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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狂風一戰

  與賀人龍約定的時間到了,戰機稍縱即逝,尤其陳保窩囊的戰死,徹底的激起了張十五年輕的熱血。 

  「出擊——」張十五在戰馬上,在隆隆的戰鼓聲中,在城上城下近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渾身的熱血已經沸騰到了極點,猛然間將戰刀高高舉起,做了一件他後悔不已的決定。 

  楊凡聽到催戰鼓隆隆擂響的時候,一個翻身躍起來,大叫一聲:「不好。」躍身而起,撲上城堞,惶急的張嘴手向城外伸去,「不要衝擊啊——」他想竭力阻止張守備的出擊。 

  但是,沒有一個人看他,沒有一個人理會一個小小衛所百戶的呼喊聲。 

  是的,那些指揮者的官階都要比這個小小的百戶高上無數,怎麼能在乎一個小小的守備的建議?看著已經隆隆開動的戰陣,楊凡就那麼伸著手,張著嘴,木雕泥塑般的站在城頭,很久很久之後,無奈的頹然放棄,無力的坐到女牆之後,不忍的閉上眼睛,低聲喃喃:「完了,他敗定了。」 

  他敗定了,張存孟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又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的子弟隨著一個年輕氣盛的守備,如飛蛾撲火一樣的沖向了戰場。 

  叫停,已經不可能,同時也不是自己所該做的,叫停,最少得罪了三方面。 

  一,守備張家,二,縣尊劉老爺,三,巡撫大人,這樣的事情,對於老於世故的他來說,沒有什麼艱難取捨。 

  一群跟著張家陷陣的兄弟,雖然在表面上被張元以親情維繫,關懷有加,不過還是一種達到張家自己目的的走卒,死了,張家可能悲哀,但他們的死去,卻換來自己對朝廷,其實,更是張家的忠誠。 

  張元已經不是當初單純的商人,也不是當初一心只想報父親兒子大仇的心思。 

  他已經嘗到了權力的滋味,這種滋味已經深深的烙進了他的骨髓,融化在他的血液里。現在的他,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子弟屍骸,流民百姓的鄉勇的鮮血,為自己身上的官袍換個顏色,血紅的顏色,希望那磊磊的白骨將自己的腳墊得更高。 

  縣尊老爺更是得罪不起,一個七品文官,殺了自己一個五品降將,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憐憫一下自己,現在之所以被倚重,這還真得托闖賊呂世的福,讓自己還有些用處,等呂世被剿滅,那自己的下場就說不準了,因此,不能得罪任何一個有實力的上司,這才是正經,更不要說那位狩牧一方的巡撫大人。 

  看到那張家毛孩子帶著他的軍隊,放棄了城上軍隊的支援,就那麼一腔熱血的沖向了自己的大陣,在整隊后的腰鼓沉寂里,耿奎端坐在軍陣的一端,嚴肅的面頰突然綻放起一朵微笑的花朵。哈哈,這小子敗定了。 

  呂世站在高高的敵樓上,看到官軍在一個年輕氣盛的將領帶領下,開始對自己的軍陣展開進攻的時候,不屑的一笑,轉身對跟在身後的兩小笑著拍拍手上的塵土道:「熱鬧看完了,我們回去吧,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事情了,我還有的忙呢。」說完,率先沿著陡峭的木梯下去,不管不顧的直接回了自己的大帳。 

  勝利,已經沒有了懸念,有的只是殺傷敵軍多少的彙報。這個彙報想來不會太久。 

  「殺啊——」衝鋒帶起的風呼嘯著刮過每一個張家軍子弟年輕的面龐,火辣辣的,卻息不滅對廝殺的渴望,還有對勝利的渴望。 

  張家軍被陳保的被殺激怒了,死在一個赫赫有名的賊頭手裡也還罷了,但是,卻是死在籍籍無名的五個小兵手中,而那五個小兵卻只有一個被陳保擊傷,這是侮辱,奇恥大辱,陳保的戰死,沉重的打擊了一群杆子變身的官軍和衛所軍戶的士氣,但更激發了張家軍的鬥志。 

  雪恥,為陳保雪恥,衝鋒,打垮對手,堂堂正正的打垮了闖賊,一戰雪恥。 

  對於堂堂一戰,他們有絕對的信心,因為,三千對兩千,裝備上也不與闖賊相差,士氣應該更勝他們一籌,不勝就沒了天理。 

  大地在震動,戰鼓在轟鳴,前沖的大陣,反倒是沒了喊殺聲,每個衝鋒的張家軍兄弟血紅著眼睛,咬牙切齒的緊緊盯著對方闖賊由慢轉快,而後飛奔滾滾上前。 

  耿奎端坐在戰馬上,看著滾滾而來,殺氣衝天的張家軍,眯著眼睛在心中默默計算著距離。 

  五百步,四百步,到了。 

  不必耿奎下令,火器營的統領盡職盡責的下達了自己的命令。「虎尊齊射。」 

  嚴實的旗門一分,一尊尊威武的虎尊炮,在戰陣上露出了他們猙獰的巨口。 

  旗門一開,虎尊一現,在陣后壓陣的張十五與張存孟當時臉色大變,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竄上頭頂,那原本是發威的秋老虎的陽光,頃刻間便如冰盤,灑下的也是冰寒。 

