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買鐵釘
“粉筆多少錢一根？”陳雲平問道。
“五分錢一根。”張慧麗幾乎是個百事通，這些與學習無關的事她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一會兒我給你拿錢，你先去給我買一盒粉筆過來。”陳雲平大手一揮許諾，相對於村長給的那筆錢，一盒粉筆算不得什麽。
張慧麗點點頭，下課之後陳雲平果然拿破舊的一塊五毛錢。
不多時，張慧麗帶著一盒粉筆跑了回來，一共三十根粉筆，張慧麗又從口袋裏拿出了兩毛錢交給陳雲平。
“我給你的錢剛剛好，為什麽還有錢找回來？”陳雲平皺眉不解。
“之前班費剩兩毛錢，一般這種班級支出都是從班費裏麵出，王老師買的時候都是一根一根的買，所以花掉班費再補上不夠的錢，還剩下兩毛，是老師你的錢。”
張慧麗不會說普通話，一段話嘰裏咕嚕說出來全是鄉音。
陳雲平才了然的點點頭，班費一般是在班級裏有需求花銷的時候全班學生眾籌出來的，沒想到在這樣困難的條件下王東老師還會用這樣的方式增加班級費用。
頓時陳雲平心中對王東老師陡然升起了敬佩之意，小小的平山村小學看似簡陋，可在規矩上和教育上是一應俱全的，此刻他竟覺得是自己沒資格教導這些乖巧懂事的孩子們。
學生們並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更不知道陳雲平此刻心中的想法是找時間進城買點釘子把班級裏的桌椅板凳好好修繕一下，免得孩子們坐著坐著就摔倒。
恰逢周末，陳雲平在清晨換了一身自認為最幹淨體麵的衣服在村口等著劉叔的車經過。
“雲平，進城去啊？”劉叔車停在陳雲平麵前，一口鄉音問道。
“嗯，這是車錢。”陳雲平背著軍綠色的挎包上車，把攥在手裏有些汗濕的紙幣遞給劉叔。
“不用了，你去坐吧！”劉叔擺擺手，卻沒有接那錢，指了個位置叫陳雲平坐。
“這怎麽行，您開車賺錢，我不能搞特殊。”陳雲平忙反駁，說什麽都不同意劉叔說不收錢。
“你不知道咱們村裏的規矩，之前王東老師坐我的車進城是從來不收錢的，你們免費教孩子們上學，已經十分辛苦了，這些能行的方便還是要行的。”
劉叔這才解釋了起來，原來這是早有的先例，之前王東老師也曾像陳雲平一樣不肯，可久而久之，為了孩子們，來回車費這筆錢也能省則省了。
“這……可是……”陳雲平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了其他乘客，卻見他們一個個都笑著點頭，並沒有因為陳雲平的特殊感到一點的不快。
陳雲平這才安心的坐了下來，一路上還有幾個人搭話，為下來才知道原來是他學生的父母，有些進城賣東西，有些是去趕集。
到了城裏，陳雲平才深刻的感覺到了自己與那些城裏人的差距，他穿著自認為最體麵的衣服，可站在那些城裏人麵前，他還是自愧不如。
那些人光鮮亮麗，每一個看起來都像從海報裏走出來的明星。
他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看到這樣的場麵心中難免不平衡，他頂著這樣巨大的不平衡與壓力走進了五金店，買了一塊錢的釘子，又買了一部分班級裏需要的東西，中午時間肚子咕咕叫，停在一家包子鋪前麵，駐足了很久，最後陳雲平還是決定轉身離開。
一塊錢一兩的包子，對他來說是那樣的奢侈，這一頓飯吃下來，對他來說隻是暫時果腹，可卻能給班級裏買二十根粉筆。
想到此處，陳雲平不得不忘記饑餓。
這樣的想法，時常會讓人忘記他隻有十五歲，忍受著其他同齡人不能忍受的誘惑，承受著同齡人不能承受的壓力，也有著強大的責任心。
兜兜轉轉到下午一點，還沒有到劉叔的車回程的時間，陳雲平準備在城裏轉轉。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路過一個四五米的大門，他沒來得及注意門口的大字，率先聽到的是琅琅的讀書聲，不必多問他知道這是一所學校。
條件比平山村好許多，操場比他們整個學校還要大幾倍，那種差距感頓時讓陳雲平挪動不了腳步，這如果是他的孩子們上學的地方該有多好啊？
“大爺，今天不是星期六嗎，怎麽還有學生上課？”陳雲平看著傳達室的大爺，疑惑的問道。
“這是來補課的孩子們，何老師在義務教學，讓那些學習不太好的，再開學要來上學的孩子們，都跟著學一學，也方便年紀小的孩子們跟得上課程。”
傳達室的大爺很麵善，看陳雲平年紀不大，對他更沒什麽防備心。
“要說這何老師啊真是個人，來咱們縣城快十年了，一直都在義務教學，對孩子們也很上心。”傳達室的大爺打開了話匣子，一句一句的跟陳雲平聊著。
