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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累了

  我最討厭做的,就是厭。


  以前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想做什麽就隨心所欲。


  可是現在,我想我身邊所擁有的,很少很少,什麽我都想要抓住,於是什麽事我就忍著,越是忍,為什麽越是感覺抓不牢呢?

  他連大衣也沒有穿就出去了,在窗口看得清楚,他連頭也沒有回過。


  將頭放在膝間,抱著雙腳。


  “娘娘,時間差不多了,現在要去梅園嗎?”


  “不去了。”我賭氣地說。


  可是等啊等,磨了些時間過去,卻又掛念著。


  於是又說:“槿色,外麵的雪看上去好好玩啊。”


  槿色聰明至極,一點就透。


  馬上也附和著說:“是啊,娘娘,出去看看雪吧,多走走對身體好,以後生孩子都會容易一些,奴婢給娘娘穿上這衣服,外麵冷著呢。”


  薄雪渾灑,越積越是厚了,不下雪還好,如果一下雨外麵一站就是鑽心的冷意刮骨。


  雪地怕滑,槿色和一個宮女很小心地扶著我往梅園去。


  衣服穿得多,肚子也看不得很明顯。可是我自個也能感覺到,我的身子是日益笨重了許多。


  越是往梅園走,雪越是深。


  槿色有些感歎:“娘娘,看來今年的雪災,又會比去年還要嚴重了。”


  “沒事兒的,天無絕人之路。”


  “娘娘這麽善心,老天爺也不會一直下雪的。”


  遠遠地,就聞到了梅花清冽的香味。


  我是多久沒有出來了,上次出來看梅花的時候,開得多,可是哪像現在一樣,滿枝滿丫都是潔白的梅花,再走遠一些,還會夾著粉紅,桃紅。種得不亂,一排一排的。


  禦林軍,侍衛也都在。


  宮裏好久不曾相慶了,在那梅花園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鬥詩的,下棋的,畫畫的,賞花的,哪一個不是滿腹才華,哪一個不想展示出來於上看看呢?


  我是二手空空,什麽也拿不出來了。


  現在就連樹,也爬不上去了。


  “皇後娘娘吉祥。”一路行,一路有人行禮。


  我點頭微笑而過,在人群裏尋找著李棲墨,竟然沒有找到他。


  一群宮妃圍著上官香華說說笑笑,她看到我,也是傲然地冷冷一哼的,那眼裏的狠意,濃得化不開。


  我挑眉一笑:“慧妃,軟禁了這麽久,氣色倒還是不錯。”


  “怎會久?”她笑笑:“皇後娘娘曾廢掉妃位呢,可是又隔得了多久的時間,就坐上了皇後的位置。”


  “是啊,好運來的時候,怎麽擋也是擋不住的。”


  她笑而不語,有人請她去下棋,她欣賞應允。


  經過我的時候,壓低聲地說:“你倒是過得不錯嘛,向莫離的狠心,也是值得的。”


  “你什麽意思?”我心頭一跳。


  她輕笑:“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你這樣的人,倒也是挺幸運的,還以為你隻是一個市井裏低俗得不可能再遇上第二次的,是我上官香華看走了眼,向莫離可是一個好男人啊。”


  “不用你說。”


  “可惜……。”她無比遺憾地拉長了聲音。


  “可惜什麽?”我轉過頭去,大聲地問她。


  她不答我,狡猾地問我:“皇後娘娘你想問誰的事呢?向公子嗎?你是想問以前畫畫兒的那個向公子嗎?臣妾久居深宮,對宮外之事一概不知。”


  廢話,說得這麽大聲,是故意的。


  不用去怎麽費力尋找,我想我都知道李棲墨在這兒了。


  一眼掃過去,也就掃到了。


  傅潤芝陪在他的身邊,那微微笑的唇角,也是越拉越下。


  上官香華走過去,盈盈一施禮:“皇上萬歲。”


  他隔著這麽多人,隔著花樹,隻是看著我。


  看什麽看,不認識嗎?

