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突襲的真正目的（上）
直到沙塵暴都快刮到臉上了，仍有許多將領心懷僥倖，希望所謂沙漠王國軍隊的夜間突襲只是猜測，可惜隨著一眾禿鷲騎士在黃沙中顯出身形，他們最後的一絲僥倖破滅了。
耳邊除了風沙的呼嘯外，還傳來從未聽過的唳鳴，匆忙穿戴好裝備的獸人士兵抬起腦袋，他們被毫無徵兆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因為這些聲音里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庫米爾一馬當先，控制禿鷲向一群獸人士兵急速俯衝，揮舞的鐮刀在漫天黃沙中迸發出一瞬寒光，數十顆大好頭顱帶起衝天的血柱被狂風吹出老遠，而他們依然佇立的身軀也在禿鷲羽翼末端的鋒利切割下，被生生斬斷成兩截。
那些只負責後勤的士兵看到這血腥的一幕，當即被嚇得肝膽俱裂，只能眼睜睜看著禿鷲騎士在沙暴的掩護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耳邊甚至還能隱約聽到行兇者猖狂的笑聲。
那些身首異處連個全屍都沒留下的士兵，至死也沒看清兇手的模樣。
綠洲實在太大了，如果從高空俯瞰綠洲大本營的全貌，就可以發現三方勢力的軍隊還沒有做好迎敵的準備，一些精靈甚至還在慢條斯理的整理裝束，渾然不知一支聯隊編製的禿鷲騎士已經隨風殺到，所過之處留下的凈是哀嚎與慘叫。
禿鷲騎士都是最心狠手辣的劊子手，他們在長久的訓練中被灌輸出手即見血的理念，作為隊友袍澤或許是件好事，可如果是敵人，那將會是最可怕的噩夢。
不得不說禿鷲騎士們之的配合簡直完美無缺，一個聯隊編製至少600名禿鷲騎士，在視野如此受限的沙塵暴環境中，居然不會發生「撞機」事故，其個人硬實力與協調配合能力由此可見一斑。
天鵝族將軍雷迪亞斯看著在綠洲上空肆虐的禿鷲騎士，臉色陰沉的嚇人，指節因為用力多猛而被攥的發白。
他麾下的天鵝族戰士和雄鷹族戰士因為沙塵暴氣候無法升空作戰，就算勉強上去了，鐵定也會在第一時間被集火，現在綠洲營地的制空權已經淪喪，基本沒有奪回的可能了。
雖然失去了制空權，但三方聯軍的地面部隊也終於能夠形成防禦陣線，獸人王國的士兵沖在第一線，身後是矮人，最後才是精靈，現在該輪到地對空部隊展現真正的實力了。
人馬族和精靈是天生的射手，數個聯隊加起來幾千號人在亂舞的風沙中尋找敵人的蹤跡，頂著狂風拉動弓弦瞄準。
能夠參加遠征軍的精靈無異都是箇中好手，劍與箭兩系精通，除了大名鼎鼎的劍術「劍詠」之外，他們還掌握一種叫做「魔箭術」的攻擊魔法，這種灌注了魔法的箭矢不僅更具破壞力，同時也強化了射程和弓箭的穩定性。
數百名身材修長的精靈男女皆有，他們列成射擊方陣，蓄勢待發，尖端的箭簇發出明亮的綠光，狂風可以吹亂他們的長發，卻絲毫動搖不了他們手中穩如山嶽的弓。
「齊射！」一名中年精靈肅然出聲。
數百支灌注魔法的箭矢劃破夜空，當空拉出一道由綠色光芒編製的箭幕，箭矢上躍動的魔法力量抵消了狂風吹拂的影響，這種對特定區域進行的飽和打擊立竿見影，兩名禿鷲騎士展開機動規避，但依然逃不過箭幕的覆蓋，被當場擊落。
人馬族射手自然也不甘示弱，他們將天馬視域開啟到極限狀態，同樣密集的箭幕，同樣趨於飽和的範圍打擊，同樣擊落兩名禿鷲騎士，雖然戰果不夠輝煌，但這畢竟這是處於極端環境下的反擊，再挑剔的指揮官也不能奢求更多了。
初雪、安娜和艾米莉亞躲在一處低矮小樓里，遠處綠光陣陣，哪怕隔著這麼遠也能聽到禿鷲被擊落時的哀鳴。
「看來其他部隊已經找到了反擊辦法。」安娜欣慰道。
安娜作為但丁主祭的女兒，繼承了他父親的慈悲心懷，如果她一個祭祀很容易成為地方集火的目標，她真的想現在就去馳援其他部隊，她每多唱響一首戰歌，每一名士兵就會多一分生存下去的希望。
正當安娜以為局勢可以漸漸扳回來時，她才猛然發現，初雪臉上凝重的神情並沒有緩解，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
「初雪，是哪裡不對嗎？」安娜的心頓時跳到嗓子眼。
初雪不忍再看那些頻繁亮起的綠光：「已經來不及了。」
精靈射手聯隊的指揮官一心只想著如何擊落禿鷲騎士，卻本能的忽略了他這個戰術背後存在的致命缺陷。
