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我還愛著他
墨,如果你不殺莫離,多好,或許我們可以有機會再重來的,或許可以走得比我們想像的更遠一點,走以情份被這涼薄的後宮給磨掉,相見二相厭為止。
他一覺睡到天亮,我卻睜眼到天亮。
醒來他就緊張地看著我,我朝他一笑。
端來一些清淡的東西細細地喂我吃,可憐的是現在連飯也不能吃了。
天色越來越亮,公公來催他上朝,他讓宮女和禦醫給守著,匆匆而去。
一下朝就趕過來,甚至連他身上的龍袍朝服也沒有脫下。
我也小睡了一會,他一進來我就醒了。
“天愛,精神好點了沒有。”
我瞧著他,輕聲地說:“你怎麽這麽早下朝呢?”
“心裏放不下你。”他說,摸了摸我的手指,那上麵有些擦傷。
“那你現在不去處理朝務嗎?”
“不急。”
“墨。”我輕歎地叫:“有人要殺我,也許不是恨我,我不是皇後了,還遠遠放逐到行宮裏去,可是還不放過我。墨,所以你略了朝事,你明白我說的。”
他點頭笑:“朕從來沒有略過,越是想要朕亂,朕越會鎮靜。”
真好,手指在他手心裏撓了下:“去吧,我睡一會,我睡醒了你就忙完了,然後你再過來陪著我。”
“好。”他很聽話,不管我說什麽他都應著。
休養在承乾宮裏,他無微不置地照顧著,我身上也是手上傷了, 還有頭上傷了,這些都是皮外傷,就是頭上的比較麻煩。
他日夜照顧,不借他人之手。
在四月初的時候,春光明媚了起來,我終於好得差不多了,禁足了這麽久,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光景。
槿色比我還要重些,宮女扶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沒有恢複過來。 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別動槿色,躺著就好。”我坐下看著她。
她低眉斂眼:“小姐現在好得還行嗎?”
“還不錯,他照顧得很好。”十指不沾半點水,吃喝幾乎都是不用動手的,不知他是不是愧疚,還是太在乎我。
槿色眼裏一亮,神采奕奕地看著我說:“那小姐和皇上,還是可以再在一起的對不對,可以不用去行宮,小姐還可以是皇後的,對不對?”
倒是比我還激動了起來,我笑著搖搖頭:“不是的,槿色。”
她訝然,脫口而出地問著:“小姐,為什麽?”
“如果再在一起,如果再是皇後,我和他之間,連這麽一種感情也會磨光光的,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我還愛著他,他也還愛著我,彼此間知道就好了。”
“奴婢不明白。”
“感情的東西,真的很難說明白。”我笑笑:“二隻老虎你該明白吧,一山隻能容一虎,我和他性格頗是相像,其實都好強的,宮裏這不允哪不允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些束縛,而且還有莫離的事。”
槿色著急地說:“娘娘,不是在查嗎?”
“宮裏最飯桶的就是這些查案的,說什麽翻船。”害我都想罵人了。
罷了,不想再提那些事。
想起來會心裏又開始痛著,那頁撕去的記錄,李棲墨暗下的命令,有得誰多知道呢。
“總之,不會再做皇後的了。”
她失望無比:“娘娘怎麽沒有半點鬥誌了呢。”
“其實這樣,我不知有多開心啊,槿色你啊,別想得太多了,雖然你是為我好,還以為你真的最了解我呢,沒有了皇後這個枷鎖,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說出來他肯定不開心,可這也是老實話兒。”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得太多了,就算是我去了行宮,你也可以留在承乾宮裏做事的。”上官香華欺負不到她的。
她搖搖頭:“小姐,奴婢不是怕這個。”
“行,不說太多,你好好養著身子才是。”
“娘娘,皇上查到這事沒有?”
“我沒有問他呢,一會回去等著他回來了,我問他。”
“娘娘,這事你還是自個查比較好一點。”
我搖頭:“不,這事我不插手,我現在什麽也不是了。”
她想說些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出了去,綠柳如織,春風這把剪開,剪開了綠意盈然的一個光景,真美啊,如畫一般的後宮。
靜靜的湖水,吐著綠葉兒安靜的牡丹,那粉嫩嫩的花兒,也開始在風中微微搖曳起來。
沒多看,現在腦子還不能吹太多的風。
我在承乾宮裏養著傷,槿色卻不可以在承者宮裏養傷的。
這個四月,我也知道,君小喬失去了孩子。
就是我離開的那一天,晚上就開始肚子疼,剛開始還以為吃壞了東西,第二天越發的疼,燥動不安著,禦醫開了很多的藥,卻還是沒有什麽作用,最後診出來是個女娃兒,還是因為服用了離子才小產的。
可怕的離子,來得這麽的快。
箭頭還是指向上官香華,可是這一次幾乎沒有什麽證據,除了上次我差點吃了有離子的東西,就是在上官香華那兒找到的離子。
迫使她從慧妃降到了昭儀,這一次呢?我細細地思索著,可是李棲墨已經回來了。
從後麵抱著我的腰,軟聲地說:“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別吹太多風,還帶著料峭寒意。”
靠在他的懷裏,輕聲地說:“墨,你的事,如何了?”
