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章 看不見的威脅
戰神之怒軍團離開洛尼亞已經有三天，一路上剷除零星遊盪的亡靈生物，一邊快馬加鞭朝著魔多地區挺進。
越靠近魔多，天色就越昏暗，天地間好像蒙著一層紗，越是向前，這層紗就越厚重，最後竟演變成明明是大白天的時辰，眼前卻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視距離最多只有幾百米。
常昊這才明白為什麼之前聽聞戰神之怒軍團中有不少強壯的牛頭人戰士這次卻一個沒瞧見，大部分是灰狼戰士、熊人戰士以及人馬射手。原來魔多的戰場環境是這麼惡劣，牛頭人戰士天生夜盲，來這裡就基本和送死沒什麼差別了。
很快，軍團已經抵達獸人王國和魔多地區的分界線。
安娜策馬來到常昊身旁，看到他拿著一本《魔多地區行軍作戰手冊》看的津津有味，不客氣的道：「想不到精靈也會主動拿熱臉去貼獸人的冷屁股，今天算是開眼界了。」
「知彼知己，方能百戰百勝，這句話沒聽過嗎？」常昊把目光從手冊上移開，同樣不客氣的撇了眼安娜緊繃皮衣下的大長腿算作回敬。
「這句話我的確沒有聽過，但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安娜反覆咀嚼這句話，竟發現越嚼越能體會出其中精髓。
常昊輕笑一聲，安娜這人脾氣臭歸臭，但人不壞就是了，相反她還挺聰明，稍加點撥就能舉一反三。只可惜這女人的嘴皮子實在利索，感覺擠兌他已經成了她的每日任務一樣。
這本作戰手冊可謂來之不易，是他從戰神之怒軍團長那用三寸不爛之舌討來的。軍團長一開始根本沒打算搭理他，但架不住他軟磨硬泡，迫於無奈才把這本勉強可以算作軍事機密的作戰手冊分給他一本。
「萊戈拉斯，有時候我真的會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精靈。」安娜雙手牽著韁繩坐的筆直，胸前的挺拔隨著馬背的顛簸而起伏，「你的行為舉止和神廟記載中的精靈有著不小的出入，但有一點又會讓我推翻對你的一切懷疑，那就是你談吐。」
安娜直視著常昊的眼睛，「從來沒有人可以說出如此簡潔而又富有深刻哲理的話語，哪怕是但丁主祭也很難做到.……」
常昊臉上保持著不為所動的高人風範，心底早就笑開了花，心說我泱泱華夏文化積澱傳承幾千載，都是老祖宗們的心血，你現在聽聞的也只不過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罷了。
似乎是探查到敵情，軍團開始組成迎敵陣型，一名斥候向他們跑來，是個狗頭人，他敬了個軍禮說道：「安娜大人，前面五公里處發現亡靈大軍的動向，軍團長下令主動迎擊吸引注意力，你們該在這裡兵分兩路了。」
救援小隊在狗頭人斥候的引導下離開軍團，狗頭人斥候在為常昊指明了方向後就歸隊了。大約半個小時后，從他們離開的地方爆發出震天響的廝殺聲，顯然戰神之怒軍團已經和亡靈大軍死磕在一起了。
戰神之怒的任務只是佯攻，不會和亡靈大軍死磕多久，他們必須抓緊時間在佯攻的時間內走出足夠遠。
安娜穩定心神，攤開隨身攜帶的地圖，纖細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個半圓，「根據情報顯示，人族使團在被俘虜后，被關押在亡靈大軍駐紮地後方，我們需要避開遊盪亡靈比較多的中間區域，向左迴旋約一百公里繞道，然後再做計劃。」
「好奇問一下，這些情報是從哪裡得來的？」常昊有些奇怪，心想神廟應該沒那個能力把情報網撒到別人老家吧？
「神廟機密，無可奉告。」安娜朝常昊翻了個白眼。
「是之前那些任務失敗的監督者臨死前傳信回神廟？」常昊一邊說一邊注意安娜的神情變化，當看到她的臉色黯淡下去時，他知道自己這張烏鴉嘴又猜中了。
「那些監督者里……有你的姐妹？」常昊試探問道。