  看什麽看,你生氣什麽。


  心裏一把火,看到上官香華正和一個妃子擺了棋局要下棋,我端起那放在桌上的茶水,走了過去,然後倒在那棋局上。


  有人尖叫了起來,我淡淡地笑道:“本宮失手了,不好意思。”


  “無妨,皇後開心便好。”上官香華淡定地說著。


  “皇後看起來不舒服,後公公,送皇後回鳳儀宮裏休息。”李棲墨咬著牙聲音有些冷。


  回去就回去,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難道我哪裏做錯了什麽,還是你認為我已經讓你馴服了,已經順得像是棉花一樣,如是你覺得我現在任性了,不長進了。


  不想去猜你的心,我累,我快累得喘不過氣來了。


  我討厭你這樣子,李棲墨。


  為什麽你身邊可以伴著這麽多的女人,而我就連想一想莫離也不可以,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你說我我累了,是不想看到我,看你左擁右抱,賢惠漂亮善解人意,何也不是風采當頭呢,我真的是吃飽了撐著我才來這裏的。


  咒著天腳下走得飛快,什麽也不看就往前衝著走。


  一頭撞到幾個人,那幾個飛快地往後退了幾步。


  槿色追上來:“娘娘你沒事吧。”


  “沒事。”眉眼掃過去那些侍衛。


  “娘娘,太後來了。”槿色提醒著。


  我抬頭看著太後老人家,還不是帶著君小喬來了,身後怎以一個氣派啊,多少人堆出來的熱鬧。


  我下意識就眯起眼睛去掃那些男的手,都說我不懂事兒是不是,我沒有你身邊的人善解溫柔是不是,那就讓你看看,你忙碌的是誰,剝落開一些外皮,瞧你怎生去說。


  我腦子不夠用,鑽起牛角尖來,卻是什麽也拉不住的。


  那些公公的手掃過去,然後 是那些侍衛的。


  後公公輕聲地說:“皇後娘娘。”


  “催什麽催。”火氣甚大地回了一句。


  慢慢走,也不和太後打招呼的,沒關係,你生你的氣,與我無關,你氣由你氣,清風明月身邊掠。


  很多人端著東西的,露出冰得有些發紅的雙手,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刻意的查看,似乎有一抹豔紅從我眼底下掠過。


  揉揉眼睛,然後什麽也沒有看到了。


  咬咬唇,現在還是不要太衝動免得鬧了笑話又讓人欺負,現在那個人有女人包圍著,才不會在乎我呢?


  白雪落入水中,冰得那水麵也讓冰給凍住了,一敲那冰,刺骨的水就露了出來。


  我就撿起石頭砸下去,有些力道不夠會跳得老遠,就這樣砸,砸累一點好讓自已的氣給發出來。


  後公公想要說些什麽,槿色輕聲地說:“後公公,梅園裏一定很忙吧,奴婢送陪著娘娘回去就好了,不勞煩後公公。”


  “那就麻煩槿色姑娘了。”行了個禮,他匆匆而走。


  槿色長歎一口氣,將撿來的石頭遞給我,我扔得遠遠的,聽到一聲清脆的破冰聲音,石頭沒入水中讓我彎起了唇角。


  再接過,原來就是暖手爐了。


  “娘娘,別這樣。”


  “槿色。”我有些可憐兮兮地叫:“我做錯了什麽,我說錯了什麽嗎?”為什麽往往我錯的時候,我都不知道為什麽。


  “娘娘什麽也沒有錯,隻是這個世上,有著很多的小人故意挑拔,如果娘娘真的能做到八風吹不動,那才是心裏深處暗藏著鬼,皇上才疑心你呢,不過皇上可能是太在乎娘娘了,才會一時之間平靜不下來。”


  “槿色,你跟我說說,上官香華那話是什麽意思?”拉著她的手,像個無知的孩子,想要知道。


  最後還加上一句:“我要聽真話。”


  槿色笑笑,想了會說:“娘娘,真話大概就是莫離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是想讓娘娘可以過得更好。”


  果然是關心則亂啊,如果換我想,我一定亂七八糟地想著什麽。


  槿色是局外人,可是我的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我吃的,穿的用的,我想的做的還有難受的,她最最清楚。


