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學成歸國
陳雲平沒說話，側了側身子讓他過去，抗拒的態度顯而易見。
等到萬百華走了，陳雲平這才低垂著頭走到病床旁坐好，他把陳芳芝露在外麵的胳膊放在被子下，眼眶漸漸濕潤。
“媽，你可要好好的啊。”
他想說的話很多，到最後就隻能說出這麽一句。
病房外嘈嘈雜雜，但是這病房裏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直到醫生推門進來，陳雲平很安靜的跟在醫生後麵看著陳芳芝被推走，簽了通知單，這才鬆了口氣。
萬百華就像是踩了點兒似的，人剛推進去了，他就來了。
“走吧。”
陳雲平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抗拒，但也知道他什麽也做不了。
“等我媽出來，有什麽情況告訴我。”
他低垂著頭跟在萬百華身後，即將坐上車的時候，語氣焦灼的囑咐，不然根本就放不下心來。
“知道了，去吧。”
萬百華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來其中的情緒。
車揚長而去，醫院越來越小，直到什麽也看不見。
在這一天，陳雲平被送離了江蘇省，緊接著離開了養育他多年的祖國。
五年後--
陳雲平拖著行李箱從機場出來，踏上熟悉的土地總算是有了歸家的感覺。
萬百華親自在機場外麵等著，他兒子學成歸國，以後這家裏的產業都可以交給他了，也能放心一些。
“回來就好。”
萬百華看到陳雲平就迎了上去，可是卻被他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陳雲平在國外這五年也算是學業有成，隻不過就是萬百華的聯係太少了，畢竟他跟這個人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語氣兩個人都尷尬，倒不如盡量不聯係。
萬百華也沒在意，反正他兒子就是這麽個臭脾氣。
“怎麽搬家了？”
陳雲平坐在車上，周圍都是極其陌生的景象，他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這邊環境好一些，就搬來了。”
萬百華耐心的解釋，在他出國的那一年就已經把家搬到了南京，現在算來也在這邊住了好幾年了。
“我媽呢？我要見她。”
陳雲平對於萬百華的事並不關心，唯獨能然他掛念的隻有他的母親陳芳芝，他已經有五年沒有見到她了，也不知道現在她身體怎麽樣了。
他現在陷在回憶裏，並沒有發現萬百華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但沒有得到回答，讓陳雲平心裏湧上出來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說話呀，我媽人呢？”
陳雲平語氣當中夾雜著不悅，聲音更是提高了不少。
“你急什麽？”
萬百華語氣當中帶了些不樂意，這剛一回來就開始夾槍帶棒的，在國外都學了些什麽？還不會管理自己的情緒嗎？
“我問你人呢？這麽多年我媽都沒有跟我聯係過，她的消息我都從你嘴裏得知的，今天她怎麽沒來接我？還是說，我媽沒跟著你來南京。”
陳雲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具體說不上來，心慌意亂是他現在沒有辦法思考。
“你在國外就學了這些？國外的老師教你回來怎麽跟家裏人頂嘴的？”
萬百華覺得他的態度實在是有問題，甚至比五年前更讓人生氣。
兩人說話間就已經到了這邊的別墅，司機已經拎著行李箱往別墅裏麵走了。
“我沒打算在你這兒住，還有我要回我的家。”
陳雲平不欲多言，臉上神情抗拒，一心著急想要回去看個究竟。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萬百華，他就可以親眼看到母親從手術室裏出來，也不知道現在她怪不怪自己。
“這就是你的家，你還想去哪？不是想知道你媽人在哪，進來說。”
萬百華白了他一眼，有些事情該麵對還是要麵對。
陳雲平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了進去，五年前他就因為母親威脅自己，到現在還是這樣。
萬百華讓保姆退了下去，客廳裏就剩他們父子倆。
“當年手術是成功了，但是你媽已經是強弩之末，沒過幾天人就沒了。”
話音落的瞬間，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陳雲平不可置信的站在那裏，真相往往是殘忍的，殘忍到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
“你在撒謊！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醫生明明說我媽的病情發現的早，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她怎麽可能會死，怎麽可能！你，你在騙我對嗎……”
陳雲平腳步往後退，邊說邊搖頭，眼眶卻通紅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我沒騙你。”
萬百華歎了口氣，說起來還是有些唏噓。
當年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給了手術錢也照顧到她去世，前塵舊事都已經消散了。
