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繼續賣官
作為大明養士三百年的文人精英,周暨畢竟還算是一個心憂朝廷的忠臣,親眼看到了闖賊的強悍嚴整,聽到闖賊在富縣地區的種種行徑,也清楚的看到了闖賊的未來,這不由得不為朝廷擔心,擔心這股不同尋常的賊人會做大,最後會嚴重威脅到整個朝廷的根基,更何況,自從綏德上次一戰,被闖賊裹挾去了許多簽丁,而那些簽丁還潛回自己的治所,帶著家小投奔闖賊根據地,一時間綏德人口劇減,讓自己快要成為光桿縣尊,為公為私,在手中有了錢糧之後,也想為朝廷出力為自己出力。
當得到總督通報,要委任張元重振衛所,李元昊帶兵聯合幾縣衛所出兵剿滅闖賊的時候,周暨就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上公文請求重整衛所,請求加入圍剿大軍。
這個上報立刻得到了總督楊鶴的各位重視,並且大力褒獎,在這人人自危,抱定了以鄰為壑,各掃門前雪的時候,有周暨站出來,為大家做個榜樣,正好提升下著陝北官場士氣。
張元見到這個報告的時候,心中卻是一萬個不願意,原因無他,因為看著地界,那綏德離著富縣十萬八千里,中間隔著三個縣治,根本就鞭長莫及,因此上,心中對這個出風頭的周暨縣尊就有了想法,以出兵助剿的名義,讓自己出錢當冤大頭的嫌疑。於是,對於向給洛川和宜川千戶所那樣大贈糧餉,就有點不情不願了。
關於張元的資助,周暨絕對嗤之以鼻,在這一點上,文人在骨子裡對商人的輕視表露無疑,我堂堂大明,剿滅盜匪本是分內之事,怎麼能依靠一個下九流的賤民?這軍國大事,還得依靠官紳一體努力,這是官紳的事情和商人無關,於是,周暨縣尊堅決的,義正詞嚴的拒絕了張元那個小商人不情不願的捐助。
於是,在得到總督巡撫一通嘉獎之後,也收到了兩千多邊軍使用的精良刀槍器械,而且,還有總督大人恩賜下來的一副文山鎧甲。並親手書寫的「國之棟樑」錦旗一面,勉勵他督師大捷。
這是一個一心為國的文人最大,也是最想要的。
在大明,以文官督師,再正常不過,因此上,周暨也決定這麼辦,分搶軍功倒是其次,也沒那個想法,主要的監督那個已經被闖賊嚇破了膽的千戶,同時,自己還在這綏德有一定的聲望,也能穩定軍心,提升士氣,最不濟,那些受到自己好處的簽丁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會攜帶刀槍投賊,畢竟,在原先不斷逃跑的百姓那裡,自己還能震懾一下。
現在,周暨縣尊對自己手下的忠誠度已經開始懷疑,一人四畝一年不過一百斤,沒有其他任何負擔的好田,這已經讓自己都不能做到,那絕對吸引了無地的百姓,這其實是自己按照朝廷王法就不能給予和實現的。
在這期間,有時候,周暨已經感覺到了一種悲哀,自己獨自一人,怎麼能跟這幾千年和幾百年形成的習慣對抗?對於這個已經沒落的大明,自己只剩下心中的悲嘆,除了悲嘆還有什麼?沒了,一種孤獨的無能為力就是這樣。
但是作為大明朝廷的忠臣,還是要做下,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努力,哪怕為皇上做到一點點的力氣,周暨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為這個朝廷做點什麼。
懷著這樣的心思,於是,總督手諭一到,周暨帶著千戶,縣丞兼師爺立刻開始馬不停蹄的張羅開來。
正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原先賣官還剩下許多錢糧,這都被周暨按照規矩(魏忠賢那時候的規矩,現在周暨已經開始懷念起閹黨執政的時候了,畢竟,閹黨還以回護百姓生計為主,誰讓那個黨魁是個農民出身,因此上,頭針對的都是在大明裡敲骨吸髓的官紳和那些腦滿腸肥的清流,當然,現在清流已經完全破壞了這樣的規矩,開始面對整個大明已經民不聊生的小民。
在這點上,周暨有時候自己都迷茫,作為清流的一員,作為最底層,感覺最深,到底是閹黨好,還是清流好?自己在閹黨橫行的時候,堅決抵制,抵制那些自詡清流的人在無限制的拍閹黨馬屁,而一旦清流掌權卻又無底線的清算著那些所謂閹黨,最後將本來有益於大明根基的農民的政策全部刪去,剩下什麼?還剩下什麼。)繼續封存在庫府里,等著應急,現在拿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和穿州過府的消耗來說,那還是九牛一毛,周暨再是文人也知道一件事情,大軍前行千里,指望著早就廢弛的朝廷法度,那根本就是一個笑話,自己的事情自己辦,不期望其他人。因為,出征千里所需甚大,如果按照大明制度,出兵要沿線州縣供應糧草,說不定就餓散了周暨辛辛苦苦組建的大軍,靠別人不行,一切還得依靠自己。
和縣丞師爺一規劃,發現,自己又有不少官身出缺,那還等什麼?賣。
這次不像上次,還得縣尊大人親自騎著毛驢四處推銷,這回,一個衙役通知,立刻綏德縣衙便門庭若市,生意興隆。
這回,周暨有了上次做這生意的經驗,在定價上再不吃虧,價碼那是翻番的上漲,辛苦費中介費當然也水漲船高,同時,也不再問對方何時何時上任這個尷尬的問題,反正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周暨都巴不得你不來呢。
那些士紳地主更是眼冒金星,不是被周暨和縣丞師爺的標價給砸的,而是被再次讓自己家族裡能出些官身興奮的,還有就是僧多粥少給急的。
本來就貨物緊俏,也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還有外地的士紳豪強帶著大批的銀錢不遠千里,風塵僕僕的趕來交易,出手也不是綏德這些坐地戶能比的,這更加劇了貨物的短缺程度,那可如何是好?
