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冷宮生活
睡到天大亮,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君如玉想必回去了吧。
桌上還放著她帶來的一些東西,外麵又叫了:“喂,要吃早膳嗎?”
我不應聲,門就篤篤地響了起來:“喂,要吃早膳嗎?”
“不吃。”滾你的,天天早上來叫我,你有病啊。
“那我走了。”
我抓抓鳥巢一般的亂發,出去就對著那個提著早膳來的公公怒叫:“你有完沒完,要走就走,天天早上都來叫,你不煩嗎?”
他嚇了一跳:“你怎麽這麽凶啊,這不冷宮裏隻有你一個人嗎?我不叫你都沒有人可以叫了,我負責冷宮送飯的啊。”
“以後早上不許再來叫。”
“你這個人倒是的,打到冷宮裏來,還這麽惡,要是人多,你看我給不給你吃的。”
“誰要你吃的了,你三天不送來,我也不會餓死的。”
“你以為我愛來啊。”
“不來好,拉倒。”一甩院門,揉揉臉再去睡個回籠覺,醒來呆呆地坐在廊下看著那日出。
時間就是這樣給我送走的,還真真是一個無聊。
拿了些東西就出去,今兒個運氣不錯,撈了點蝦上來,一邊烤著一邊撒點兒鹽上去,真是好吃,吃得我飽飽的,衣食無愁了。
為什麽,我還是不快樂。
離開了他,脫離了他的掌製,也不再是靜妃娘娘了,可是,還是不快樂。
抬頭仰望,風從雙肩過,沒有人告訴我,它從哪裏來,沒有人知道,它要去哪裏。
深吸一口甘芬,原來,寂寞如根一般,無處不在,往心最深的地方紮了下去。
我微笑著,無所謂,所有的,都無所謂,學會習慣就好了。
剛開始從不習慣到習慣,習慣讓他寵,習慣他嬌愛著我,可是我不喜歡看到他寵愛別的女人。
不聽不看不聞,不代表不存在。
可是我是誰呢,我憑什麽能管製得了他。
我要的,和他要的,一直就是不一樣的。
拿著刀去,看不習慣的枝葉,就砍下來,讓陽光和風,慢慢地將它變成幹的,現在用不著,但是過幾天,就可以撿回來做柴燒了。
至少可以煮點茶,喝點開水,喝涼水喝多了不好,莫離說的,在他那兒他就不允許我喝。我總是偷偷去喝的,到了宮裏,反而才學會怎麽更加照顧自已了。
撈起來的小魚兒,還曬在院子裏,用鹽洗過了,可以作小魚幹呢。
生活,這就是生活,利用很多的條件,可以自已生存下去。
誰都沒有把誰落下,自已的生活就是要自已去過得開心一些。
我發現了樹上,有鳥窩。
有小鳥掉了下來,弄點葉子給它做了個窩,隻得帶了回來養著。
正在院子裏逗著小鳥兒玩,姐姐就帶著宮女進來了。
“天愛。”她軟聲地叫我一聲。
我淡淡一笑,也不應話,也不行禮,就是拿著小樹枝兒逗著小鳥兒。
她站在我的麵前,看著那鳥窩上的小鳥,皺皺秀眉:“這才這麽小的鳥兒,掉下來了你怎麽不送上去呢,這樣養著,你是養不活的,何苦為了好玩,而讓小鳥兒死。”
我抬眼看她:“你安知送上去,又能活呢?老燕子是很刁的,雖然這小鳥也是它孵出來的,隻是掉在地上,沾了地氣人氣俗氣,它便不會再要它的了,就是看著它死也不會再喂它的,哪都是死,帶回來養得一天算是一天,要死也不能餓著肚子死吧。”
“怎會呢?”她笑:“這小燕子畢竟也是老燕子孵的。”
“不信拉倒。”
“虎毒還不食子呢,就你歪理兒多。來,姐姐給你帶了些燕窩兒粥過來,姐什麽也不說,真不說,你吃些東西。”
我看看那燕窩粥,搖搖頭:“我可不想吃來著。”
“天愛,這可以給你補補身體,而且還可以養顏的。”
“我身體現在好得緊,而且我也不需要養什麽顏,我自已看著開心就好了,嗬嗬。”拍拍手,往椅子上一靠:“感覺輕鬆,自在,自在進宮以來,從來沒有過的自在。”
她微笑:“天愛你真的覺得冷宮好嗎?”