“侍衛都中毒了,宮女無能,那個行凶的人讓槿色抓下了一個牌子,意欲去搶回,還傷了槿色的手,那腰牌是上官府的。”
又是上官香華,可能嗎?
我們抽中的是帝王燕簽,我現在做了皇後,如是我被廢了,她知道,下一個就會是她。
何必趕盡殺絕呢,難道是因為我這孩子嗎?
“天愛,朕想不是她。”他低低地說:“上官家就算是想要出手除掉你,不會隻讓一個人的。”
“你累不累?”我輕聲地問。
他說:“不累。”
累,可是你不會告訴我而已,你在乎的孩子,也是離開你了,君小喬的小產,緊接著就是我出事。
“回去吧,這兒風大。”他牽了我的手往房裏走:“讓禦醫再給你瞧瞧好得怎麽樣了。”
“不用了,現在都好多了,我好想洗頭,癢啊。”
“朕給你抓。”他手指滑下我油膩汙髒的頭發裏去,輕輕地抓著。一點也沒有把這些汙髒放在眼裏。
“再過二天好些了,才讓宮女給你洗洗頭發,得小心些,不能沾著水。”
“嗯。”我輕應了一聲。
過了二天,宮女果真給我洗頭,洗得幹幹淨淨的再拭幹水,頭發幹了之後梳了個微傾的發鬢,這樣可以擋起那腦門邊的傷口。
我想我還真是幸運,能撿回一條命。
太後派人過來,宣我到慈恩宮裏一見。
李棲墨回來帶著我過去,進去慈恩宮裏,熟悉的地方,隱隱帶著一種哀歎,往日那些宮女嬤嬤臉上的笑意,也隱落了下去。
太後的宮裏,一些沉重檀香味,壓著那藥味。
人還沒有到,就先咳了幾聲。
李棲墨進去扶她出來,邊走邊說:“母後身體可好一些了。”
“唉,這身子便是這樣的了,風一吹就著了涼,皇上不必擔心,禦醫說好好休息多喝些水就沒事兒了。”
一會兒就出來了,看到太後,真有點不敢相信。
那曾經威嚴,依然冷豔太後,如今竟然變得有些蒼老了起來,看到那微微灰的發,還有那張有些顯出老態的臉,我想,太後真的老了。
她看我一眼,眼神落在我的肚子上,然後一臉的哀傷:“如果小喬的孩子還在,這會兒,肚子可大著呢。”
“母後。”李棲墨淡淡地叫了一聲。
她苦笑:“可惜,皇上啊,有時間就去看看小喬吧。”
他不吭聲,扶著太後落座,然後自個也坐到我的身邊來。
太後看著我,有些關切地問:“傷可好多了。”
“嗯,好多了。”
“孩子也還好吧?”
“嗯,還好。”
“你倒是命大。”她輕歎:“一開春,事兒便是多起來,皇上也不容易啊。”
我知道他不容易,他伸手過來,我握緊他的手。
可是太後關心完了我,語鋒一轉,馬上又說:“爾今你也不再是皇後,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宜再住在承乾宮裏,皇上,選個時間,差人把她送到行宮裏去,多派些人保護著,也許走得遠了,孩子也還能保住,這宮裏人心隔著肚皮,哀家就是在這裏幾十年,還是遠遠的看不透人心。”
“母後,天愛的身體還很差。”
“那也宜住在承乾宮,成何規矩。”
“朕等她身體好些,便回到小院裏去住吧。”
“你好好地的養著身子,要是給皇上生個健康的孩子,以後便也可以允你再回宮裏來。”太後似乎是施恩的語氣。
我隻覺得好笑,如果我要回宮,不必要生孩子就可以。
不過君小喬的事對她打擊太大了,看到我也沒有鬥誌了,我是個礙眼的草,退出了他傍園子,也許就不會太礙她的眼了。
“皇上,現在六宮無主,你也立個皇後吧,挑個賢能淑德母儀天下的,可別再鬧什麽笑話出來。”
“母後,朕心裏有數,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那你好好休息。”
“好生讓禦醫給她開些滋補的吧,瞧這單薄的身子,要是孩子生下來多病,可不好啊。”
“……。”太後,我想我不是你,我真的不了解你。
一時很排斥我,一進又會這樣忽如其來地關心我。
唉,都是托了孩子的福啊。
又吩咐了幾句,李棲墨便讓人扶著太後進去休息。
牽著我的手出去的時候,他輕聲地說:“太後最近比實傷身。”
“她其實很在乎君小喬肚子裏那個孩子的,你有空也去看看她吧。”立後,終歸是要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君焉能無後呢,他還這麽年輕。
“墨,我們從後門走。”我牽著他的手往慈恩宮後麵去。
前些天下過雨,那微微紅的泥,正濕著呢。
我朝他笑:“你看到這泥沒有。”
“紅泥。”他說:“母後年輕的時候喜歡芭蕉,說是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濃濃的綠,就要配上紅泥,還特意從南方運過來的。”
“墨,你書房,可否有人悄悄去過?”