“萬百華，你存了什麽心思？你為什麽到現在還在騙我？”
陳雲平怒氣衝衝的向前，直接用手握住了萬百華胸前的衣服，仿佛下一秒就要揍上去。
“陳雲平，我有什麽理由要騙你？陳芳芝已經死了，我現在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明白嗎？”
萬百華握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手，微微的用力掙脫開他的禁錮。
這麽多年了都沒這麽丟人過，現在誰敢對他這麽動手動腳的？
真是這輩子敗在他手裏了。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每一次都說我媽好好的，你為什麽沒告訴我？因為你，我連我媽最後一麵都沒見到，萬百華你怎麽敢說的啊？你從來都不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不是！”
陳雲平眼眶通紅，整個人頹然的撐著沙發，語氣卻極為狠厲，仿佛要跟他劃清界限一樣。
“別忘了你在國外這幾年都是我在供你，還有你是我親生兒子，這件事情是變不了的。你骨子裏麵流的是我的血，而且是芳芝讓我瞞著你的。”
萬百華就算這人再怎麽冷血，但是好歹年輕的時候對陳芳芝還是有過感情的，更別說他們兩個人還有個孩子。
“為什麽要瞞著我？”
陳雲平聽到母親的名字，這才偏過頭來盯著他，隻是在眸色當中帶著不解。
“當時你都已經人在國外了，告訴你有什麽用？她想讓你在外麵安安心心的學習，不想讓你為這件事擔心。”
萬百華可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他們父子兩個人有隔閡，否則他們的關係，這輩子都別想有所緩和了。
好不容易學成歸來，還是得好好哄著點。
“那你就不告訴我？你就不讓我見我媽最後一麵嗎？”
陳雲平紅著眼眶，緊緊的咬著牙關，那模樣像極了一隻受傷的野獸，仿佛隨時都能撲上去給萬百華一口，狠狠地咬斷他的脖子。
沒能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麵，在陳雲平心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成為了他這一聲都無法邁過去的坎，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萬百華自知理虧，從瞞著他的那一刻起，自己早就已經不占理兒了，所以幹脆也就什麽話也沒說多說多錯到不如閉嘴。
“我媽葬在哪？”
陳雲平緩了好大一會兒，幹脆閉上了眼，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帶你去。”
萬百華擔心陳雲平會突然失控，潛意識的保護下跟他保持了一些距離，生怕他難以克製突然動手。
當年來南京的時候，把陳芳芝也帶來了，雖然說她其實有點不樂意，但那不重要。
萬百華把人送到陵園之後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坐在車裏麵等著。
陳雲平遠遠的就看到了母親的照片，腳步就像是灌了鉛一樣的往上麵走，眼淚越來越模糊視線，他就不管不顧的往前麵走，直到跪在了陳芳芝的墓碑前。
“媽，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雲平，我回來了……媽……”
陳雲平淚流滿麵，哭的不能自已，手指顫抖的撫摸著那個黑白的照片，母親一如既往笑得很燦爛，但是墓碑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回神。
“是我錯了，是我自以為是，是我不該輕易相信萬百華的花言巧語，如果當年我的態度能在堅定一些，事情是不是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我隻想你好好的活著……為什麽……為什麽……”
陳雲平被強烈的自責和愧疚包裹著，他以為母親生活的很好，滿心期待的盼著回到母親的身邊，沒想到早已是天人永隔。
他悔不當初，可饒是有再多的愧疚，再多的悔恨，也無濟於事。
母親再也不會用她那一雙溫暖的手撫摸他的頭，再也不會在晚上還給他留下一盞燈。
忽然間，一股強烈的孤獨席卷而來，從此在這個世界上，他孑然一身。
陳雲平墓碑前待了很久，久到裸露在外麵的手早就已經冰涼，他這才站起身來，腳下一踉蹌，緩了好大一會兒，才把這一陣酸麻感緩過去。
“媽，我下次再來看您。”
陳雲平對著墓碑鞠了一躬，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似的，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陵園。
萬百華一直等在外麵，看到他從陵園裏出來，這才打開車門走出來。
但是陳雲平越過他就要往山下走，絲毫沒有任何想要理會他的意思。
“你不上車是打算走回去嗎？你知道這離家裏有多遠嗎？光靠你那兩條腿，就是走斷了你都走不回家！”
萬百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兒子，該不會是這輩子來跟自己討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