“當然好了,這裏沒有人總是監看著我,這裏也沒有很多的規矩。”
舒服,沒有什麽來勞煩我。
“敢情你這麽多天,就調整著自已的心態,現在是適應無比了,真想呆一輩子啊。”
我爽快地回答:“是啊。”
她輕聲地說:“那你沒有想過皇上嗎?”
“想什麽想,有什麽好想的,他是他,我是我。”
“你心裏,當真是沒有一點點的他。”她長歎。
我就知她歎什麽,聳聳肩一笑,仰頭曬著那陽光,真舒服啊,人生能有得幾回這樣的心滿意足。
真的我會忘了他的,有他的生活太他令堂的煩了。
跟他講什麽良心,我沒那東西。
他狠,他霸道,我會比他更狠的。
“虧得皇上,還是心裏掛念著你的。”傅潤芝輕聲地說著。
我嗤笑之,他掛念我,有什麽好念的,他不是恨死我了嗎?他不是打我嗎?這叫掛念,得,換我來掛念他,看他願不願意。
“天愛,你著實是過份了,你可知曉,沅妃娘娘受驚了,胎兒不穩,昨天晚上才生了下來,可惜生下來的時候,就沒有了心跳。”
“死了?”我挑起眉頭問。
她重重地一歎:“是啊,小皇子沒有呼吸。你知道嗎?第一個皇子,會封為太子的,這真真是可惜。”
“這怪我嗎?”我指指我的鼻子。
傅潤芝有些一怔,然後說:“天愛,這能與你無關嗎?那天你突然去沅妃宮裏,然後又走,誰都讓你的忽然而來嚇了一跳,你往時在宮裏,也是極盡地惹事,沅妃怕你報複,便想著在生產之前,跟你道個歉,孩子生下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可是你怎麽做的。雖然落水可能是她自已不小心,但是天愛你會水,你怎麽不去救呢?你太讓姐姐失望了,姐姐以為你隻是任性,孩子氣,為什麽這樣人命關天的事,你卻是無動於衷呢?”
她的語氣裏,滿是指責。
我聽了好笑,我無動於衷,她知道什麽啊。
沅妃要給我道歉,估計全宮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事實怎麽樣,真的沒有必要跟她們說清楚,她們是誰啊?我不在乎她們怎麽說我。
隻是冷冷一笑地說:“為什麽我要救她,我欠她的了,那麽多宮女,吃閑飯的嗎?那水又不深,我讓她扯我了,還是我讓她跳下去的了。”她抓痛我的手,我還沒有跟她算帳呢。
沅妃真是神經病,活該她生個兒子活不了。
看著她長得不錯的,還是莫離愛過的女人,一個虛偽至極,口裏說著怎麽對不起我娘,可是轉頭,卻又說給我道歉,我倒真的是不知她想幹什麽了。
“你應該去救人的?不管是誰,救人一命如七級浮屠。”
“你跟別人去說吧,現在就算是沅妃在我麵前上吊,我也不會上前去一步,就算是她要死要活,我也冷眼旁觀。”
“你……。”她有些氣。
我冷然地說:“如果你是來教訓我的,我很不受教,傅昭儀,你可以回去了。”
“天愛你就真的是倔脾氣,你這樣,對誰好?”
“那你想我怎麽樣?雖然在你的眼裏我是孩子氣,我是任性,但是我有自已的想法,我為什麽要照著你們給的路來行走呢?”什麽才叫不任性,如果當初那個人換成是她,現在也不知她哭成什麽樣了呢?