在平時,要得到一個官身,那要上下專營,打點門路,之間還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道人手,花錢無數不說,還要等上一年兩年,更可能好容易事情成了,就剩下最後一道了,結果,這些經手的,或者是發賣的突然一個兩個死了,或者出事了,那一切都泡湯了,哪裡像這裡這樣,現貨供應,童叟無欺?
一個當地地主就在衙門外,連夜排隊,鼻子都凍的通紅也不退縮,還在那裡不斷跳腳怒罵身邊的夥計家奴:「你個個該死的東西,不是說讓你多帶些銀錢嗎?為什麼就帶了這些?你誠心害我嗎?」
那個緊隨的管家縮著脖子,吸溜著鼻涕,邊將一個換上新碳的手爐給東家遞上,邊跺著凍得麻木了的雙腳邊喊冤道:「東家,我以為上次咱們已經給大公子還有二公子買了,這次就剩下一個小公子了,也就沒帶那些,再說了,我也沒想到物價飛漲到這種程度——」
那東家上去就是一個大腳,將那管家踹成了滾地的葫蘆。「你個白吃乾飯的東西,你就不知道,這機會難得嗎?你就不知道除了三個公子外,還有個我嗎?你就不知道東家我也想做回老爺嗎?」
管家當時就蒙了,你都多大年紀啦?都土埋脖子的人,大字都不認識一個,還想做老爺?
看著畏畏縮縮的管家,再看看排在前面一個外地的老客,身穿高貴狐裘,手中端著青銅手爐,屁股底下坐著五個大箱子,身邊還圍著幾個健壯家丁,不斷的將一塊塊上好的木炭一個個大火爐里,在這大冷天里,在這廣場上這麼做,絕對是騷包,但看他那看當地土財主的眼神,滿是蔑視鄙夷。
與人家比,周暨的確寒磣的很,外地的尤其是山西的老客真***有錢啊,但是,有錢怎麼啦,尤其是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他媽給自己比下去,這就是家鄉的面子。
突然看到一個土豪高舉著一張告身,狂笑著跑出大廳,瘋癲一般大喊:「我是官啦,我是老爺啦,哈哈哈哈——」那神情,絕對可以用瘋狂比喻,看著一路被歡天喜地的家人一疊聲喊著老爺簇擁著遠去,這東家當時對在地上裝死的管家罵道:「還死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回家去取錢?」看著連滾帶爬的管家往回跑,突然大喊一聲:「回來。」
那管家趕緊回來,等著東家吩咐。
「順便把我的那個大火盆給我抬來。」東家盯著那個外地人咬咬牙道。
小樣,我跟你耗上了。
生意紅火,但是,貨物短缺,該怎麼辦?那就到別的地方調劑啊。
縣衙的官身告罄,那就發賣衛所的,反正上次一戰,衛所幾乎全軍覆沒,當時找來早就眼紅的千戶,一問,現在千戶所空額軍官有,副千戶二人,從五品,鎮撫二人從六品。掾屬吏目一人。百戶總旗若干。
周暨聞聽,當時大呼:「那還等什麼?還不拿出來賣?」
於是,周暨和千戶一番討論價格之後,再次開門營業,雖然這軍戶的官職不太吃香,但只要拿了官身不上陣,也可以在鄉里同人中炫耀一番,大家也就不太在乎了。於是雖然價格低點,但也收入不菲。
官身售罄,連說下次請早之後,就該為皇上出力了。
既然錢糧有了,下一步就開始徵召軍漢簽丁。
這次縣尊說了,簽丁免稅有獎賞,軍漢有餉不入籍,要不說,還是周暨有信譽,此言一出,立刻從者雲集,綏德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徵召了一千多簽丁軍漢,至於是不是為一口飯食,還是為精忠報國,還是有別的心思,那是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