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穩中有升
時入四月,已是暮春。
宿陽市在地理意義上屬於北方,冬天有供暖,但就氣候來說,卻比帝都那種真正的大北方,要暖和得多,每年所謂暮春三月時候,已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開始有了許多初夏的味道了。
大街上很多心急的女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各式長短裙,學校裡邊要稍稍地保守了那麼一點點,但也有若干女孩子,比如陳白鷺,開始穿起了過膝裙。
袁立陽的生活波瀾不驚。
上課,看書,喝茶,享受著眉目傳情的一點小曖昧。
偶爾盯著陳白鷺白挺細美的小腿發會兒呆。
跟商家兄妹倆,加上房名偉,又一起吃過一次燒烤。
三月份就這麼忽忽悠悠的過去了,四月份也不知不覺就又過去了好幾天。
哪怕僅僅只是在理論意義上,距離高考也已經不足兩個月了。
高三四班教室里的氣氛,開始越發的浮躁——
那天中午,袁立陽居然看見一男一女兩個同學,在教室最後一排公然地抱到了一起,雖然就那麼一下,女孩子很快反應過來,就把對方推開了,應該算是偷襲,但畢竟,她也沒惱,不是么?
還有一天,傍晚回家吃了飯回來,袁立陽從房名偉身上聞到了一股煙味——這傢伙上輩子是抽煙的,袁立陽也是抽煙的,但是在記憶中,兩個人身上的煙癮,應該都是在大學時候染上的。甚至還是袁立陽帶房名偉入的坑。
某個上午課間操時間,隔壁的高三三班,也就是另外一個尖子生班,忽然有個女孩子放聲大哭,哭聲連課間操的大喇叭都壓不住。
緊張、壓迫、苦悶、憤怒、暴躁、饑渴、希冀……高三。
所謂在地獄里仰望天堂,大抵如此。
但袁立陽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而連周萍萍都表現得情緒相當穩定。
她最近笑得越來越多,愁眉緊鎖越來越少,偶爾走在半路碰上了,她不說話,卻總是會在眉目之間,給袁立陽一個羞澀而又甜美的笑容。
反倒是一向從容淡定的陳白鷺,開始有點壓不住真火了。
笑容開始少了,發獃開始多了,溫婉可人開始少了,忽然被某一句可能並不是太可笑的笑話給逗得大笑不已的時候多了。
心浮氣躁。
學校廣播里,從三月份開始,趙植芳的聲音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估摸能有一兩個星期,袁立陽雖覺詫異,但也不曾在意,後來才從陳白鷺口中得知,她已經辭去了廣播站站長的職務,去帝都參加藝考了,袁立陽才恍然大悟。
可不,如果是十年後,大概手機推送上又該整天都是最美考生的新聞了,而等到九月份,就該是今年最美校花……嘖,純炒作,沒勁。
四月中旬,全市第二次摸底考試準時到來。
考試之前老師們就紛紛地告誡學生:注意,心態保持好,按照慣例,這次摸底的題可能會比較難,比第一次難得多!所以,心態不要崩!
第一場語文考完,大家都反映還行,有一點難,但是還能接受,就是拿捏不準的地方,比第一次摸底考試的時候,多了點兒。
而袁立陽覺得還挺好,沒覺得多難,所以不曾在意。
結果第二場理綜考完,只是交卷的時候,就已經有兩個女生控制不住哭了,交完了卷子,男男女女一個個都是大聲地哀嘆,袁立陽才忽然意識到:壞了!
因為他覺得並沒有太難。
甚至做起卷子來,他感覺比上次摸底考試的時候還要更輕鬆了些。
理綜三百分,兩個半小時的答題時間,他用了甚至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已經全部做完,然後也不願意去檢查,心想錯就錯吧,然後就那麼干坐著,修鍊。
但是等發現大家都覺得難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試卷已經交上去,改不了了。
於是第二天上午考數學,他就只能挑挑揀揀的選題來做。
實在有些技癢,控制不住,把最後一道代數大題給做了,那就故意把選擇題弄錯了幾道,大題又空了兩道不做——隨後後來還是沒忍住,在演草紙上做了一遍,但試卷上就乾乾淨淨,一個字都不寫。
總算把分數壓到了100分以下。
其實這樣不正常——老楊又不傻,髮捲子的時候只要瞥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但是,如果這次大家都覺得很難,那這個成績,在情理上就還說得過去。
上次127分,這次98分,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要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壓分了。
而且下午考英語,還要繼續壓——這個就比較容易,不太能輕易被瞧出破綻,因為選擇題比較多,卷面體現不明顯。
到最後做完了題,該塗答題卡之前,袁立陽在腦子裡迅速心算一遍,如果排除掉可能會出現的意外因素,比如說你認為錯的,其實對了,以及你認為對的,其實錯了這些,那麼前面的幾門課,自己大約已經可以拿到大約500分以上了——語文135以上,理綜285以上,數學95以上,大概515。
由此得出,英語可以再拿110分左右,就差不多了。
那就這麼定下來,選擇題再多錯兩道就可以了。
他的謀算,不可謂不精當,補救措施也不可謂不及時,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的考題對其他同學來說,居然會難到這個程度——於是,他還是失算了。
等到放假一天之後回校,第二天上午照例在教室里貼出成績,袁立陽的名次居然又再往上躥了六名,全市排名更是一下子往前躥了五十名——班級第13名,全市第228名,總分631分。
好巧不巧,這次周萍萍是班級第14名,全市第230名,總分630分整。
倆人又是只差了一分!