我給沅妃哭,為了這些事而哭,叫她別指望了。
“你倒是跟我生氣起來了,是我叫你去嗎?你也不想想你身邊,盡是招惹什麽樣的人,君如玉,你能相信嗎?”她微微的來氣了。
我側頭看著她,微笑:“也許她是有目的的,可是姐姐,我親愛的姐姐,你呢?現在我在冷宮了,而且我打算一輩子就在冷宮,哪裏也不去。”你的目的是什麽,你可以絕了心了。
我並不相信,你會不恨我。
傅家倒了,傅姥姥死了,你就算是作了昭儀,你還又能如何,那些事與我也擺脫不了關係。
她看著我,有些尷尬,像是心事讓我給猜中了。
我抓起鳥兒:“走,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吧。”
和人溝通,有時候,還不如不要溝通,不如和這些鳥兒,和一些畜生一起還來得真實一點。
不喜歡就叫,喜歡就沉默著。
迎著河麵吹來的風,如此如此的涼快。
宮裏人,又要把沅妃兒子的死算我頭上了吧, 奶奶個熊的,老好憋屈,她敢來找老娘,老娘和她玉石俱粉。
我個不怕死的,還怕你什麽。
想想就怒火啊,你孩子的死,關我個屁事。
一回頭,似乎看到林子裏,隱隱約約的人影,傅潤芝還沒有走嗎?現在在我身上,可是榨不到什麽好處了。
我就呆冷宮,就呆在這裏,我和皇上鬧成這樣,我也不想再和他和好,就老死不相往來。
等了一會兒再回去,院子裏的一切早已經收拾好,傅潤芝終於走了。
我再坐回小院裏的椅子,搖著過年輕而又枯老的人生。
假若,莫離知道這些事,會怎麽想呢?
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全身驚得汗都出來了,如果他知道,他會怪我嗎?他會恨我嗎?
現在他的心裏,有的是沅沅,還是我?
這些,並不重要的了,可是莫離,你能相信我嗎?沅沅孩子死,與我無關的。
有很多的事,仿費就像是一個局一樣,冷靜地想想,還是可以想得通,就是不明白,為什麽沅妃要這樣說我,真的為了孩子著想,當時她就應該放手,我看到她眼裏的不是緊張得不顧一切,而是有一些決絕。
為什麽呢?我托著腦袋想,我就是想不通啊。
娘,世上很多不通的事,是不是擱著,時間就會通了?
一邊思考一邊打瞌睡,傍晚去收拾那些前幾天砍下來曬幹的枝木,捆回來放著,就是下雨也不用出去了。
撿了幾把的時候,就看到林子外麵人影綽綽,沒一會走得近了,正是李棲墨,我抱了幾把,頭也不回就走。
不想看到他,懶得看他。
我前腳進院子,他後腳踏了進來,將枝葉放在地上。
他就靜靜地站我旁邊,直到我弄好一切,然後將袖子捋起拿著針線開始學著刺繡,這是君如玉留給我的呢。
“以後就這樣在這裏一輩子了?”他還有些冷怒地問我。
“嗯,就這樣。”
“你狠。”他說。
“所有的人都說我狠。”
“沅妃的孩子,沒有存活。”
“不是我叫他死的,也別來找我,那件事我不想談,打你也打過了,罵你也罵過了,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你要是帶著火氣而來,要打就打吧,我不會還手的。”
就算是還手,我也打不過他,他比我高,比我有力,帶的幫手更是不用說了。
他一時氣得無語:“朕沒想打你。”
“反正也是打過,無所謂。”我聳聳肩。
他惱了,一把抓著我的肩頭,讓我正視著他:“傅天愛,你這是在跟朕鬥氣嗎?”
