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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高台上,李長喜一邊用幻術講述話本子,一邊學著畫卷里的人物聲音。
姑射看著話本子里又萌又軟的小姜娰以及當年清冷的皓月道主,突然感悟,人與人的際遇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她這一生順風順水,沒有經歷過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境遇,自然也不會突破人生的上限。
世間一切深刻的情感都是患難中所見的,所以她無法打動皓月道主那一顆冰冷的心,雖是九境山主,卻也不能像尋鹿山主那樣,擁有愛入骨髓的戀人和滄桑的往事。
她這一生是何其的蒼白。
姑射坐在青霧山小茶館內,看著姜娰認真秀美的側臉,見她目光柔軟,眼裡有星光,突然明白她為何要來雲夢十八洲,這裡是他們故事的起點,所以她回來了,月璃來了是一種人生,不來是另一種人生。
不強求不苛求,看似是小小的選擇卻隱隱順應了勢和道。直到此刻,姑射才恍然,有些人不是生來就是閃閃發亮的太陽,她只是走出了自己的道。
她看向茶館外飄起的鵝毛大雪,青州府修士們興沖沖地撐起屏障,凡人們也撐起了傘,聚精會神地聽著長喜道君講話本子,一人從漫天大雪裡撐著油紙傘而來,他走的急,帶起鼓鼓的寒風和滿身的風雪。
月璃穿過洶湧的人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小茶館里的姜娰,在萬古清冷的歲月里,她唇角微微一笑,眼前的一切便生動光彩了起來。
皓月道主呼吸一窒,隔著歲月看到了幼年時的阿肆,她拉著他的袖擺,笑吟吟地喊著:「大師兄。」
變成小兔子的阿肆,她軟軟地蹭著他的掌心要喝月桂清釀,不給喝就不睡覺。
他被冰封在冰山裡時,隔著那樣厚厚冰層時見到了一抹剪影,沉睡百年時縈繞在鼻尖的那一股葯香。
那些黯淡無光的回憶和歲月猶如呼嘯的北風一般,衝破完美無瑕的皓月之道壁壘,在他眼前如煙花般炸開,炸的他臉色蒼白,心尖發顫。
天底下最無情的丹藥也有藥效失去的那一日,最完美的道術壁壘也有破損的那一日,月璃站在大雪中,圓滿的皓月道術突然殘缺了一塊,生出世間最堅韌的情絲來。
他突然低低一笑,滿心歡喜釋然,阿肆就是他心口的一道傷,是他皓月之道的缺口,是他冰冷歲月里唯一想抓到的那道光啊。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修鍊的是何種道,只要看到她,情絲便生根發芽,開始長成參天大樹。
他和阿肆不會是風起時和鹿菱。
*
「雪好像越來越大了。」姜娰握著手裡熱氣騰騰的茶杯,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那年行宮的大雪,厚的也能埋人,只是心境如今大不同,當年是絕望和冰冷,如今是素凈和淡然。
她如今都快記不清顧祈州的臉,與巫邪一戰之後,她察覺到自己前世的命格被迷霧籠罩,像是被徹底地抹去,而曾經篡改她命格的修士也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荒野的野桃花下。
巫邪一死,作為他曾經宿體的顧祈州便也結束了不生不死的詛咒,屍體被禿鷲吞食乾淨,他是凡塵界修的道,死後也算是將一切還於那個世界。
姜娰只居高臨下地遠遠看了一眼,看著禿鷲吞噬掉他的血肉,看到滿樹的野桃花落下,無動於衷,世間欠下的所有債都是要還的。
「雪景甚美,九洲可沒有這樣的美景,難怪你們心心念念青霧山。」姑射喝了一口下界的茶,覺得似乎是雪水所炮製,十分的清雅。她抬眼便見那人站在街角的屋檐下,撐著的油紙傘落滿積雪,原來清冷的皓月道主也會如凡塵界的少年郎一般,在風雪裡等人,會讓人講他們初見的故事來挽回芳心。
姜娰彎眼一笑,只見台上李長喜收起道術,講完了話本子,扯了扯姑射的袖子,說道:「我們走吧,帶你去別處看看。」
姑射驚訝,她不與李長喜敘舊?也是,換了是她,只要故友安好,便足夠,人生路終是一人走,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若與他敘舊,定然就走不了了。日後再敘。」姜娰帶著她瞬間消失在茶館內,身後的小麒麟獸也「嗖」的一聲破空跟來,只餘下兩杯尚冒著熱氣的清茶。
從青州府出來,便是西山,昔年的鬼哭之地早就被大雪覆蓋,陰氣消散,只餘下濃郁的靈氣和滿山蔥蘢的雪松。
西山之後就是碧水府,姑射看著手上的話本子,興緻勃勃地翻到了碧水府的觀魚台,等看到那滿海都是吃人的異變文鰩魚,生出了滿身冷汗,這話本子是雲夢十八洲最是暢銷的傳奇話本。
她一眼便看出這些都是姜娰所經歷過的,那時她尚且五歲,不能修行,若非身邊跟著的都是上界下來的天之驕子,只怕早就被上古凶獸一口吞進了肚子里。
碧水府之後便是出海,抵達北方的州府,再然後是天帝城邑的不歸山。一路走來,姑射內心隱隱吃驚,一個小小下界便有這般多的奇遇和凶獸,莫怪當年天測儀指出諸神遺迹的鑰匙會出現在雲夢十八洲。
