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繼續前行
溝通山陝的宜川渡口越來越繁榮,來自東西各省的商賈擠滿了兩面,黃河上,穿梭的渡輪和羊皮筏子鋪滿了河面,熙熙攘攘的商賈、苦力、夥計穿梭往來,人聲鼎沸,但已經不再擁擠不堪,那些衙役胥吏還有闖軍的渡口管理者,已經熟悉了管理辦法,有了絕對的經驗,因此上,人雖多,但卻是秩序井然。
而在這些建設者的努力下,渡口的建設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原本破敗的小街道,已經被整齊高大的屋宇店鋪所取代,各種招牌旗晃高低錯落,生意紅火的不得了,遠處一片片巨大的簡易倉庫拔地而起,簡易的木製軌道上,由馬驢牽引的四**車,將滿載的貨物拉進拉出,在碼頭邊上,一個由巨石建造的要塞城牆,被如蜘蛛一樣的腳手架包圍著,上上下下的,都是滑輪起重機的手臂,雖然施工還在繼續,但堅固的要塞離著完工也已經不遠。
宜川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整頓,也已經步入正軌,最難得的是,這位趙梓縣尊,竟然放下朝廷官身架子,開始參與宜川的治理和建設,對呂世的一套方法在給予適當的改進之後,帶著一群手下,心安理得的執行,那些原本屬於朝廷的官吏衙役,也都很自然的各司其職,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般。
吉縣在闖軍當街殺了他第二個捐稅官之後,終於老老實實的接受了呂世提出的條件,讓這個碼頭真正成為勾連兩省,輻射東西的要道樞紐,在根據地得到巨大的商稅收入的同時,也將根據地所出的工業品帶到了全國各地,同時也換回來了根據地需要的一切緊缺的東西,讓根據地的實力再次壯大。
一切都向好的地方,都向著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在將宜川託付給了趙梓和李純后之後,呂世收拾行李要離開這裡了。
呂世離開的原因不是回去與春蘭結婚,因為他和春蘭的婚事被高迎祥給攪黃之後,按照古禮,只能再看日子,這是大事,馬虎不得,匆忙不得,於是,在三嬸主持下,一群老爹老娘鄭重其事的求神問卜之後,將婚事定在了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呂世和春蘭雖然心急,卻也只能任憑擺布,好在現在都已經七月末了,離著十月也不遠了。
之所以呂世不得不走的原因,是吳濤的一堆公文報告催的。
就在呂世全身心整頓宜川的時候,吳濤這位洛川軍事官,兼著闖軍軍事職責的人,運用手段,或滲透,或強攻,或者百姓歸附之心,官軍畏懼之色,給呂世拿下了黃陵登城,這一下,闖軍徹底的將一隻腳踏進了渭南。
兩縣到手,地盤是大了,但事情也多的不知道多少。
黃陵登城在當時也算是大縣,每個縣的人口也都在幾萬近十萬,窮苦百姓居多,雖然兩縣不像陝北那樣窮的只剩下漫漫黃土,連草根也無,但天下百姓都是一樣,即便是出產再多,也全進了地主豪強和官府酷吏的腰包,尤其是現在,正是秋糧未收,夏糧已盡的時候,餓殍饑饉隨處可見,這都要根據地拿出錢糧來賑濟補貼。
接到這個報告,呂世當時眉頭緊鎖,一臉苦相,原因無他,就是感覺現在自己後勁不足,而發展的過快,有點消化不良了。
吳濤的進取,是相當讓人滿意的,但他拿下兩縣,卻缺少人才治理,同時,吳濤也在信中請求呂世闖王再調軍事主官接受兩縣新編練的兩隊杆子。
吳濤所為,第一是真的缺人,但其實,以他和李先生的能力,區區三縣治理還是小兒科,這樣申報,不過是想分權出去,以免給人口實,對於吳濤的謹小慎微,呂世只要無奈苦笑,都是兄弟,何必如此隔膜?