但她卻並沒有因為再次比袁立陽低了一分,而有什麼不滿意、不服氣,或者抗爭之類的情緒,反而笑得甜絲絲的。
問她,她就甜甜地笑著,說:「你本來就比我聰明啊!你以前就是愛玩,現在你一認真起來,當然就很厲害了!」
而跟房名偉交流經驗的時候,她則直接說:「袁立陽上次不是說,還是基礎的東西更重要嗎?再加上這次開考前,老師們都一再說題可能會比較難,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把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還有理綜的最後一道大題,全都放棄了,就專心做前面的,就反倒還可以,心裡不急躁了。」
房名偉聞言只能哀嘆——他這次考試,可以算是歷史最低了,只考了593分,班裡排37名,幾乎快要掉到40名去了。
當然,房名偉的性格就是那樣,哀嘆歸哀嘆,神傷歸神傷,不會怎麼真的往心裡去,更不會就此消沉,但是班長喬木在這次考試之後,成績從上次的班級第七名,一下子掉到班級第11名,卻難受得忍不住哭了起來。
讓袁立陽也是不由得咋舌不已。
其實他最近蠻老實,袁立陽都沒怎麼留意過他了,只是從房名偉那裡,能偶爾聽到,據說他一直在背後詆毀袁立陽的消息,但周萍萍那裡,他的騷擾一下子變少了,袁立陽也就懶得搭理他。
但成績往下掉了幾個名次就至於當著那麼多人哭,也是讓袁立陽有些驚訝。
…………
他為了拉低成績而做出的努力,儘管掩飾得已經很用心,但還是不無破綻的。數學課下了課,班主任老楊就主動點名,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不是批量的幾個人,是就他自己。
還特意叮囑他帶上了卷子。
然後在辦公室里,老楊就指著那兩個空白的大題,問:「這個你不會?倆都不會?你最後一個題那麼難都解出來了,這倆不會?」
袁立陽被迫解釋成「光顧著解最後一個了,等解出來,時間已經不夠了。」,才總算是把老楊同志給忽悠過去了。
…………
考試成績出來的當天,高三四班開始出現了逃課現象。
當然,也可能是人家請假了,但問題是,同時有五個人請假了。
人心浮動。
中午吃飯的時候,袁立陽和房名偉剛找到地方坐下,一抬頭看見周萍萍就在不遠處,正要抬手招呼她過來一起坐,結果身邊閃過一股香風,陳白鷺居然先一步端著餐盤過來,在袁立陽對面坐下了。
那邊周萍萍剛要舉步過來,見狀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笑著,拉著自己的同伴去別的桌子上坐下。
陳白鷺的情緒顯然不是太高。
以至於,過去八面玲瓏的她,居然沒注意到自己攪了人家的局。
房名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她這次考試居然也沒過六百分——按照普遍經驗,第二次摸底考試的成績,加上大約20分,就大概會是高考的成績了。所以,她現在其實徘徊在985學校的錄取線之外。
反倒是袁立陽,如果能穩住當下的勢頭,甚至不需要再進步,哪怕穩住這種成績,985名校已經是碗里的菜了。
說不羨慕,那肯定是假的。
當然,她的情緒依然控制得還算不錯,哀嘆幾聲,眼神略有些複雜地看了袁立陽幾次,其餘時候,還基本上算是一如往常。
這時候大家正聊著,忽然有人端著餐盤走過來,打起了招呼,「白鷺你好!」
然後又轉頭看向袁立陽,「袁立陽,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