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結仇
出去時候鮮衣怒馬,回來時候卻是渾身是土狼狽不堪。花蝴蝶殺豬一樣的慘叫著奔回到家裡,一頭撲進張大嘴張皇失措的張老員外懷中嚎啕大哭。
一見乖孫子這般模樣,張老員外當時大驚失色,一時間心疼的天昏地暗抱住乖孫子一陣安慰拍打,然後推開半步。趕緊上下打量乖孫子是不是受傷,聞訊趕來的老太婆也呼天搶地的嚎哭,心疼的無以復加,於是,一時間整個張家老宅忙的是個雞飛狗跳,等確定自己孫子渾身上下一點也沒什麼損傷之後,張老員外站直了身子瞪起牛眼,厲聲痛罵那些跟隨出去的家奴:「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讓你們好好的保護少爺,就是這個保護法嗎?」
不等那些鼻青臉腫的家奴解釋,大喊一聲,「來人啊,將這些不中用的狗東西拖出去狠狠的打,打完了丟到後院水牢,泡上三天以儆效尤。」
那些本來就鼻青臉腫的家丁聞聽這樣的責罰,更是亡魂皆冒,且不說一頓毒打傷上加傷,就是三天水牢,那就要了自己這些人的小命了,當時一個個跪倒在地死死的抱住老員外大腿,哭號求饒,把個腦袋都在大理石地面之上磕出血來,有那機靈的趕緊添枝加葉的把呂世和趙大海的事情說了原委,那張員外也沒心思細聽,只是個大概,當下就被氣得七竅生煙,當時幾腳將那哀嚎的家丁踢翻,大叫著道:「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還不是反了天了嗎?」
抄起桌上的茶杯奮力一摔,憤然起身,抖著渾身的肥肉氣急敗壞的喊道:「我管你什麼和尚驛丞,來啊,趕緊給我點起鄉勇,也不用報官,當場與我殺了那小子,給我孫子報仇雪恨。」
門外家丁轟然應諾,於是整個張家堡一陣雞飛狗跳呼喊整隊,一片喊殺喊打。
「慢來,慢來,老爺且息怒。」三管家見狀,急急忙忙上前阻止暴怒的老爺,急切的道,「老爺,且息息怒,且聽小的有下情回稟。」
張老員外已經像是一頭暴怒的母獅子,揮舞著手臂瞪著血紅的眼睛道:「你哥沒用的東西,這還有什麼下情?且隨我去,抓了那腌臢貨與我孫兒報仇在說。」
「老爺,老爺,且不可衝動,且聽侄兒言說。」得到消息的大管家跟頭把式的也跑了進來,一把抱住張老員外的胳膊,苦苦哀求老爺暫時息怒。
大管家畢竟是張家本族近枝,也是為張家本族兢兢業業這多年,說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老員外不得不給個面子。於是呼呼喘著粗氣,跳著腳道:「好,你有什麼下情,趕緊講來。」
原來,小少爺狼狽而回,張大管家親眼見了,也是心驚這是哪個大膽的敢於得罪這張家寶貝?連忙上前詢問究竟,只是那小少爺已經只顧哭泣撒嬌,哪裡還能說的明白?連忙拉住跟隨而去的一個鼻青臉腫的家奴問清了前因後果,當下心中也是憤然,這還了得?一個外鄉的和尚就敢這樣叫囂,那眼睛里還有沒有這地方一霸的張家,此風不可長,當時也是跳腳要殺要打,不過跟在身邊的三管家卻拉住大管家,在他耳邊一陣嘀咕,當時大管家就不再跳腳叫罵了,真要是向三管家說的,那和尚真的來個玉石俱焚,毀壞了風車,人家張老員外卻不在乎這田地出產,但張家等在這地方上的田地那就真的沒有半點指望了,自己家還指望著這些田地養家糊口呢,這不行,給張家辦事是一方面,但牽涉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可不能讓張老員外來個魚死破。
想到這兒,哪裡還管得許多?急急忙忙的追了過來見大老爺。一進屋子正看見老爺發雷霆之怒,自己還好,趕的正是時候要不就是一個不可挽回的大錯了。
一番前因後果說罷,在大義凜然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當然前提是一切都為了張家老爺著想,然後低眉順眼的問張老員外道:「老爺是不是再思慮一下?」
那些鄉勇頭目已經拿著刀槍等在門外,就等著老員外的霹靂雷霆,然後殺出去抓人。
但一陣粗重的喘氣聲過後,沒有那家丁想象中的霹靂雷霆,偷眼看去,張老爺竟然是擄著鬍鬚閉目不語了。