  “真是這樣嗎?”可不要是安慰我的。


  我並不是不能接受不好的消息,莫離那樣說我,不是一樣熬過來了。


  “唉,算了,不去想了。”


  “娘娘別太難過了,不管如何,依奴婢看你和皇上之間必定是有什麽誤會,不然以皇上的性子,而且這麽寵愛你,定也不會無端端就衝你發火的。”


  我笑笑,一陣風吹過來,嗆得我直咳嗽。


  連這風,也開始來欺負我。


  輕聲地說:“槿色,我和他是可以同苦,共甘不了。”


  “可是依奴婢看,這裏頭必定是有什麽沒說開的事,皇上怎麽會一來就問那娘娘那些事兒呢,一直都沒有提。”


  我頭靠在槿色的肩上:“槿色,算了,我們不想不說這些了,槿色,我難受著啊,槿色你以後如果也不喜歡我了,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就直接跟我說。”


  她微笑:“是奴婢的命好,才跟著這麽好的主子,怎麽會想要離開呢。”


  “可是槿色,入宮為奴是三年一放,你在宮裏多少年了?”


  她臉上浮上苦澀的哀落:“奴婢已經不記得了,刻意地忘記。”


  “那槿色想出宮嗎?”


  “不想,出宮了家裏也沒有人了,所以不想了。”她抬頭望著那雪:“我便就是做奴婢的命啊。”


  我卻不認為是這樣的,沒人了,還有自已,還會有人的。


  可是也不是所有的人和我一樣,都是無情的。


  瞧著君如玉拿著幾件衣服往梅園而來,衣服有些沉重走得她有些吃力。


  我忽而想,不如問一下她。


  她看到我也急急地行禮,上前幾步去,輕聲地跟她說:“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娘娘請說。”她雙眼似帶著一些燦亮,隻是太快了,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就一閃而逝了。


  “幫我看看太後的宮裏,誰的手給燒傷了。”


  “那如玉現在可以告訴皇後娘娘,是有,侍候太後娘娘的侍衛,燒傷也已經好些時候了,初時說是不小心讓燈籠給燒著的。”


  果然是有,太後,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殘忍。


  “謝謝。”吐出二個字。


  她輕淡一笑:“娘娘不必謝,娘娘,如玉得失禮了,如玉得快些把小喬和太後的衣服送過去。”


  可是,怎麽辦,沒證沒據,怎麽辦呢?


  雲淨一腔心思,我也是一腔熱血,我比他多了幾分的冷靜,太後要是會承認,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到時還成了我在耍潑了。


  逼刑,殺人,悲哀的是,我做不到這些。


  “娘娘,別往後退了,再退後麵就是薄冰了。”槿色的提醒打醒了我,原來我不是在前進,而是在走。


  再多退幾步,就會落下那冰冷窒息的水裏。


  晚上做個夢,身在水中央,冰塊在腳上畢裂著,一道一道狹長的口子,一點一點的水湧了出來,要將我包圍著。


  “天愛在哪玩兒呢,真真是調皮。”姐姐倚在皇上的身邊,笑語如珠。


  他就淡淡地看我一眼說:“不知輕重。”


  那眼裏多是責怪,隔得這般遠啊,我卻能看清楚。


  我在風中笑著,身子一點點地沒落,那下麵的水冰冷得幾乎要讓我窒息著,刺骨的痛啊。


  我想叫,怎麽也叫不出來。


  傅潤芝說:“她水性好著呢。”


  上官香華說:“她在撈向莫離的屍骨呢。”


  我嚇得彈坐了起來,一身的冷汗淋淋,幾盞昏黃的小燈靜靜地在燃燒著。


  外麵守夜的宮女進來:“娘娘?”