“可笑,鬥什麽氣啊,我在冷宮裏住得好好的,你又不平衡了,那你直接把我踹出宮裏去好了。你來幹什麽呢?你是想著我了,念著我了,還是又手癢想揍我了。”
他放開我的肩頭,冷冷地咬牙說:“果然是白眼狼。”
是又怎麽樣,我看到他,就心裏委屈了起來,就是氣敢。
回到小房裏坐著,十分的難受啊。
他離開了,就算是出了口惡氣,還是心裏難受著的,肚子裏一陣翻動,又跑到院子裏去吐了。
我想我是不是生病了,最近老是想吐,還老是想睡。
莫離,如果我死了,就真的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揉揉肚子,有些頭暈暈的。
第二天爬上樹上去,往外麵張望著,聽得外麵十分歡樂的聲音。不過綠樹太多,隔著讓我看不清楚。
想了想,我幹嘛這麽聽話啊,關在冷宮就不會出來了嗎?
索性就滑下了樹,然後就翻過矮牆去。
是挺熱鬧的,在暗處看著宮女捧著東西來來往往,臉上都是笑意,出來的人還津津有味地說:“這番國的人跳舞,可真是好看來著。”
“是啊,那禮樂,也是和宮裏不一樣的。”
想來是有人來了,那沒趣兒。
溜回我以前住的小院子裏去,也像是沒有人一般,於是我悄悄進去,去廚房把那米提了出來,就往冷宮走。
那守冷宮的人看到我扛著米進去,嘴巴都張得大大的。
“還不讓開,你不讓我進去,我就出宮了。”不錯嘛,還有人給我守著這門口,我得寫著,李棲墨和猴子不得進入。
“誰,誰讓人出去的?”他結巴地說著,又是害怕,便四下看著。
我笑笑:“這不是你讓我出去的嗎?”
“我哪有?”他驚得要跳起來了:“你不要陷害我。”
“明明是你讓我出去的,不然我怎麽出來的。”惹你,就讓你怕。
扛著米進去,走過那陰涼的林子,十分的舒爽,這裏的夏天一定很涼快的,用樹皮編一張小床吊在二樹中間,可不知道要多舒服來著。
回到院子裏,看到院門開著,也不知是誰呢?
這些人真是的,在冷宮就可以隨意開我的門嗎?一進去看到那淡藍色衣服的人,馬上一窩子的火就滅了。
丟下米,十分委屈而又可憐地叫:“莫離。”
莫離轉身,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眼裏流著悲傷,還有一些歎息。
“莫離。”我上前去,笑眯眯地又叫一聲。
他沒有拉我的手,沒有應我,就是那樣看著我。
我咬咬唇:“莫離。”約莫,我知道莫離來找我是因為什麽了。
莫離輕聲地說:“天愛,是不是你把沅沅推下水裏的。”
我搖搖頭,心裏好是難過:“莫離,不是我。”
莫離,怎麽會這樣問我呢,我以為他可以了解我,可以知道我的性情,我以為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莫離了。
“沅沅的孩子,沒了。”他說,徐徐緩緩,沉沉重重。
“我知道,可是莫離,與我無關。”
“天愛,為什麽當時你不救她,你的水性極好。”
我低頭苦澀地笑著:“就是不相救,就是不相救,莫離你不要問我為什麽,我討厭她。”
他沉重地點點頭:“對不起。”
“莫離,你為什麽要這樣跟我道歉呢?”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
他卻還是說:“對不起天愛,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這麽壞,你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心裏如百爪上手來撓啊,一個難受。
急急地說:“這與你無關的,莫離,我知道你責怪我,沒關係,每一個人都來責怪,如果我知道你會這樣說,我就自已跳下去,不管我能不能再浮上來,我都會把她救上去,或者是我再也不浮上來了,這樣就沒有人再會這樣說我了。”
“天愛?”他有些抱歉:“我說得過火了。”
“不是,是我做得過火了。”我笑笑,流出了淚。
真的,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還是不放在心上,可是莫離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就是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