也不知道是諸神遺迹的鑰匙造就了雲夢十八洲,還是姜娰的出現引發了後來的一連串事件。
莫怪他們師兄妹的感情情比金堅。
姑射看了一眼始終跟在身後的月璃,自從青州府出來之後,這兩人便一前一後地遊山玩水,有時候會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有時候會住同一片山,飲同一條河流的水,看同一場皮影戲。這樣不徐不疾的走走停停,像是隔著她在談戀愛,姑射感覺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人,生生是來找罪受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話本子里最終章的琅州府,看著已經成為一片冰原的琅州府,姑射鬆了一口氣,在州府唯一的一家洞天福地住下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地去找月璃。
「道主,算算時辰,九洲盛宴怕是要開始了,我先回九洲了。姜娰就麻煩道主看顧了。」姑射出了院落,朝著虛空淡淡說道。
一陣波動傳來,清冷出塵的修士走出來,眉眼似深海,點頭淡淡說道:「嗯。」
姑射見他眉眼比之前還要冷漠不好親近,偏偏這樣的人在她們身後跟了小半年。
姑射朝著他作揖一拜,隨即返回九洲。
等她一走,月璃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隨即取出一管洞蕭,嗚咽地吹起來,她夜裡少眠,有些許的動靜都會驚醒,若是有蕭聲陪伴,讓她知道自己就在附近,許是能睡的安穩些。
姜娰睡下不久,就隱約聽到了蕭聲,那年在北洲時,他也夜夜吹簫,安撫她的神思。她翻了個身,擼著懷裡打呼嚕的小麒麟獸。
她從小就睡眠淺,不敢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怕在夢裡就死了,後來修行之後也是與天搏命,真的算起來,睡的最安穩的還屬於水月幻境里當兔子的那些年,那時她每日睡醒了吃,吃飽了睡,活的無憂無慮。
這半年來,月璃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自然是知曉的,有時候夜裡會有人進來給她蓋被子,知道她怕黑,會給她在床頭留一寸月光,知道她只吃靈果和靈露,時不時地給她的儲物臂環內塞很多的花草果子,還會雕刻很多小物件送給她,都是嬌憨可掬的小靈獸。
有時候清晨醒來,便能看到他摘來的帶著露珠的鮮花,他做這一切絲毫沒有避諱,甚至有時候住同一家洞天福地,擦肩而過時還會看著她微微一笑。
這種自然而然的狀態像極了年少時那樣,不慌不忙,無微不至地陪伴,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來雲夢十八洲走了這一遭,身心愉悅,自由自在。
「阿肆,你如今像是被圈養在籠子里的小黃雀。」小畫筆擠上床榻,嘀咕道,「衣食住行都是他給你安排好的,日日跟著,夜裡還給你吹安眠曲,你是不是又動心了。」
「胡說,哪裡是養在籠子里的小黃雀。」姜娰伸了個懶腰,看著洞天福地的夜空,彎眼笑道,「我很記仇的,不輕易原諒人。」
「就是小黃雀,他以天地為籠養著你呢。」小畫筆氣鼓鼓地說道,「跟我肆意紅塵不好嗎?戀愛會使人痴傻,你莫要上當,一腳踏入結道侶的墳墓里……」
小畫筆話沒說完,就被言靈之術隔空鎖住了器靈,頓時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
該死的男修!
姜娰見它不能出聲了,安慰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筆毛,起身下床,推開窗戶,只見月夜下,琅州府還在沉睡中,一人立於樹梢上,嗚咽地吹著蕭聲,那聲音如訴如泣,清揚悠遠,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天地間遺世獨立。
見姜娰推開窗戶,月璃收起洞簫,瞬息之間便出現在廊下,隔著廊下的一排冰棱,雕花木窗,與她兩兩對視。
「沒有想到琅州府竟然化為了一片冰原,莫怪如今雲夢十八洲大半的居民都搬遷到南邊去了。」月璃淡淡開口,淡金色的瞳孔落在她白皙近乎透明的臉上。
姜娰見他以如此平靜的口吻說起州府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接話道:「當年琅嬛秘境墜落下來,雲夢十八洲都被凍住了,只有南方的州府倖免。」
月璃見她願意與自己說話,深邃的眼眸微微含笑,攥著洞簫的手微緊,低沉說道:「成了冰原也好,人煙稀少,更適合度假,阿肆,明日我陪你去百草林采靈花靈草?那邊有濃郁的葯香。」
姜娰眼睛微亮,琅州府變成一片冰原之後,氣候如此極端,定然能生出一些特殊的花草。
「好呀。」她彎眼一笑,見對方視線幽深,靠近了幾分,這才意識到她好像答應的太容易了。
姜娰笑容收斂,福了福身子,正要關上窗戶,就見月璃伸手按住了窗戶,淡金色的瞳孔定定地看著她,啞聲說道:「對不起。」
原諒我,接受我。