好一陣之後,張老員外竟然一拍椅子扶手大聲喝彩起來。「好個和尚小子,好手段,這一會之間就是威逼利誘武力展現各色戲碼一起上場,我還真的頭次見到如許人物,真的佩服的五體投地。」
大管家三管家連忙低頭恭維道:「小小伎倆哪裡逃得過您老的法眼,不過是一個莽漢罷了。」
張老員外一揚手,止住如潮的馬屁,慢慢的開始在地上走動起來,低頭不語。
心情平復下來,張老爺自然而然的開始考慮這事情輕重,畢竟人老成精,稍加理順便想出了呂世的那些花招路數。
先是抓住了獨門絕技用以要挾,而然後讓你看見他很能打,區區百個鄉勇,他也可殺出重圍,大不了一走了之,大家一拍兩散,更有那個混賬的官人趙大海摻和期間,自己還真得多少顧忌一下,最主要的是,自己家有幾千畝土地需要灌溉,沒有這風車還真就是不行,這正是掐住了自己的命脈。為一時之氣,就讓自己損失上萬石的糧食,自己還真肉疼。
想想別的辦法?不是沒有,憑藉兒子的勢力,這小子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的,但無論如何,只要缺了這個和尚那風車還真不是自己這些人能擺弄得轉的,對於這樣的滾刀肉,張老太爺還真的拿他沒了半點辦法了。
想來想去,不由跺腳道:「好吧,忍一時之氣便是個長遠考慮,先讓他得償所願,看秋後我如何消遣你。」
想到此處,張老爺忍下這乖孫子被欺負的怨氣,又恢復原來的氣度,慢聲道:「老二家的,去組織佃戶長工開始開挖渠道,就每畝地十文的價格依了他。」張老員外如是說。
然後轉身對這哭號不止,非要爺爺給自己報仇的乖孫子道:「乖孫兒不要再委屈了,挨打的都是那些家奴,他們還是給了咱們爺們顏面的,你看看,你這不是很好嗎?好了別哭了,改天我帶著你去延安府找你娘去,讓你老爹找幾個機靈乖巧的,帶你好好玩玩那延安花花世界行不?」
那小少爺聞聽可去延安,當時破涕為笑,歡喜道:「那我要去延安瀟湘館吃酒可行?」
「好好,這次爺爺做主,你老爹也管不了你的。」
「那我還要上聚寶斎耍上兩手可行?」
「行行,說不定我的乖孫子還能真的個我捧回大把的銀錢呢。」
「好啊,那明天就去怎麼樣?」
「行,就明天。」然後看著面帶淚珠但已經是歡天喜地的孫子跑了出去。
這倒是大出大管家的意外了,什麼時候自己的老爺如此好說話啦?自己是不想把事情搞砸,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輕輕放下的結果,怎麼自己家老爺轉了性不曾?
這時候,想得明白的張老爺躺在椅子上雲淡風清的道:「這風車,我們沒有那和尚便不能打造,而這和尚卻也硬氣,寧可玉石俱焚,也讓我們得不償失,嘿嘿,還是不要把人逼上絕路了,到那時候人家兩手一拍,一夥兩散,他就光身一個,我們畢竟幾千畝田地在,答應了他的要求,日夜不停的灌溉下,秋收了就是上萬石的好收成,這才是真金白銀啊,看開吧,等我們秋收了,以後的事情還不是拿捏在我們手上?」然後閉上眼睛,竟然在椅子上悠閑的睡了過去。
幾個管家見了,也就慢慢無聲退出。
只是三管家卻留心到,老爺的手緊緊的抓住躺椅的扶手,都攥的發白了,也是,張家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拿捏還不能作為?看樣這事情還沒完呢,三管家想到此,不由搖搖頭,心中暗嘆,希望那個和尚能多活些時間吧,自己也算是進了良心。
正如三管家所預見的那樣,張老員外其實在外表沉穩下,心中的憤怒更勝先前,只是要完成心中所想,強作大度罷了。
等眾人退出之後,豁然起身,漲紅著臉,站在窗前,兩手緊緊的握住了窗欞,眼望著風車的方向,恨恨的心中說道:「好你一個外來人,就這樣欺負我的乖孫子,並且憑大的膽子,拿你的風車要挾我張家,你也不看看我張家百年基業就憑藉你這個小小螞蟻就能觸犯的嗎,看我的水牢如何在秋後侍候你。還有你個趙大海,以為一個小小的虛名百戶,認識幾個杆子就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狐假虎威,你老實的旁觀便罷了,如果還是這樣不識好歹,我就瞬間讓你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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