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潰兵沖陣
一股股濃黑的煙火,就在不遠處升騰而起,在湛藍湛藍的天空里,如同惡魔一樣,看了讓人心驚,隨著這股股黑煙,一陣陣廝殺哭喊也隨著傳入一眾兄弟的耳中。
「不好,老營有變。」顧豐大驚失色,一疊聲的大喊。
「大朗,整隊隊伍,結陣備戰。」呂世一驚之後,一臉沉重,大聲吩咐。
大朗喊聲得令,代轉馬頭,對著緊跟在身後的騎兵兄弟大聲喊道:「結陣,迎敵。」
大朗所帶都是在塞北與蒙古廝殺多年的老兵,面對來去如風,以突襲劫掠為生的蒙古韃子,對於突發事件,其實比誰都要多,經驗更加豐富,不要大朗呼喊,那些隊長武長,小隊長等等正副手已經開始在馬上挺起身子,抽出馬刀,對著自己的手下簡短的發號著命令,按照闖軍的軍規隊形開始結陣,並且不等大朗吩咐,就將大陣前移,將呂世緊緊的包圍在中間。
朱鐵現在只剩下一武槍兵,也知道發揮不出原先槍陣的威力,於是大喊一聲:「槍兵,保護長弓兵結陣。」
同樣是忠心耿耿,但騎兵與朱鐵卻發出了不一樣的命令。
在騎兵兄弟們的眼中,呂世不單單是闖王,最主要的還是尊重自己,善待自己,理解自己的好兄弟,他的安危第一重要。
朱鐵對呂世忠心耿耿,但他更知道,保護長弓兵,才是自己最需要做的,忠誠與責任,朱鐵分的清。
輜重的夫子其實都是根據地民兵,多經過訓練。這時候也沒有慌張,立刻將駕轅的牲口卸下,喊著號子,將馬車就地打橫,圈起一個車陣,將長弓兵緊緊的圍在中間,然後,夫子立刻在車上運送給顧豐的第一批軍械中,抽出馬刀,拿起虅盾,鑽到大車底下,替代刀盾兵,眼睛緊緊的盯著外面,這是防備有弓箭下的漏之魚趁隙鑽進來,對幾乎沒有防護能力的長弓兵展開突襲。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不見半點驚慌,這讓急的跳腳的顧豐心下稍安,強軍就是不一樣。
「監軍士,出動,看看前面是什麼情況。」呂世沉穩的吩咐道。這個時候,不是冒然進軍解救顧豐老營的時候,看那煙火慘叫,就已經知道,老營已經不保,現在是穩住陣腳,探明形勢的時候。
顧豐抓住馬韁繩,翻身上馬,對著呂世道:「闖王,我也去看看。」說著,也不等呂世答應,對著馬屁股就是一鞭子,那戰馬吃痛,一聲長嘶躍馬衝出。
也不怪顧豐心急,老營可是他辛辛苦苦經營幾年的基礎,那裡有自己的妻子老小,有自己的弟弟,還有將近一萬百姓父老,那些親人一個個生死不知,怎麼不讓自己著急?最主要的是,這可是自己承諾對根據地的投獻之資,這倒好,眼看著就成了一場笑話,那以後還怎麼在闖軍里發展?
呂世理解他的心思,也沒有拉住他不放,只是對著那幾個監軍士大聲吩咐道:「保護顧政務官安全,若有差池,定斬不饒。」這是呂世對著自己兄弟第一次說出這樣的狠話,這也是急了。
那些監軍士都是根據地十幾萬人里選出來的絕頂好手,平時更是訓練嚴酷到令人髮指,五個監軍士兄弟保護一個顧豐,不敢說在千軍萬馬里毫髮無損,但囫圇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那些兄弟也不答話,立刻成尖峰狀,將顧豐包裹在小小陣型中間,打馬就要前沖。
但下一刻,這樣的行動就變得沒了必要。
一陣煙塵飛舞,就在眼前的山腳拐角處,有隆隆的腳步聲和驚慌失措驚天動地的嘶喊聲傳來,不一刻,就在那轉角處有無數驚慌失措的百姓,張著大嘴,沒有血色的狂奔而來,那滾滾的人流,竟然不見盡頭。
剛剛遠出的監軍士一見不好,立刻圈馬,直接裹挾著顧豐回奔。這可是潰兵,千萬潰兵可比千萬大軍還可怕,他們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有恐懼在支配著他們,在他們的面前,你再是勇武,但你砍殺不勝砍殺,最後只能被潰兵冤枉的淹沒。
顧豐也被這無邊無際的潰兵嚇到了,再看看裡面,有不少是自己認識的兄弟父老,於是,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張開雙手,對著潰兵大喊:「父老兄弟,我顧豐再此,不要跑,不要跑。」
但,在這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里只有恐懼,再沒有其他,誰還能聽得進他一分半分的吶喊?轉眼之間,如潮水一樣的潰兵就衝到了眼前,如果他再不離開,那馬上就會成為千萬雙大腳下的肉醬。
那幾個監軍士這下子可真急了,二話不說,一個兄弟上去,一伸手臂,拿出陣前掠舌頭的本領,一下子就將顧豐拽到了自己的馬上,直接習慣性按住,雙腿一夾戰馬,直接就往本隊跑,剩下的四個兄弟也按照訓練,已經成為習慣的配合,抽出馬刀,一起斷後,毫不猶豫的將幾個跑的最快的潰兵當場剁翻。