在沙塵暴這樣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任何依靠視覺行動的生物都會受到極大影響。
這種影響無論敵我，哪怕是在沙漠地區生活數十年之久的禿鷲騎士，也只不過是比其他人看的稍微清楚一些，他們一方面依靠的是對環境的適應力，另一方面依靠的是墨晶防風鏡，並不能做到完全無視風沙的效果，視線依舊模糊。
然而精靈射手們施放魔箭術時的綠色閃光，讓他們成為了所有禿鷲騎士關注的焦點，簡直就像是在黑夜中點燃了一盞明燈。只不過這盞燈並不會指引他們走向勝利，而是加速了他們的滅亡！
禿鷲騎士聯隊像聞到鮮血味道的群狼，從三個方向發動集體俯衝，死神刺耳的尖嘯在所有人耳邊炸響，第二波箭雨和第三撥箭雨齊射，光是這一波打擊就擊落了兩位數的禿鷲騎士，但很多射手臉上都沒有一絲喜悅的表情。
因為他們的頭顱已經衝天而起，再也做不出任何錶情。
在上百道綠光的照亮下，禿鷲騎士甚至可以看清地面，他們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超低空飛行，騎士們橫持鐮刀在手，無需揮砍，成片成片的頭顱會自己撞上來。
因為射手聯隊按照規定組成了愚蠢的方陣，引頸待戮。
骨斷肉碎的地獄之音響起，每一聲咔嚓，都代表著一名精靈射手倒下，而這種聲音竟一時間蓋過了風沙的呼嘯。
只是一次低空俯衝，精靈射手聯隊幾乎全軍覆沒！
庫米爾的鐮刀揮舞了一次又一次，沾上血跡也會被強風在第一時間吹落，倒在他鐮刀下精靈射手至少有幾十個，但他並不滿足於這種無意義的割草，他想要爭取更大的軍功。
精靈射手聯隊的覆沒，直接導致了對空火力輸出出現了空窗期，庫米爾如同狼入羊群，而在又一次低空入場虐殺后，他在慌張的獸人部隊中發現了一名被眾多護衛擁簇的將軍。
他的目標赫然是天鵝族將軍雷迪亞斯。
「嘿嘿，此番我要是能拿回去一個天鵝族將軍的腦袋，隆美爾大人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吧？」庫米爾心中這麼想，可手上動作遠比腦子更快，他吹響口哨，頓時一支小隊就趕到他身邊，掩護他對那位將軍發動襲擊。
雷迪亞斯冷笑著一步向前，用強勁的鬥氣震開了護衛。
他在年輕時也是軍部中赫赫有名的黃金騎士級的強者，只因上了年紀實力有所減退，但眼力依在，庫米爾盯上了他脖子上的腦袋，想摘去？那也得先有那個本事才行。
雷迪亞斯背後潔白的雙翼展開，銀白色的鬥氣嗡鳴著，他拔出腰間長劍，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一道沉穩冷靜，另一道兇殘嗜血，沒有一方選擇後退。
「難得，終於見到個有種的！」庫米爾駕馭禿鷲再加速，在漫天黃沙中奔襲如一道黑色閃電，他將鐮刀高舉過頭顱，打算在避開雷迪亞斯手中劍的瞬間割下他的腦袋。
雷迪亞斯悍然出劍，劍勢並不同於尋常天鵝族強者那樣一貫的優雅，而是帶著一股充滿決絕的凜然，斬開漫天黃沙一瞬，這足以看出雷迪亞斯年輕時絕對是一名用劍的強者。
然而現實沒有照顧這位年邁的天鵝族將軍，他匯聚鬥氣的一劍被庫米爾以一個角度詭異的偏轉機動躲開，劍氣鬥氣斬空，技高一籌的庫米爾如同倒掛的蝙蝠一樣「掛」在雷迪亞斯的頭頂，他的鐮刀已經揮出，下一秒雷迪亞斯就會身首異處。
徒然間，一股死亡的陰影毫無徵兆的籠罩庫米爾，一向殺伐果斷的他竟然遲疑了一瞬，這種戰場上的直覺曾經讓他數次在死亡的邊緣線止住腳步，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果斷放棄了那顆近在咫尺的將軍頭顱。
他下意識看向遠處，那裡有一道微光轉瞬即逝，他幾乎是本能的選擇規避。下一刻，他感覺到狂風被什麼東西貫穿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掠過了他的耳邊，但他什麼也看不清楚。
直到他座下的禿鷲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拳頭打中。
禿鷲的翅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開出一個巴掌大的血洞，失去平衡的禿鷲像一塊破抹布被狂風吹飛，再也無力穿越沙塵暴，哀鳴著墜地。庫米爾毫不猶豫的拋棄坐騎，一個起躍跳至半空中，一名同伴很快接應到他，兩人同騎一隻禿鷲。