皓月道主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素凈小臉,視線落在她如花瓣的薄唇上,隔著窗戶想吻她。慾念來的洶湧且迅猛,這半年來,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想靠近她,碰觸她。
月璃克制地別開視線,看著她烏黑的大眼睛。
姜娰被他眼底洶湧的情緒驚嚇了一下,再看去已經是一片深沉平靜的湖水,頓時懷疑自己大約是眼花了,大師兄是個沉默寡言且克制的人,破入半神境,怎麼會如凡人一樣有濃烈的情感。
「師兄不用道歉,修道之人,一切憑本心,諸事不可強求,我懂的。」姜娰微微一笑,她心悅於他,若是大師兄只是因為責任與她在一起,她也是不願意的。
「我想強求。」月璃微微艱難地開口,深邃地看著她,那些覺得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羞恥的話字字往外蹦,「第一次見你,你在月桂樹下偷喝清釀,那時只覺得你可愛,想跟阿瑨一起將你養大,後來煙雨城再見,你在人海中朝我走來,我內心歡喜又悵然,再後來水月幻境里,你變成了小兔子,日日撒嬌偷懶,我卻依舊覺得你可愛,想一輩子與你這般過下去。
那時候滿心滿眼都是你,沒有道,沒有長生。
對不起,阿肆,我不該丟下你一人沉睡百年,不該在蘇醒時,受到道心影響,沒有給你一個擁抱,如今抱你還來得及嗎?」
他問完,屏住呼吸,緊張的掌心都是汗,只能渾身緊繃,熾烈且固執地看著她,他想強求。
姜娰驚訝地張開薄唇,險些要沉溺在那一片淡金色的深海內,輕聲問道:「若是我不喜歡你呢?」
月璃目光微黯,剋制地說道:「我們可以像在水月秘境時那樣生活,你過你想要的生活,我看著你就好。」
只要留在她的身邊,他總會有辦法讓她與自己長相廝守。
姜娰見他表情難掩失望,卻依舊保持著風度和禮數,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我考慮一下。」
「好。」月璃聞言一笑,頓時滿屋檐下的冰棱融化,開出一片雪絨花來。
「那師兄早點睡。」
姜娰說完,關上窗戶,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走到床榻前,就見小畫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們家阿肆要被人拐走了……」
姜娰「噗嗤」笑出聲來,擼著它的筆毛,壓低聲音笑吟吟地說道:「你不懂,若是世上有十品的神花,那定然是大師兄那樣絕美的,錯過了就沒有了。」
小畫筆:「???」
「你把月璃當花花草草養?他把你當兔子養?」對不起,人修的思想太難懂了,它一個器靈做不到啊。
姜娰躺倒在鬆軟的大床上,撈過呼呼大睡的小麒麟獸,雙眼似有星光:「是把對方當做自己最心愛的東西養,大道長生有什麼好的,當朵花,當只小靈獸也很可愛。」
姜娰翻了個身,甜甜睡去。
留下一頭霧水的小器靈在夜色里哭唧唧地咬著筆桿,總之它和阿肆肆意紅塵的計劃泡湯了,多了一個礙眼的男修,不,它是那隻礙眼的器靈,嚶。
第二天一早,姜娰起來才發現姑射夜裡離開,回了九洲。
琅州府化為一片冰原之後,也有一些不願意搬遷的修士還留了下來,在冰原里鑿了冰洞生活,他們所住的洞天福地也是唯一的一家冰原客棧,雖說地廣人稀,但是來往的修士卻不少,還有一些專門來冰原尋求突破的修士。
「今年真是破天荒的冷,我們在雪地里蹲了十幾天,連雪狼妖獸的影子都沒見到。」
「掌柜的,壁爐里再添把柴火,來你們這最烈的酒,這該死的天氣,手腳都凍僵了。」
「聽說點滄宗的人去百草林那邊挖冰雪草,去了一個月都未回來,該不會是被狼妖吃掉了吧……」
一行修士冒著風雪進入洞天福地的法陣門,抖落著斗篷上的積雪,高聲喊著掌柜的。
姜娰正坐在洞天福地的堂廳內吃著早飯,就見那一行修士坐在了他們隔壁的雅座,聽到梧州府的字樣,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早上不能喝冰冷的清露,寒氣太重。」月璃握住桌子上的一竹筒清露,掌心溢出靈力,瞬間將清露燙熱,慢條斯理地說道,「喝熱的。」
姜娰瑩白的小臉瞬間微微一垮:「涼的好喝。」
「那也不行,你之前在冰洞內住了好些年,此地又十分的冰寒,喝多了手腳冰涼,夜裡又要睡不好了。」皓月道主眉眼清俊,絲毫不退讓。
「哦。」姜娰接過竹筒清露,喝了一口暖暖的清露,發現別有一番滋味,頓時笑吟吟地拉了拉月璃,「師兄,別生氣,你也喝點?」
一群三大五粗,專門為獵殺雪狼妖獸的修士們看著這一對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情侶,看的有些傻,連說話聲都下意識地輕了一些。
乖乖,他們修行這麼多年,雲夢十八洲什麼樣的神仙人物沒見過?全然無法跟眼前的這一對璧人相比,好比螢火和皓月,一個天一個地。難怪都說極北之地最適合來歷練,雪狼妖獸沒遇到,倒是遇到了神仙眷侶。
見他們兩人吃完,起身穿上披風要出門去,領頭的修士忍不住出聲道:「兩位道友可是要去冰原?近來琅州府有雪狼妖獸出沒,那妖獸修為強大,又十分的狡猾,我等潛伏了半個月都沒有見到它,道友出行可要小心才是。」
