長出了一口氣,趕緊用破袖子在臉上胡亂的抹了幾把,然後再次對王小順說著感恩戴德的話討好他。
他這不擦還好,這胡亂一擦,卻將自己弄了個大花臉,王小順看了,不由哈哈大笑,隨著王小順的親兵,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只有不知所以的二子傻在那裡,跟著嘿嘿的笑。
不過這一笑,倒是讓原本肅殺的氣氛為之緩和。
笑了一陣,王小順收了口,責怪二子道:「你我兄弟一場,我就饒了你這次,但是,你也是大闖王手底下使喚出來的老人,也該知道現在我們所處的危險環境,怎麼能如此懈怠?現在沒事情還好,萬一敵軍在你這個方向偷襲我們,那遠處山谷里十幾萬兄弟姐妹可就遭了殃,下次一定注意啊。」
聽了已經上位了的王小順兄弟語氣,二子更加放心,於是,嘀嘀咕咕的給自己辯解道:「王兄弟,不是我偷懶睡覺,的確是我實在頂不住了。」
「怎麼?」王小順順口問道。
「還怎麼,不還是現在的艱難?」二子抱著櫻槍往前挪動了幾步,然後嘟嘟囔囔的抱怨起來。
「每天白天,我們這些戰兵太陽一出來就要聚齊操練,你可別看那簡單的走來走去,還有那簡單的出槍刺殺,那一步兩步不算什麼,輕鬆簡單,但是,這多半天下來你再看看,那可就是體力活啦,一天是這樣還能堅持,但是天天這樣,誰吃的消?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的伙食還行,大家還能堅持,但是,後來就不行了,現在,我們只能一早吃上一碗乾飯,而晚上乾脆就是一碗稀粥,這怎麼能行?那碗稀粥不過是一潑尿的事情,如果吃了就睡,還能挨到天亮,再讓我們出來執夜,這一晚上肚子空空怎麼能讓我們受得了?」
這是實情,王小順也知道,就連自己這些大闖王的親兵,也不過一天半飽,更別說這些戰兵了,如果再看看那些隨軍老營的老弱,更是不堪,就是早上那一碗乾飯也不得,唉——
「好啦,好啦,不要埋怨了,再堅持一段時間,只要大闖王拿出了章程,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啦。」王小順不耐煩的揮揮手打斷這個往日兄弟的抱怨,剛剛還要說點什麼,突然,王小順感覺渾身一陣發緊,似乎有危險正在靠近自己,剛要呼喊提醒大家,卻見幾顆巨大的老樹身後有無數短箭如蝗蟲一樣飛出,王小順剛剛張嘴還沒等出聲,渾身上下立刻被射成了刺蝟。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