「戰神之怒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倒下，我們該趕路了。」安娜深吸一口氣，扭頭想忘記過往，避開了這個話題。
魔多地域土地多貧瘠，加上終年看不到太陽，使得這裡的植被極其稀少，能夠存活的植物大多都是些耐旱的荊棘，放眼望去都是溝壑丘陵與石澗，加上宛如夜幕一樣的天空和荒原上時隱時現的遊盪亡靈，使人彷彿置身於地獄一樣。
常昊一行人穿梭在魔多的荒野上，眾人被要求儘可能的壓低身形前進。其他人還好，可這就苦了隊伍里身形高大的幾位戰士，他們背負重物前行本就不易，要在彎下腰的情況下穿行一百公里，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潛行約兩小時后，走在最前面的常昊忽然臉色陰晴不定起來，他立刻抬臂握拳，身後所有隊員馬上停下腳步並警戒四周，這是常昊之前和他們約定好代表有情況的手勢信號。
「你該不會告訴我，我們其實是沿著以前那幾撥救援隊的老路在前進吧？」常昊指著一處碎石澗中的補給品殘留，這些補給品的袋子上有洛尼亞城防軍的徽記，和他們行囊里攜帶的補給品如出一轍。
「是的，這是軍部給出的最優路線，我們沒理由不選擇這條路。」安娜抬起頭，她不明白常昊為什麼突然發火。
「簡直是胡鬧！」常昊壓低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怒火，「魔族在魔多這裡生活可不是一天兩天，你們一連幾次救援失敗，再蠢得魔族高層也知道會反向推演你們的救援隊到底是怎麼混進的魔多領地。這條救援路線百分之百已經暴露，他們只要在合適的地方設下埋伏，我們就會成為別人砧板上的一塊肉！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安娜如夢中驚醒，俏臉慘白，她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如果情況真如常昊所說，這條路線說不定自第一次救援失敗后就已經暴露，導致了後面幾次救援完全變成了羊入虎口！
還有一點常昊不忍打擊她，就是前面那幾批救援隊員，神廟憑什麼認定他們就一定是全部光榮了？魔族既然能生擒人族使團，沒理由擒不下幾個經過長途跋涉的隊員吧？
常昊甚至懷疑，安娜口中那些執行任務失敗的監督者，說不定沒有真死，而是被魔族生擒並且用酷刑撬開了嘴巴，向神廟傳回了誤導性的情報。
情報最重要的就是準確性、真實性和時效性，如今這三點幾乎全都站不住腳，局勢瞬間撲朔迷離起來。
熊霸和瑪莫斯他們幾個雖然聽得雲里霧裡，但哪怕他們再愚鈍，從常昊緊縮的眉頭也不難猜出，他們現在似乎處在非常不利的局面。
「萊戈拉斯大人，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露可可她們稍微往常昊身邊靠了靠。魔多陰森的環境就像家鄉時刻威脅著折耳貓族群的豺狼，讓她們出於本能的產生畏懼。
「最初執行任務的都是軍部精銳？」常昊一邊摸著折耳貓娘的頭頂安慰一邊問安娜。
在得到安娜的肯定答覆后，常昊蹲下拎起補給包裝袋的一角眼角微眯道：「區區兩個小時的路程就開始進行補給？這麼看來，這些所謂的精銳似乎還不如我們小隊來的強……」
常昊話說到一半被自己生生截斷，因為他看到熊霸幾名高大獸人眼眸中不知何時爬上的血絲。
「見鬼！」常昊低喝一聲衝到熊霸身邊，速度快到安娜瞪大了眼睛也沒能捕捉清楚他的移動軌跡。
常昊此時才發現隊伍中幾名負重前行的獸人呼吸不是一般的粗重，眼睛血絲密布，大汗淋漓，像極了中毒。但是熊霸他們以為只是乏力而已，出於臉面顧慮和戰士的尊嚴，他們選擇硬抗而不是第一時間告訴常昊。
「魔多地區的空氣中有毒顆粒過多，少量吸入不打緊，但如果是大量吸入，就會導致中毒乃至出現幻覺！」常昊用靈力檢測了他們周遭的空氣，臉色陰沉的簡直能擰出水來。
明面上危險反而不危險，避開就好，反而是這種看不見的威脅才是最傷人的鈍刀子。