庫米爾死死盯住方才微光閃爍的地方，後背久違的被冷汗打濕，就是那道光閃耀了一瞬，讓他痛失了自己的坐騎。
庫米爾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再次看到左側有微光亮起。
然而這一次亮起的光卻不止一道。
「1374。」架狙瞄準的白金吐出一個冰冷的數字。
12.7毫米穿甲彈的出膛速度超過了3倍音速，子彈的渦流在沙暴中開出一條條真空的閉合通道，直奔庫米爾而去。
在白金開出第一槍后，精確射擊小隊的人馬族射手們就全部鎖定了庫米爾的位置。
然而庫米爾之所以能夠爬上聯隊長的位置，靠的可不是阿諛奉承，他完全是靠著過人的本領和軍功，一步步趟著鮮血爬上來的，面對生死危機，他的身體比腦袋反應的更快！
庫米爾猛踏腳下禿鷲右側的翅膀，禿鷲左翼不受控制的揚起，幾發破甲彈洞穿翅膀的同時被偏轉了彈道，有兩發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飛過去，勁風在他臉上撕開了一道血口。
庫米爾趁此機會雙腳再度猛踏在禿鷲的背上，借力像炮彈一樣沖向地面，試圖從陸路逃離。
而他的那位同伴可就沒那麼幸運，被數發破甲彈直接命中，子彈的巨大動能讓他在半空旋轉至少十幾圈，然後這具勉強還能拼接在一起的碎肉就和禿鷲跌落大地，血灑長空。
聯隊長的失聯讓整個聯隊陷入了無人指揮的局面，其他禿鷲騎士只看到聯隊長被擊落，但是不知道聯隊長是被什麼東西擊落的，更別談找出攻擊者的方位了。
白金率領的精確射擊小隊各個都是狙擊戰的行家。
在光明野的例行訓練中，常昊一直和她們強調：狙擊手在情況複雜的戰場上，第一要務不是殺敵，而是先隱蔽自己。
培養出一名狙擊手的成本遠超尋常士兵，如果只是為了打擊低價值目標，完全沒有必要動用狙擊手，她們的存在只為了針對敵方高價值或高高威脅的目標。
在她們出手前，必須保證自己的位置不會輕易暴露。
在白金的安排下，所有人馬族射手都尋找了兩層或三層的閣樓作為狙擊點，她們往往會清空一張木桌趴在上面，用偽裝毯蓋住自己，只露出一截加裝消音器的槍管對準窗口。
她們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瞄準中去，把自己的身後託付給由折耳貓露可可率領的快速反應部隊。
之前庫米爾能看清白金射擊的槍口火焰可以算是意外，一方面因為他恰巧面對著槍口的方向，另一方面基於他對本能和直覺的無條件信任，否則該摔成一攤碎肉的就會是他。
一場針對禿鷲騎士的狙擊戰悄然拉開序幕。
白金瞄準、上膛、扣動扳機、再瞄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彈殼落地的聲音每響一次，就有一名禿鷲騎士從半空中墜落，彈無虛發是每一名人馬族射手的最基本要求。
一邊倒的局勢開始有了逆轉的勢頭，穿甲彈遠超弓箭的初速度讓躲閃成為一種奢望，畢竟不是每名禿鷲騎士都具備像庫米爾聯隊長那樣變態的危機本能，他們只能被動挨打。
沙塵暴是禿鷲騎士聯隊突襲綠洲的天然掩護，然而恐怕連軍神隆美爾也沒想到，這場沙塵暴竟然反過來成為了光明野精確射擊小隊的掩護，正好應了風水輪流轉的那句老話。
更何況狙擊手們都躲在閣樓里，就算有禿鷲騎士偶發發現了，禿鷲翼展接近5米的巨大體型也鑽不進小小的閣樓，且只要他們速度慢下來，毫無疑問下一秒就會成為活靶子。
禿鷲騎士無法繼續展開對地攻擊，在半空中展開各種規避機動，試圖讓在暗處的射手無法預判和鎖定他們的位置。
這種辦法的確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只是降低了狙擊手們的開火頻率，因為但凡只要人馬族射手扣動扳機，就絕對沒有落空的道理。
禿鷲騎士隕落的數量早已經超三位數，看著不斷哀鳴著墜落大地的禿鷲騎士，三方聯軍的戰士和將領們爆發出陣陣歡呼。在士氣低迷時，這樣顯赫的戰果最是能提升士氣。
撿回一條命的天鵝族將軍雷迪亞斯若有所思的看向光明野營地的方向，他隱約猜到是誰在出手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