這樣漂亮的璧人,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和小姐,沒有吃過苦,毫無在野外生存的經驗,若是被狼妖吃掉,那就太可惜了。
月璃淡金色的瞳孔微暗,給姜娰戴好兜帽,擋住洞天福地里的諸多視線,若非怕阿肆生氣,他想將她藏起來,任何人也看不到。
「多謝。」皓月道主冷淡疏離地點頭,道謝。
見這男修十分的不易親近,未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修士們暗自嘆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可惜了這樣漂亮的小娘子,要跟著他出去涉險。
姜娰知曉他一貫清修,不愛搭理人,尤其進入半神境之後,除了幾位師兄和月府的人,更是不與人親近,整日冷冷的,淡淡的,猶如天上月。偏偏她自小就覺得他身上氣息著迷,不愛八面玲瓏的八師兄、肆意逍遙的三師兄……就喜歡他這樣的。
「師兄,你這樣會嚇跑人的。」姜娰笑眯眯地說道,「多謝道友,我們打算去百草林挖些藥草,運氣應當沒有那麼壞。」
「去百草林?那裡可是冰原的危險地帶。」領頭的修士躊躇片刻,咬牙說道,「我們是南石州的獵妖師,專門接獵妖的任務,也接護送的任務,1000靈璧,我們可以護送你們來回,如今冰原上有強大的雪狼妖獸,你們雇傭我們絕對不吃虧。」
那修士剛說完,身邊的修士們便紛紛反對。
「大哥,百草林數百年前就是北地的危險地帶,聽聞當年的那場滅世之禍就是從百草林開始的,1000靈璧就去,太危險了。」
「沒錯,我們剛在雪裡埋了半個月,回來連口燒酒都沒喝上……」
「點滄宗的核心弟子去了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們回來,只怕凶多吉少,大哥,我們何苦去趟這趟渾水。」
領頭的修士史進皺眉說道:「我們蹲守了半個月沒見到雪狼妖獸,聽聞那妖獸喜歡吃靈草,很可能藏身在百草林里,我們一邊護送一邊搜尋雪狼妖獸的蹤跡,不虧。道友,這交易做不做?」
史進看向姜娰和月璃。
皓月道主目光深邃,淡淡說道:「多謝,我們並不需要。」
他只想帶阿肆過二人世界,挖挖冰雪草,堆堆雪人,雕一些冰雕,瘋了才會答應。
「可是覺得1000靈璧貴了?那就900吧,不能再少了。」史進咬牙說道,一邊的修士們也面露屈辱,他們開價真的不高,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那裡可是百草林,北地最危險的地方。
姜娰見這些修士跟普通的修士不同,最強的不過是四境初期,衣著十分的樸素,甚至有些寒磣,身上雖然有濃郁的血腥味,只是殺的大多是殘暴的妖獸,並無業障,而且還積攢了一些功德。
看來是一群熱心的養家糊口的修士。也罷,她百寶囊里還有好些以前沒用完的靈璧,就當日行一善。她近來心情極好,也樂於助人。
她伸手拉了拉月璃的袖擺,笑吟吟說道:「大師兄,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就雇傭這些獵妖師吧,要是遇到了雪狼妖獸,也不至於被打的措手不及。」
半神境的皓月道主:「……」
月璃見她睜著烏檀色的大眼睛,撒嬌地看著自己,頓時心都化了,哪裡還說得出拒絕的話,十分冷淡地點頭:「行吧。」
獵妖師們見他們同意,也十分高興,反正他們也要去尋找雪狼妖獸的蹤跡,順便再賺點路費,極好。一行人拎著掌柜燙好的烈酒,將烤乾的斗篷重新披上,帶著姜娰和月璃兩人出門去。
「我叫史進,這些都是我的兄弟們,道友如何稱呼?你們是第一次來琅州府吧?」史進是個爽朗的修士,一出了洞天福地就跟姜娰攀談起來。
「你們是道侶嗎?是出來度假還是歷練的?」
「你們是哪個州府的修士啊?」
獵妖師們好奇地問道。
姜娰耳尖發燙,倒是一側高冷的皓月道主淡淡說道:「我們是青州府劍宗的人。」
「青州府劍宗?」獵妖師們紛紛羨慕,那可是雲夢十八洲第一大宗門,曾經出過驚才絕艷的山主,也出過九位傳奇的劍修,那些流傳的故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後來就算有再多的飛升者,也無法與之比擬。
難怪這二人相貌絕美,氣度不凡。
姜娰笑道:「我記得你們南石州是專門出礦脈的州府,你們為何會當了獵妖師?」
「那是以前,我們州府的礦脈早就被挖光了,南石州的修士窮的沒飯吃,更別提修行了。好在這些年大陸上的妖獸越來越多,肆意殘殺凡人和修士,一般的修士都專註修行,只有我們願意出來接懸賞,獵殺妖獸換靈璧和資源,這些年也闖出點薄名,提起南石州,便能想到我們獵妖師。」
「沒錯,我們南石州的獵妖師童叟無欺,口碑絕對的好。」
姜娰點頭一笑,見他們取出一雙雙長長的皮靴來,頓時問道:「這是法器鞋?」
「沒錯,出了驛站,外面都是冰雪,寸步難行,這種是專門在雪地里行走的法器鞋,道友若是不嫌棄,我這裡還有兩雙備用的法器鞋。」史進爽朗地笑道,正要遞過去,就見那光風霽月的男修冷淡拒絕。
「我們租了雪橇和靈獸。」
月璃說完,掐指召喚著月光獨角獸,獨角獸幻化成一隻雪白的麋鹿,優雅地拉著一隻雪橇走過來。
獵妖師們看的眼睛發直,好,好漂亮的麋鹿,這雪橇也太奢侈了吧,果然大宗門,有錢!