幾個大大的頭顱飛起,但這血紅的景色根本就沒有嚇阻那些潰兵,或者說,更增加了他們的恐懼,他們更加瘋狂的嘶喊狂奔,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
呂世看見這瘋狂的潰軍,當時大驚失色,這是戰陣之上,最可怕的事情,於是,大聲喊著壓陣,但一切都不可挽回。
那些潰兵瘋狂的沖了過來,本來看到前面有一股森嚴大陣堵住去路,大家更是心膽俱裂,本來按照常識,大部分人就應該潰散到兩邊山裡,但要命的是,眼尖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看到了他們消失已久的總瓢把子顧豐,就在這大陣之中瘋狂的呼喊,這下,就如同綿羊看到了頭羊,孩子看到了老娘,那還說什麼,總瓢把子在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地方,於是,那些潰兵以不可阻擋的熱情,撲向了原本集結整肅的大陣。
這一下,情況更加糟糕。
首當其衝的便是原定在車陣外準備機動殺敵的騎兵,面對著這些潰兵,砍殺也不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擁而上,立刻將一千騎兵淹沒在莽莽人海之中,一個個原本如狼似虎的兄弟,立刻被撞擊的人仰馬翻東倒西歪。
而那些潰兵看到了車陣,更加興奮,似乎那裡才是他們最安全的避難所,那還說什麼?發一聲喊,紅著眼睛拉扯著攀爬著,翻滾進去,那些性急的更是將一輛輛大車乾脆掀翻就沖了進去。
一切全部崩潰。
這時候,就看到在這潰兵之後,又有無數騎兵和步兵,刀槍血紅,旌旗翻飛,正在狂熱的追趕著這些潰兵砍殺,看號坎裝束,便是各地堡寨的鄉勇還有官軍,甚至還有許多杆子,能有兩萬之眾,雖然在這些潰兵之後,有一群韓不畏死的漢子,在努力的掩護廝殺,但已經是寡不敵眾,只能勉強抵擋,堪堪就要戰線崩潰。
這時候,槍兵不在,車陣已潰,騎兵在潰兵里東倒西歪在沒有沖陣的機會,呂世只能長嘆一聲,「退。」
命令一下,顧豐突然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呂世的馬韁繩,雙眼血紅,語帶哭腔的大喊道:「闖王,闖王,不能退啊,那斷後的便是我的兄弟顧年,請闖王再等一等,救我兄弟出來。」
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請求,已經接近無理,自己的全軍都被鐵鷹寨的父老杆子攪拌住,就是想衝上去救人,那必須要衝開這些潰兵,這誰能下去手?
呂世一個頭兩個大,急得滿腦袋冒汗,就是在延川,也沒有這樣的尷尬與危急。
這時候,朱鐵對長弓兵與輜重兵大喊一聲:「你等保護闖王顧豐退向來時的山寨。」
那弓箭隊隊長二話不說,用鬆了弓弦的長弓弓臂對著潰兵就是一頓抽打,幾個監軍士更是不由分說,拉著呂世和顧豐就往來路上退去。
朱鐵沖開密密麻麻的潰兵,打馬上前,對著大朗大喊一聲道:「你和我去救顧年兄弟。」
「可,可,我被潰兵包圍著,動不了啊。」大朗都快急瘋了。
朱鐵臉沉似鐵,二話不說,將長刀對著潰兵就是一頓亂砍。
大朗看到朱鐵如此作為,當時驚得目瞪口呆,這與自己被呂世不斷教導的完全背道而馳,這可是軍紀里的大罪。
但那些加入不久的兄弟可不這麼看,軍紀重要,但打一場勝仗更重要,現在,不管做什麼,殺了裹著自己的潰兵才是第一件要做的,也是最正確的事情,關於砍殺的是誰,並不重要,在他們投降前,根本就沒有將百姓生死看在眼裡,何況,他們還不是自己這方的百姓,最少,現在不是,於是砍殺起來一點都不手軟。
原本那些不斷往他們身上擠的潰兵想尋得他們的庇護,卻不想,他們想要懇請庇護的卻突然露出了獠牙,對著他們就是一頓瘋狂砍殺,立刻明白,這比那些追殺自己的更兇狠,發一聲喊,立刻四散奔逃,轉眼間便將戰場騰開。
於是,這一千騎兵發一聲喊,沖了上去,接下了那些已經渾身浴血筋疲力盡的斷後兄弟。
那些斷後兄弟一見救兵,也不問是哪方的,立刻跟著他們就往後跑,朱鐵大朗接過斷後的任務,邊殺邊退。
而那些追殺的敵人這時候正殺的興起,氣勢如虹,依舊如潮水一樣的亡命衝殺,直直將朱鐵大朗等追殺到顧豐呂世原先到過的小山寨。
大家剛一入寨門,這小小山寨立刻就被接近兩萬被勝利赤激的鄉勇杆子,官軍的聯軍團團圍住。
渾身浴血的顧年剛剛一見自己哥哥,便放聲大哭,顧豐與呂世哪裡還顧得這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大聲喝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