站在宜川與富縣交界之處,神清氣爽的趙梓微微笑著對一身疲憊的呂世道:「既然拿下了,就要收拾,也說不得吳濤軍師做的錯對。」
呂世看著這位地位尷尬卻悠然自得的縣尊老爺,苦笑著道:「吳濤軍師拿捏的機會非常好,按照戰略眼光看,這時候拿下這兩個進入渭南的跳板,還可以給我們留下四五個月進入渭南大戰略的一個治理穩定的機會。」
「是啊。」趙梓不由點頭讚許,心中也不無感慨,這一時人傑,竟然盡入呂世瓮中,這以後的事業不興旺發達都不成了。
收回心思接著道:「如果按照我們的計劃,十月份秋糧收穫之後進軍渭南,到那個時候再解決這兩個縣,就有點急切了,容易照成大軍後方不穩,吳濤軍師有眼光。」
呂世點點頭,但還是小聲嘀咕道:「但是,我們剛剛來到這裡不過半年多一點,四縣加上現在的宜川,都還在建設安定時期,一些邊遠之地也需要好好消化,這兩縣納入,還是有點急切了,貪多嚼不爛啊。」
趙梓哈哈一笑道:「小先生倒是謹小慎微了,但是什麼事情都要變通。」看看呂世無奈的表情,再次道:「這是大動亂剛剛開啟的時候,對於這遍地義軍,朝廷那裡還在搖擺,正是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快速的將能拿下來的都先拿下來,如果等朝廷上有了一定的方針,到那時候,一切靜變得艱難,機會難得,囫圇吞棗也得先吞下來,治理和消化只能等以後再說。」
一個朝廷官吏給一個賊頭出謀劃策,這是否很滑稽?但雙方兩人,卻沒有半點滑稽的感覺,一切,都那麼自然而然。
其實呂世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求穩慣了,一時間不能適應,現在在外人看來,呂世已經是風生水起無所不能,但是,在內心裡,呂世卻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一切都是被事物逼迫著前行,在巨大的壓力面前,有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
看看趙梓,輕輕的拱手道:「這裡一切還要拜託老先生了。」
趙梓哈哈一笑,手攆著鬍鬚舒暢的道:「拜託我就算了,我還得兼顧著朝廷,這不,昨天巡撫洪承疇還來公函詢問我宜川的匪患問題呢,同時也知道我這宜川渡口日進斗金,希望我先解送一部分今年的賦稅錢糧到延安,以接濟府上運作。」
呂世哈哈一笑道:「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答覆?」
「如何答覆?當然是天下太平啦,高賊一去,也帶走了本地杆子刁民,我這裡安定平安的很,至於渡口稅賦銀錢嗎,卻是為難,原因有二。」當時伸出手指頭對著呂世笑著道:「這第一,本縣剛剛被高賊殘破,百姓需要救濟,死傷需要撫恤,城牆需要增補,林林總總所費巨大。第二,就在富縣有個什麼闖賊,對本縣也是虎視眈眈,我還得養兵防備,看看,我不找上峰要錢就已經是體恤了長官難處。哈哈哈哈。」說道這裡,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
呂世也開心一笑。
「我那個同年周暨,這次借了洪承疇的光,也飛黃騰達,做了知府,成了我的上司,也隨公文來了封信,讓我一定防範好富縣的什麼闖賊,要我為朝廷多多出力。」斜著眼睛促狹的看著呂世,「我那周暨同年言道,那闖賊呂世身懷絕學,治事練軍更是無人能出其右,做事總是出人意表,對同犯結以恩義蠱惑,對刁民假恩假意,由於他又與朝廷有殺兄嫂之仇,而招安卻絕對不成,如不早除,將來定成朝廷大患,說不定這三百年朱家江山便毀於他手,因此上,懇請我用渡口捐稅所得苦練精兵,以備秋糧之後,大軍進剿相呼應。」
呂世點點頭,微微一笑,周暨,自己穿越受益最大者,卻成了自己一個死敵,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他。
「這周暨倒是對那闖賊評價很高啊,難得難得,這算起來他二人倒是成了知音了,正所謂知音難求啊。」呂世不由感慨一番。
「小先生,上峰有令,我還就得執行啊。」
呂世就看著趙梓笑著道:「老先生勤於王事,真讓我欽佩啊。」
「那倒是啊,不過。」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是一個文人,對於練兵那是一竅不通,指望著那個千戶,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更實在些,我看小先生身邊家將家丁多孔武有力,而且對兵法韜略也是相當熟悉,因此上,為了完成上峰交代的公務,還請小先生支援些你的家丁家將來,幫著我訓練**下衛所,這個不情之請還望小先生不要推辭啊。」
呂世仔細的看了再看趙梓,然後哈哈一笑道:「既然老先生有所吩咐,幾十個家丁家將我還是拿的出的。」
「不是幾十個,是最少一百個,少了就不能成軍啦,尤其,我還要防著山西那邊,萬一有山西賊人跑來壞事,那我的心血豈不白費。」
呂世恍然,一拍腦袋,然後誠懇的給趙梓施禮道:「都是我的疏忽,卻忘了那面,多謝老先生指點。」
「指點說不上,都是為了這方百姓,都是為了王事嗎。」
「好吧,那我就調一百家丁進入衛所,同時我那裡還有一批武器,一併送過來。」看著雲淡風輕的趙梓,呂世再次深施一禮道:「這一方百姓便拜託老先生辛苦照顧啦。」
趙梓也鄭重一禮還回,誠懇道:「本是一方父母,怎麼不盡心盡責?尤其是這兩月時間,讓我看到了無限希望,有了希望盼頭,做什麼都不再累了。」
呂世轉身對李純后道:「按說你應該隨我回老營,進政務速成班學習深造一番才能外放大用,但是,我實在是沒了時間,現在就留你在老先生的身邊,幫著打個下手,同時也是學習歷練。」
李純后趕緊施禮道:「純后不才,得闖王器重,我一定不負闖王重託,配合好老先生,將這宜川建設成北面東面屏障。」
呂世點點頭。
李純後站直身子后一改嚴肅,笑嘻嘻的道:「其實我還得了大便宜的。」
大家一愣,不明就裡的看著他。
李純后哈哈一笑得意的道:「那政務速成班剛剛開課,我卻得到校長親傳,並已經結業,那我就是想當然的大師兄啦,哈哈哈。」
聽到這裡,呂世無奈苦笑,這政務速成班已經開課一月,自己這個校長,按照現在的說法是山長,卻根本沒上一天班,實在是說不過去了,這次回去,一定要到班上看看,分擔些陳策的壓力。
看看時候不早,呂世給送行的諸位拱手道:「宜川,就交給諸位,大家多多辛苦。」
眾人一起拱手回禮,堅定道:「闖王放心,但又我等在,這宜川便是根據地堅固屏障。」
呂世默默點頭,翻身上馬,帶著張嘯王建絕塵而去,那前路還有無數艱辛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