獨角獸溫和地拉著雪橇走過來,姜娰見狀抿唇微笑,小麒麟獸已經歡喜地一把撲上去,坐在了獨角獸身上,一大一小兩隻獸親昵地蹭在一起。
「走吧。」月璃握住姜娰的手,眼眸深邃。
姜娰提起裙擺,美美地跟他坐在雪橇上,一行人前往百草林。
有如此漂亮拉風的麋鹿拉著雪橇,一路引來不少的注目,獵妖師們第一次覺得枯燥的任務多了幾分的色彩。
冰原難行,越往西北走,環境越是極端,獵妖師們凍的瑟瑟發抖,就連姜娰都覺得雪橇外的寒風刺骨。
她伸手出去,瞬間指尖就化為了寒冰。
「別伸手,會凍傷。」月璃握住她的手,幫她驅寒。
「這裡怎麼會這樣冷?」雪橇不大,兩人坐十分的勉強,她抬眼便能看到對方低垂的俊臉,鼻尖都是熟悉冷峭的月桂香,帶著濃郁的異性氣息將她籠罩。
先前因為新奇,加上跟獵妖師一路聊天,姜娰沒有察覺到不妥,如今獵妖師們被凍的結防護罩,都省力氣不說話,她才意識到,這姿勢十分的親昵。
月璃在雪橇上結了一個隱形的防護罩,以免兩人對話落到了獵妖師的耳中。
「此界天道當年是你織補的,蘊含了一絲你的道,你開啟鏡花界之後成為界主,你的道也影響了雲夢十八洲,所以這些年飛升者眾多,而且天地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異變。琅州府地處極北地,應當就是變數之一。」
如今的雲夢十八洲已經不是靈力枯竭,界靈消失的下界,很可能在無數年後會越來越強大,畢竟阿肆如今是九洲唯一的界主。
「那雲夢十八洲豈不是因禍得福?」姜娰彎眼笑道,「沒準我們此行收穫頗豐。」
月璃見她笑的甜美,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漂亮的蝶翼,忍不住伸手撥動著她的睫毛,啞聲說道:「雪花落到你眼睫上了。」
「哦。」姜娰閉上眼睛,等著他取下雪花。
「咳咳咳,兩位道友,百草林到了。」史進拚命地咳了一聲,見那劍修險些都要吻上去了,臊的腳趾抓地,連忙打斷道,「兩位應該是道侶吧,我修行這些年,還是鮮少見到像你們這樣感情好的道侶,倒像是話本子里描繪的凡間的恩愛小夫妻一般。」
月璃聽的十分受用,淡淡說道:「旁的道侶與我們不同嗎?」
天底下的道侶不都一樣嗎?
「自是不同,我們修士七情六慾本就比凡人淡薄,找道侶的大多是為了修行的資源,或者害怕孤獨結伴修行,鮮少因為感情結合的,我看兩位倒是像是因為感情結合的,難得,難得啊。」
「咳咳,我們還是進百草林吧。」姜娰見他越說越不像話,連忙笑吟吟地打斷他的話。
月璃點頭,一行人下了雪橇,進百草林。
百草林比當年還要茂密,徹底成為一座冰雪密林,林內茂密,樹木極多,而且荒無人煙,鮮少有路,雪橇自然無法通行。
一行人步行入林,史進走在最前面,四處查探著周邊痕迹,發現了好些妖獸和修士的痕迹。
「此林有不少妖獸,點滄宗的人一個月前出入過此地。」獵妖師們對追蹤探查十分的在行,不出片刻就探測出百草林內出沒的大型妖獸,可惜沒有發現雪狼妖獸的行蹤。
「大哥,那我們怎麼走?」
「沿著點滄宗走的路線,他們先前走過,一路都有獵殺妖獸的痕迹,比較安全,再者他們也是去找冰雪草的,我們都到了這裡,自然也要去瞧一瞧,看能不能幫上忙。」
也不知道從哪年開始,雲夢十八洲便崇尚修行先修善和德,所以獵妖師們雖然是拿命換靈璧的行業,第一反應是若點滄宗的人在百草林出事被他們遇到的,自然是要幫忙的。
縱然他們南石州貧瘠,無法與梧州府相比。
獵妖師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姜娰成為花草界的界主之後對天地間的花草都有獨特的感應,見他們走的方向跟冰雪草的方向大體是一致的,便樂的當個掛件,跟月璃慢悠悠地跟在獵妖師的身後。
一行人走了七八個時辰,冰原的夜色才緩緩降臨,史進在密林內尋了一處極為寬敞的冰原,挖洞生火休息,順便補充體力。
七八個成年壯漢,很快就挖好了冰洞,見月璃也不挖晚上睡覺的冰洞,反而雕刻了一地的冰雕,那一隻只活靈活現的小兔子瞬間就給冰冷的冰原密林增添了一絲的童趣和可愛。
「道友,馬上天黑了,你們不挖洞嗎?」
月璃祭出建築法器,頓時密林冰原上出現了一座可愛的兔子窩。那兔子窩是圓弧造型,十分的可愛,建築法器上還有兩隻兔子耳朵,姜娰見狀,眼前一亮,欣喜說道:「好可愛,大師兄,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法器?」
他不是一貫只喜歡月桂樹嗎?