跟老大爺聊了許久，陳雲平這才了解到，這個何老師是個支教老師，早年在下麵的村子裏教學生，後來村子裏沒人了，何老師本來有機會可以回家去，但他選擇留了下來，在縣城裏教導孩子們，平時閑來無事，就給孩子們補課。
到了補課結束的時間，看著最後緩緩走出來的人，陳雲平想來，這應該就是傳達室大爺口中所說的何老師。
何老師看到陳雲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道：“你是來上課的？中學沒有補課班，你可能要跑空了。”
陳雲平有些不好意思又笨拙的撓了撓頭道：“我是平山村來的，是村子裏新聘的老師，路過這裏所以停下來看看。”
“原來劉村長說的那孩子就是你。”何政竟然知道陳雲平，他打量著陳雲平，良久才又道：“原本如果你不答應，我打算兩邊跑去你們村子裏教孩子們的，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魄力。”
“我是趕鴨子上架。”陳雲平有些尷尬，和他的義務教學比起來，自己收了村裏五百塊錢，他越發自愧不如，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不要這麽說，隻要願意就是偉大的，那些孩子們需要一個負責任有膽識的老師。”說話間，何政打開了學校的門，把陳雲平迎了進來。
搪瓷缸子給陳雲平倒了一杯熱水，邀請他坐下，還拿出了一本自己平時寫的教案說道：“這是我帶孩子們的時候整理的教案，送給你，希望對你有幫助。”
“你不需要嗎？”陳雲平愣了愣，一時之間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麵，即便是職業相同英雄惜英雄，可教案對於老師來說這樣重要，似乎也不應該是送出手的東西。
“我教學十年了，有些東西早就已經爛熟於心，何況我和王老師熟悉，他離開之前每次進城我們都會喝兩杯，這也算是我代替他送給你的禮物吧，希望你能好好教導他的孩子們。”
何政笑著擺擺手，陳雲平還是稚嫩的，他還不知道對於一個老師來說，教導過的東西，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不需要任何東西的輔助，就知道要如何讓孩子們更好的消化新的知識。
隨後何政又問陳雲平為什麽進城來，陳雲平如實說了出來，何政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王老師在的時候，也曾說過想為學生們改變一下學習環境，隻是奈何沒有錢，上麵又一直沒有撥款下來，隻能耽擱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能想到這一層。”
何政對陳雲平很滿意，雖然他年紀小，可他確實心細，對孩子們也還算認真負責。
“說來慚愧，原本村長找我我是不願意的，是村長給了我一筆錢我才答應留在村裏的，現在為孩子們做點事也是我應該的。”
陳雲平再也忍不住了，終於把自己拿了村裏錢的事說了出來。
何政看起來並不驚訝，似乎早就知道的樣子，輕笑了一聲道：“你還小，怎樣走進來不重要，你做了什麽才重要，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下次如果你進城來，有空的話可以到我這裏來坐一坐，我們可以聊聊教學經驗，我雖然懂得不多，可給你傳授經驗綽綽有餘。”
何政並非大言不慚，他有十年的教學經驗，也是真心想要幫助陳雲平和平山村的那些孩子們，如果不是分身乏術，他一定會去平山村。
離開了學校，時間差不多了，陳雲平裝好了教案上了回程的車，和劉叔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路，到村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陳雲平發給下東西囫圇的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就忙到學校去。
周六日學校是沒有學生的，陳雲平趁這兩天的時間，把班級裏該修的桌椅板凳全都修理好，周一那天，學生們來到學校裏表麵並看不出什麽不一樣，可當坐在板凳上，沒有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時，便已經驚訝了。
“陳老師好像修了桌子。”張慧麗最聰明，看著新的鐵釘驚奇說道。
“我的桌子腿也修好了。”不知是哪個學生驚奇開口，滿臉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