他微微驚訝地看著我,也不說話,就是拉著我的手信步而走,往外麵,綠意翻飛著,踏上那木橋看湖水幽幽。
聲音壓得低低地說:“天愛,你怎麽會知道。”
看來他也不是笨得一無所知啊,這個深藏不露的人。
“你說我弄翻書櫃的那次,就是讓人打暈的。”
“朕知道。”他說。
這一次換我吃驚了:“你知道?”
“是,朕故意那般說你的,你要是這麽大的勁推倒的話,你後麵那些就不會倒,你卻沒傷著,才怪,脖子上還有紅印兒,可惜朕一直讓人嚴加看守,就是沒有抓到,不過也不出奇,有時候故布疑雲,越發的能事半功倍,便又放鬆了警惕。”
這老奸巨滑的人啊,瞧著他就笑:“那你查到誰揍我的沒有,好丟臉的那一次。”
他很老實地說:“沒有。那些人來得太直接,反而不好查。”
鼓著頰:“該說你腦子好用,還是不好用。”那我也點到為止吧,說白了他還不好查來著了呢。
他即是知道有人偷偷進他的書房,那我說的紅泥他就心裏有數了。
我猜,他大概可能知道是誰了。
這心裏深得藏啊,想什麽都不明白。
他輕輕地擁著我:“天愛,別離開朕,可好,隻要你一句話。”
於是你就可以不顧一切,將我留在宮裏。
可是墨,我們還可以嗎?
那麽莫離的死呢?我怎麽能夠釋懷。
許久沒有回答他,他是知道答案了。
笑笑說:“嗯,天愛,別說了,朕知道你想說什麽,不如不要說。”
過二天依然住到小院裏去,李棲墨下令以前的廚子過來給我做我喜歡吃的那口味,少了些宮女圍著,槿色又還在靜養。由那廚子端上幾盆菜,二個宮女,一個試菜,一個驗菜,這些步子依然不可少。
“好了,小姐。”宮女幫著將菜給端到桌子上來。
一個人吃不用太浪費,幾盤小菜就好了。
湯太燙了,最後才端上來的,宮女試吃,再用銀針驗了那廚子就放到桌子上來。
我瞧到他的右手上,有一道不怎麽規則的傷口,挺長的,微微紅的疤。
有些東西忽然變得通透起來,我想我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上官香華的身上。
怕的就是讓她做上了皇後,槿色啊槿色,你終究是沒有瞞得太好,你太心急了。
你細膩的心思,怎生不好好地算計一下。
頭上的傷,依然痛著,可是我不恨你。
曾經我把你當作是最好的朋友,什麽心思都跟你說。
我以為你不會背叛我,可是槿色,原來你心裏是如此的打算。
宮裏有禦書院,記錄著很多發生過的事和案件。
隻需找一找,什麽事情都能查個清楚。
槿色往日對我,也是極盡細心來照料著,如果真的想害我,那碗離子就不會故意弄髒了。
那天是你買的包子,其實裏麵早就滲著東西了。
你護著我,你抓下了上官家的腰牌,可是你沒死,我也沒死。
可是槿色,如果不是受傷了,我也享受不到現在他對我的溫柔,總以為我們心裏會帶著很重的恨意分開,那麽彼此都不敢多想,也不願去想。
有些事情和傷,可能是命中注定,上是輩子欠了你的,所以現在就得還。
不恨你,可是你這樣做,我著實是覺得心裏涼透了。
難道你想報仇,就要無辜的人為你付出生命嗎?我還是不想再懷疑你,得好好查查,我不舍得把你想成是壞人,槿色,宮裏能不能不要太多的恩怨呢。
決定還是離開,不管你們之間怎麽個鬥,生死各有命,上官香華也不是什麽好鳥。
李棲墨過來,我告訴他:“差不多的時候,送我離開吧,該立皇後,還是得立。”
他頗為疲累,撫著我的頭發:“多留一些時候。”
“我不想孩子再有什麽事。”我輕聲地說。
他沉默了,宮裏就算是你防得財好,也有著很多防不勝防的事,而且我性格,難道真要關在籠子裏,由得他來喂養,那麽那個何曾又是他喜歡的我呢?
“過幾天就送你走。”
“讓槿色留在宮裏吧。”
“你不是喜歡她照顧嗎?小蟈蟈功利之心過強,你並不喜歡。”
“這還不好,讓你可以收賣。”不是一直替他說話嗎?
“給朕一些時間,把那些事全都查清楚。不管你相不相信,朕從來沒有下令讓人傳過令。”
想到那冰冷入骨的湖水,我心就難受,輕搖頭說:“別說了,我不想聽。”
沉默可能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是有些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決定走,又令宮裏人,收拾了一翻。
槿色拖著還有些虛弱的身子,又開始讓人忙碌了起來。
陽光開始暖暖的了,肚子越發的大,摸摸他,他就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