獵妖師們也各個表情詭異,忍住笑,實在難以想象,這樣斯文俊雅的修士,周身都透著冷峻的光,卻甩出了一個可愛的兔子窩。
月璃睫毛微垂,淡金色的瞳孔深邃如海,十分認真地說道:「突然想起來月桂樹和兔子窩更配,所以就隨手煉製了這個法器。」
胡說,他是耗盡心思煉製了這個兔子窩,按照姜娰的喜好,布置了這個兔子窩,這樣日後與她外出周遊的時候,她也能住的十分的舒服。
「哈哈,道友好有童心呀,竟然喜歡這樣軟綿綿的兔子。」獵妖師們哄堂大笑起來,看著這漂亮的兔子窩和一地的兔子冰雕,覺得大約是劍宗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世家子弟,還是溫室的花朵,先前是他們誤解了。
姜娰進了兔子窩,發現裡面布置的十分的溫馨簡潔,像極了之前在水月秘境時大師兄住的月宮,只是那時她是一隻兔子,只有一個柔軟的小窩,現在她有整個兔子窩。
「阿肆,他果然把你當兔子養。」小畫筆飛出來,哼聲說道,「什麼毛病,把好好的人當靈獸。」
姜娰看著兔子窩裡各種稀有靈石和靈木雕刻的物品,東摸摸西摸摸,笑道:「這是情趣,你不懂。」
小畫筆氣鼓鼓地鑽進了她的儲物臂環內。
「大師兄,你雕刻那麼多的冰兔子做什麼?」姜娰在兔子窩造型的建築法器里繞了一圈,打開窗戶,見月璃還坐在外面雕刻兔子。
「兔子可愛。」月璃意有所指唇角微微上揚,眉眼是說不出的溫和俊雅。
姜娰趴在窗台上眯眼笑,大師兄是繞彎子誇她可愛。
臂環內,小畫筆抱肩冷哼,果然話本子說的都是真的,情人眼裡出西施,阿肆若是兔子,那定然是九洲戰鬥力最爆表的兔子。
獵妖師們看的直搖頭,到底是世家公子哥,不懂冰原的危險啊,這般沉迷溫柔鄉,遇到妖獸只怕要哭了。獵妖師們紛紛喝酒驅寒,然後進冰洞里睡覺。
冰原下,月璃雕刻了一夜的冰雕,從兔子雕刻到金翼獅馬,再到月光獨角獸,早上獵妖師們醒來,就見滿冰原的妖獸冰雕,乍一看以為是真的妖獸,嚇得兩腿發軟,等看清楚是這位劍宗的公子哥為了雕刻的雕塑之後,頓時又驚又喜。太,太威風凜凜了,而且還雕刻出了妖獸的威壓氣勢。
這劍修怕不是煉器的大家吧。
等出發走出老遠,獵妖師們還頻頻回頭,覺得這些冰雕被留在冰原上,頗是可惜。殊不知這些出自皓月道主之手的冰雕千年萬年不融化,且蘊含了一絲道,在無數年後成為了雲夢十八洲最火爆道場,無數的年輕修士不遠千里來到冰原,在此感悟飛升。
此是后話。
越往百草林深處走去,越是死寂,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別說修士的蹤跡,就連鳥獸都絕跡了。
「是雪狼的痕迹,大哥,你們快看。」
「雪狼妖獸的氣息極弱,它受傷了。」
「大哥,這是我們絕佳的機會,奶奶的,難怪我們蹲守了半個月什麼都沒蹲到,原來它受傷躲到這裡來了。」
獵妖師們各個激動興奮起來。
姜娰看去,果真見冰原不起眼的雜草從里有一絲雪狼妖獸留下的痕迹,殘留的氣息極弱,似乎受傷極重,但是姜娰還是從這一絲虛弱的氣息中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殘留的氣息,差不多是五境的妖獸,堪比人修中的六境修士。雪狼乃是最擅長隱匿行蹤的妖獸,怎會放下如此大錯?那極弱的氣息中分明有強悍嗜血的殺意。
越往前走,雪狼妖獸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越凌亂,同時眾人還發現了其他修士的行蹤。
一連追蹤了三日,姜娰等人終於追蹤到了雪狼妖獸的位置,看著面前有一絲熟悉的密林冰河,姜娰和月璃對視一眼,這不就是當年極陰點的那片河流谷地嗎?
當年就是在此地,她夜裡打開門,進入了靈界。
時過境遷,如今想來,竟然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奇怪,怎麼不見雪狼妖獸?」
「你們快看,冰河谷地那裡。」
一陣清風拂過,只見結冰的冰河谷地上面突然盛開無數冰雪草,那冰雪草乍一看跟冰雪一個顏色,只是盛開之際,會泛出淡淡的粉色,整個谷地像是鋪了一層粉紅色的地毯。
「冰雪草?」姜娰微微驚喜,她也只是在師父的古卷上看到過,這種靈草只生長在條件極其嚴苛的冰寒之地,而且十分的珍貴,基本算是看運氣誕生。
冰雪草有強大的治癒能力,還有美顏的能力,雖是八品卻有著九品的屬性,十分的珍稀。
「真的有冰雪草?這可是天寶閣有價無市懸賞的神草?」
「天吶,原來這就是冰雪草?怎麼是粉色的?」
獵妖師們興奮地上前,正要挖那些雪白中透著草尖一點粉的冰雪草,只見變故突生,一股強大的吸力襲來,瞬間將獵妖師們盡數吸進了一個冰雪小世界。
姜娰和月璃對視一眼,沒有抵抗,被吸入冰層下的小世界,一進小世界就見這是一個破損的小世界,不知為何跟百草林的冰原谷地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而冰雪小世界里除了冰雪,就剩下一片一片的冰雪草地。
「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到了這裡?」
「是點滄宗的人,你們快看。」
姜娰看去,只見雪地上還彌散著淡淡的血腥味和法陣的波動,雪山窪地里,傷亡慘重的點滄宗弟子們縮成一個圓圈,擠在一起,布下了防護法陣,也不知道被困在此地多久。
史進等人連忙趕過去,還未靠近,就見點滄宗的年輕修士面帶絕望地喊道:「別過來,雪狼妖獸藏在這裡,它是六境妖獸。」
獵妖師們臉色慘白,遍體生寒,六,六境妖獸?怎麼可能?下界怎麼可能會出現六境妖獸?