  闖賊有長弓,這他們知道,闖賊有榆木噴,他們也知道,但萬萬沒想到,闖賊還有了虎尊,那可是就連大明都鑄造不起,裝備不多的大殺器,那是無數種技術頂峰的結合體,怎麼闖賊竟然裝備?而旗門敞開,不但有虎尊,而且還有那麼多,一排排,放眼望去,竟然有五十尊之多。 

  五十尊,那是什麼樣的威力?那是毀天滅地的威力,絕對是那些張家軍不能抵抗的。 

  撤,這是張十五第一的想法,但看著已經跑起來的張家軍大陣,現在想停住腳步已經不可能了,死傷將在所難免。 

  衝鋒在前的張家軍兄弟當然看到了那死神代表的虎尊,他們的熱血立刻變冷,冷的如達冰點,興奮而扭曲的臉,已經因為恐懼而徹底扭曲。 

  停下腳步,轉身跑,即便是沒有接到收兵的銅鑼聲也不顧,因為,在這一排排一列列的虎尊面前,他們是沒有生路的。 

  但是,該死的慣性讓後面的兄弟推著他們向前,向前。同時,那闖賊的指揮官已經舉起了令旗,然後狠狠劈下。 

  「轟隆轟隆」依次轟響的虎尊噴出死神的火光,一蓬蓬火熱的鉛子如一群群獰笑著的死神,撲進了密集的敵陣中,立刻帶起一蓬蓬慘叫血光。 

  一排排向前衝鋒的張家軍就如同突然撞到了一堵銅牆鐵壁之上,被炙熱的鉛彈轟進脆弱的身體,即便一些子弟裝備了精良的鐵甲也不行,在鉛子面前,鎧甲就如同廢紙一般,頃刻破裂。幾次加熱后的鉛子穿進身體,變成液態翻滾著,撕裂所以遇到的骨骼,肌肉,內臟,然後溶解到敵人的身體里,中了它,幾乎就再無幸理。 

  一排倒下了,另一排再次被後面推上,同時,他們也看到了機會,兄弟袍澤的鮮血慘叫,讓這些年輕人再次忘記了恐懼,升起的只有仇恨,衝上,踏著戰友兄弟的屍體,紅著眼睛,悶著聲,努力的加快速度,他們知道,虎尊威力無比,但是,裝填要段時間,只要抓住這段時間,衝進炮兵陣地,那一切就幾乎結束了。 

  但是,這段極短的炮火空間,立刻被呼嘯的長弓發出尖嘯的巨箭覆蓋,一層一層,沒完沒了,即便是鋼鐵戰士,在這樣沒完沒了的巨大箭雨里,只會被無情埋葬。 

  太多了,太恐怖了。這是張守備心中不斷呼喊的聲音,城上城下觀戰的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早就聞聽闖賊長弓威力無比,但那只是傳聞,在這蒲城,真正領教過的幾乎沒有人,現在,這遮蔽太陽,壓住秋風的巨箭徹底的摧毀了幾乎所有人的意志。 

  張存孟也張大了嘴,他不止一次的領教過呂世長弓的威力,但每次出現都給他一種全新的震撼。 

  原先印象里的長弓發射不過是一陣急射,然後就會停下,因為,闖賊缺鐵,砸鍋賣鐵積攢起來的,比普通箭簇大三倍的箭簇,是呂世闖賊不能也不敢浪費的。 

  而現在,卻是不要錢般鋪天蓋地的射出,前仆後繼沒完沒了,那巨大的箭影完全遮蔽了太陽,完全覆蓋了那片戰場,本來一箭就可斃敵的長箭,每個勇士都榮幸的收到了三四支,有的還要多。 

  「守備大人,快下命令收兵吧。」張存孟拉住暴跳的張十五,大聲的急吼。 

  這三千最精悍的官軍,有一千張家精銳,有不沾泥兄弟,更有與呂世懷有刻骨深仇的地主官吏子弟,這是未來對抗呂世的根本啊,不能就這樣為了振奮下氣勢就白白的犧牲啊。 

  不用張十五下令收兵,三千子弟面對這樣的打擊,先前是勇猛出擊,然後是減慢速度,然後是恐懼不前,最後發一聲喊,轉身奔逃,在那一張張原本彪悍的臉,現在寫滿了恐懼,絕望。 

  「跑?晚啦。」耿奎哈哈一笑,對於這種輕鬆的戰鬥,心情的大好,這時候,將令旗一舉,在闖營兩側的柵欄轟然推倒,一陣悶雷一樣的馬蹄聲隆隆傳來,兩隊大朗騎兵悶頭衝出,如兩隻巨大的鐵鉗,狠狠的夾向已經開始潰敗的張家軍。 

  「連弩。」有人看到那些飈飛的闖賊騎兵手中的武器,當時震撼了全場。 

  是的,連弩,一發十支,奢侈的鋼箭,如雨如冰雹,再次覆蓋了張家軍。 

  當兩隊騎兵合圍了戰場上倖存的張家軍,那些騎兵抽出雪亮的馬刀的時候,張十五知道,自己徹底的失敗了,失敗的就如同一陣狂風一般,遽起聚滅。 

  「快退進城去。」張存孟一拉戰馬,轉身就跑:「不要讓闖賊趁機破城。」這一句徹底提醒了還想帶著身邊幾百親兵搶救袍澤的張十五。 

  看看戰場,張十五咬咬牙,決然的大喊:「進城。」二話不說,第一個衝過了弔橋,衝進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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