  “沒事,你們下去。”


  是夢一場,可是為什麽心如此的疼著。


  我一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心跳也是如此的痛疼,幸好,隻是一個夢。


  今年過年,過得早了些,陽曆二月中就開始過年,每個人都在忙著,我卻賭了氣一般,不理,不問,不聞。


  天天會聽槿色談些琴,念些書。


  在鳳儀宮裏這一方小天地上,對於外麵發生的所有事,都刻意不想知道。


  “小姑娘,思春了不?”忽如其來的聲音,讓我驚喜。


  望著那坐在窗上的瀟灑男人笑:“襄王,你回來了。”


  “可不是嘛,難道過年還不給人回來。”


  他俐落地跳了進來,我嘖嘖地笑他:“想必是在江南那些姑娘急了,都餓虎撲羊來著,你跳窗而逃,越來越是厲害。”


  “嗬嗬。”他傻笑下:“你變了。”


  “誰不會變來著。”


  “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我拿起桌上的書,朝他腦上砸過去:“說我越來越好看了。”


  “威脅利誘對於我來說,都沒有用。”他很堅貞地說。


  我笑著一腳踹過去:“不許閃。”


  他揉著小腳裝疼:“還讓人不許閃的都有。”


  “你要是認了,我還能踹得中麽?”


  “霸道,惡人。”他憤憤然。可是轉瞬間卻又笑,變法戲一樣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紅紅的果子:“給你的。”然一再往身後一拉,一大束漂亮的花兒就在我的眼前,笑道:“也是給你的,傻瓜,為什麽怎麽變,還是傻得不得了。”


  去,你什麽時候夠分量說我傻來著了。


  不過那吃的啊,那花啊,是把我徹底地收買了。


  涎著口水咬一口:“好甜啊,襄王還是你待我最好的,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夜。”他笑:“給你吃的,你就最好,改明兒李檀回來也給你帶一些西南的特產,你還不管他叫爹。”


  “哇,江南的姑娘不錯啊,養得咱襄王嘴巴越來越毒了。”也出落得,越來越是美豔了。


  襄王小臉一紅:“別亂說。”


  “去,什麽亂說啊,來,跟姐說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姐去給你求親,將她,還有她妹一塊兒都給你娶上了。”


  襄王翻白眼:“莫天愛,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笑得風中淩亂:“也是啊,糟蹋人家就了,別還順便糟蹋人家的妹妹。”


  他無奈地笑:“死丫頭,嘴巴還是這麽的毒。”


  死丫頭這三個字,仿若熟悉,誰也這麽親昵地叫過我,心裏微微地歎息著,咬著香甜的果子喜滋滋地看著他。


  他擺個樣子給我看:“怎麽樣,好看不?”


  點點頭:“好看得讓球球都想撲倒你了。”


  “你肚子裏,藏了個球,拿出玩玩。”他挑眉一臉的取笑。


  我拉過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來,你拿吧。”咱是大方的主。


  他垂下手唇角抽著:“還是不夠你鬥。”


  襄王你這白菜頭,想跟我鬥,還早著呢。


  擠擠眼睛:“喂,我讓人送你的紅紅褲子,可收到。”


  他臉紅得能滴血啊,我想南方什麽滋補品啊,硬是把一個人可以補得這麽旺氣血。


  “莫天愛,你為什麽這麽壞啊。”他哀怨了:“虧我一大早就過來看你,你對得起我麽。”


  “行,別生氣。”我嗬嗬笑:“今年再給你綁一雙紅襪子。”


  “你縫?”


  “你想得美,我不會做針線活兒,讓君如玉縫如何,想必她會很樂意的,別人一塊布做衣服,最後布料拿去補襪子了,我敢打賭給君如玉一塊小布料讓她做襪子,能把你一身衣服也做出來。”


  他垂下眼眸:“你可別跟我再說她了,她是皇兄的妃子了,這玩笑不得亂開。”


  得,小白菜頭長大了,開始要臉麵了。


  他瞧了這兒一圈:“天愛,我們去烤魚吃吧。”


  奶奶個熊,和你還真是合拍。


  “那還等什麽呢?”


  “我在窗外接你。”他擠擠眼笑。


  我搖頭:“不了,姐很久沒有玩這個了,感覺像是幾歲的小孩兒一樣,你說你為什麽還這麽熱衷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越活越回去。”


  他仰天長歎:“我算是知道了,不管孫猴子怎麽翻,也是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手,我是怎麽翻也翻不過你的了。”


  幸得這時候身後還是比較靈敏的,肚子並不是大得難以行走,和襄王一塊兒出去步子邁得可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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