姜娰境界還未恢復,停留在五境,聽聞此地妖獸是六境,也愣了一下,看向月璃:「大師兄,果真是六境?」
「嗯。」月璃點頭,淡金色的瞳孔瞬間鎖定到雪地上的一點,是一隻從其他世界無意中進入到百草林的六境妖獸,此地磁場極亂,有各種虛空縫隙,出現一些高等級的妖獸也十分的正常。
當年這裡可是出過幽冥獸的。
「阿肆,你的修為為何遲遲未恢復?」
「我也不知,不過有危機還是能感應到的。」姜娰彎眼一笑,不過這種情況極少,畢竟她有鏡花界的世界之力護體,這世間能傷她的寥寥無幾,至於修為恢不恢復的也就無所謂了。
她倒是十分喜歡目前鹹魚的狀態,修為不過分強,沒有難覓對手的孤獨,也不過分的弱,如此正好。
「趴下,快趴下。」兩人說話間,就見獵妖師們神色慌張地趴進了雪地里,隱藏住了行蹤,然後瘋狂地給姜娰、月璃打手勢。
皓月道主自打娘胎里出來就沒有怕過,躲過,自然俊秀地站在雪地里未動,也沒有散發出威壓,生怕嚇跑了這妖獸,它跑到別的世界去傷人性命。
姜娰烏檀眼睛微微含笑,她穿的是翡翠綠的襦裙,飄逸似仙,在雪地里十分的顯眼,她看向點滄宗的老弱病殘們,然後「咦」了一聲。
「清霜師姐?」姜娰微楞,認出被護在中間的清雅女修,她和當年並無多大的變化,只是由豆蔻的少女長成優雅沉穩的女修。那年的青霧山腳下,百鬼夜行,是清霜帶人敲開了農戶的院門,引來了蘭瑨,也改變了她後來的一生。
姜娰隱隱意識到,她這一世的改變,點滄宗的女修便是那個引子。
「師叔,你認識那女修嗎?」點滄宗的弟子生出一絲的希望。
失血過多,傷勢慘重的清霜睜開眼睛,看到姜娰的瞬間,吐納的氣息陡然意亂,險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姜,姜娰?
這怎麼可能?當年靈界一別,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姜娰。已經成為點滄宗師叔的清霜面露激動,掙扎著想站起來,還未開口,就見姜娰已經出現在眼前,驚喜地說道:「真的是你。」
「是我。」清霜激動地點頭,聞到雪狼妖獸血腥的氣息,臉色煞白,叫道,「小心。」
只見一隻雪白的妖獸猶如疾風一般呼嘯而來,那妖獸身型巨大,帶著恐怖的威壓和腥風,猶如小山般從雪地里掠來,留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見那雪狼妖獸直撲而來,獵妖師們面色悲愴地喊道:「撒網!」
只見剛才還藏身的八位獵妖師分別跑向八個方位,然後撒出自己的至寶捕獸網,頓時八片法器連成一張巨大的法器大網,將撲來的雪狼妖獸網在了裡面。
通體雪白,額中一點紅的雪狼妖獸目露凶光,口吐人言:「找死。」
巨大鋒利的獸爪瞬間就將捕獸網撕裂,法器反噬,四境的獵妖師們口吐鮮血,齊齊受傷。
「師叔,我們跟它拼了。」點滄宗的弟子們絕望地喊道。
這妖獸將他們引誘到此地,明明比他們強大,卻每日都猶如捕獵一樣,既不將他們盡數殺死,也不放他們走,而是圈養他們,餓了就來殺一個人,吞噬掉,餘下的繼續養著。
他們出來時有二十餘人,此時只餘下七人,每日都被恐懼和絕望折磨著,現在這妖獸又引誘來了這一隊獵妖師,只怕還會繼續引誘更多人,造下更多的殺孽。
「對,跟它拼了。」點滄宗受傷的弟子們紛紛叫道,眼底都是恐懼。他們再也不要過每天都死親友的日子了。
「憑你們也想殺本尊?不堪一擊。」雪狼妖獸冷笑道,一抓擊飛一個獵妖師,看見姜娰,頓時眼睛一亮,好清新的氣息,吃了她能抵過他修行以來吃掉的所有修士。
「不好,它要開殺戒了。」點滄宗弟子凄厲地叫道。
姜娰見那妖獸竟然直奔自己,目光閃過一絲冷光,掌心的畫筆已經出現,還未畫出第一道符,就見巨大的雪狼妖獸被一隻雪白如玉的手隔空定住,打入了雪地里。
皓月道主冷冷說道:「放肆。」
雪狼妖獸龐大的身軀猶如肉泥一般摔進雪地里,全身骨頭盡碎,經脈盡斷,外表看著毫髮無損,內里已經是一灘血肉了。六境妖獸感應到那可怕的半神境威壓,驚恐地叫道:「九境,九境!」
能隔空一指將他碾成肉泥的一定是九境。
點滄宗的弟子們獃獃地張大嘴巴,臉上眼裡的恐懼還未散去,不知所措地望著姜娰和月璃,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獵妖師們還保持著吐血的姿勢,被激起的雪花糊了一臉也毫無知覺,九,九境?那劍修是九境?他們怕不是在做夢吧,這明明就是出來玩耍的一對小道侶。
天吶,他們之前還一直話里話外地教育人家!嫌棄他們外出歷練毫無經驗。
結果他們是九境,是九境,天底下至強的修士。
獵妖師們下巴都跌了一地,內心隱隱恐懼又帶著一絲的激動。
是姜娰,是青霧山的劍修啊!清霜認出那個青霧山第一峰的月大人,雙眼含淚,激動的全身都在顫抖,當年她誤入靈界,被幽冥獸驅使的時候,也是姜娰和眼前的月袍修士救的她。
清霜看向四周,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青衣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的落寞,隨即又低低一笑,有些人始終會如那鏡花水月般遙不可及,她遠遠看見便十分的幸福了。
「阿肆,你帶他們出去,這妖獸我來處理。」月璃淡淡開口,不想她看到一絲的血腥。
「好。」姜娰點頭,看向清霜,「師姐還能走嗎?我帶你們出這個小世界。」
「出,出去?」點滄宗的弟子們不敢置信地開口,全都抱頭痛哭起來,他們早就失去了鬥志和希望,早就不奢望能活著出去了。
清霜點頭,站起來,穩住情緒,啞聲說道:「多謝山主和月大人,你們已經救了我第二次了。」
姜娰淺淺一笑:「善因結善果,這是你我之間的緣分。」
清霜雙眼含淚,是緣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分能讓她那一年的百鬼夜行,誤入青霧山山腳下,此後這些年想來,都如做夢一般。無數年後,點滄宗的大師姐清霜已經白髮蒼蒼,卻時常想起那一年的青霧山,遇見的人、經歷的事。
歲月如梭,繁花褪去,唯獨記憶里的往事猶如昨日發生,歷歷在目。
姜娰帶著傷亡慘重的點滄宗弟子和獵妖師們出了小世界,沒多久,就見月璃也出來。
皓月道主一身清風冷光,出來之後,眾人就見冰層下傳來轟隆的聲音,似乎是小世界墜落的聲響。
那隻作惡多端的雪狼妖獸和冰層下的小世界都盡數消失。獵妖師們聽著那聲音痛心疾首,他們的妖獸任務啊,不過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姜娰給清霜等人數瓶八品凝珠,幫他們療傷,見月璃出來,眼睛微亮,連忙上前來,悄悄問道:「你把小世界封住了?」
「嗯,本就是破碎的小世界,墜入時間長河了。」皓月道主見她一臉期待的小模樣,頓時唇角微揚,取出自己挖來的無數冰雪草,低沉說道,「幫你挖了一些草,你回鏡花界可以尋個雪山種下。」
姜娰一見,他挖的哪裡是一些冰雪草,他連那片雪地都挖來了,用皓月之道冰封成水晶球,好似將時間和空間都凍住了一般。
姜娰欣喜地接過來,笑道:「多謝大師兄。」
月璃見她將水晶球塞進百寶囊內,狹長的眼眸微暗,阿肆至今還留著蘭瑨給她的百寶囊?他給她的月牙臂環不好用嗎?
皓月道主薄唇抿起,心生一絲的古怪。
「此番事了,我們該走了。」他淡淡看向虛空里傳來的熟悉波動,姑射返回九洲之後,他跟阿肆在雲夢十八洲的事情定然會被其他人知曉,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到了。
「好,我去跟清霜師姐告個別。」姜娰點頭,又給清霜留了幾瓶八品凝珠,朝著獵妖師們點了點頭,跟月璃消失在冰原谷地里。
點滄宗的弟子們和獵妖師們坐在雪地里,看著兩人破空離開的身影,以及滿地的冰雪草,久久回不了神。
清風拂過,冰雪草盛開,雪地里像是鋪了一層絢麗的晚霞,美不勝收。
眾人如夢初醒,挖了冰雪草,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百草林,返回琅州府的洞天福地。
沒多久,數道氣息降臨。
秋作塵:「我們來晚一步,月璃帶著小師妹剛離開。」
重華冷笑:「該死,月璃想輕而易舉地娶到阿肆,絕對不可能!」
赫連縝興奮地叫道:「三哥,那我們快去追啊,我們八個人應該能打得過月璃吧。想想就激動。」
蘭瑨微笑:「請當我不存在。」
蕭跡幽:「你們又不是沒聯手過,請當我不存在。」
赫連縝憤憤:「你們也太不講義氣了。」
迦南微笑:「你那不叫正義,叫作死,傻子才幹。」
重華:「別吵了,老五,快算一卦,他們跑哪裡去了。」
墨棄茶色瞳孔微深,一字一頓地說道:「青霧山。」
若是此界還有令人留戀的地方,當屬青霧山。沒成想,時隔百年,他們十個人故地重遊,齊聚青霧山。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