爺爺和他說過，真龍之血是天底下至陽至剛之物，哪怕放到其他高級位面中去，也足以位列前三甲。魔多地區空氣中的有毒顆粒進入到他的身體里，一瞬間就會被真龍血焚燒成虛無，所以導致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有毒顆粒的存在。
熊人和猛獁戰士的肺活量大得驚人，一次深呼吸怕是能頂別人幾十次，他們不中毒誰中毒？
常昊現在顧不得許多，無名指上的儲物戒指幽光閃動，一堆雜物憑空出現，有木炭、石灰、建造船隻時剩下的木屑、椰絨織布等等東西。在荒島那會物資緊缺，是東西甭管有用沒用都捨不得扔，常昊沒想到現在會有用上它們的一天。
「空間魔法？」安娜驚呼一聲。
常昊沒理會安娜，讓露可可她們給自己打下手。
以前上在高中那會，學校開展過危機應對的課外活動，授課老師要求每個學生都必須用準備好的材料手工製作出一副簡易的防毒面具。他當時開小差沒聽講，最後還是軟磨硬泡讓老妹代為作弊才交的作業。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常昊真想把那節課給補上。
一隻洛尼亞城防軍的軍用水壺，壺底鑿滿細密的小孔，水壺側面開出能把口鼻塞進去的口子，下方再開出呼氣口，在呼氣口外側裹上層層椰絨，然後把織布、椰絨、木炭、石灰、木屑等能夠過濾空氣的東西按照順序裝到壺底再隔開，一隻簡易的防毒面具就大功告成了。
至於綁在頭上的頭帶，露可可她們取來了生長在荒野上的荊棘，削去上去的尖刺彎折幾下就能湊合著用。
常昊慶幸洛尼亞城防軍給他們的水壺都是特大碼的，要不然以熊霸的面部尺寸，但凡小一碼都塞不進去他那張嘴。
費了一番功夫，所有人都戴上了防毒面具。這防毒面具不戴不知道，一戴嚇一跳，吸進嘴裡的空氣質量在有了鮮明的前後對比之後，大傢伙對防毒面具簡直愛不釋手，熊霸和瑪莫斯的情況也大為好轉。
安娜對這件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玩意表現出強烈的好奇心，她有些激動，防毒面具這種東西如果能夠列裝軍隊，對未來和魔族戰爭可能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正當她想和常昊商量事後能否把防毒面具這項發明提交神廟時，這才發現這位「精靈大發明家」似乎又開始搞起了新動作，沒有人敢出聲打擾他。
「白金，你視力怎麼樣？」常昊一邊讓人馬族射手白金脫下她的外套一邊往上面塗抹草汁和纏繞一條條荊棘。
「請隊長放心，我的夜間視力很好，在魔多這種環境下可以鎖定三百米以外的敵人，再遠就看不清。」身材高挑的白金一頭雪白的長發垂在腰際，胳膊和大腿沒有一絲贅肉，白皙的皮膚是人馬族中血統優異的證明。
白金是隊伍中除安娜和三隻折耳貓娘以外的最後一名女性。她有著遠超常昊預計的執行力，要她脫衣服，她也不問緣由，毫不猶豫的就脫下來交給他，十分果斷利落。
常昊嘖了嘖嘴，整整三百米啊！
連他在點亮黃金瞳的情況下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那句老話說得果然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能小覷天下英雄。
「三百米視距是不假，但只憑我手上這張輕型柳木弓，最大射程其實只有兩百米多一點，再遠就是望塵莫及了。」
白金摩挲著一刻都不曾離手的柳木弓。如果是輕木箭，她有自信把射程提到三百。但她的箭囊里都是為了這次行動特製的鍍銀重箭，只有鍍銀武器對亡靈才能造成明顯傷害。鍍銀重箭發射起來格外考驗準頭和計算提前量，哪怕是戰神之怒軍團中的資深人馬族射手，也不敢拍胸脯保證命中率。
「指哪打哪？」常昊笑著貼上最後一條荊棘。
「指哪打哪。」白金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沒有參軍呢？」
白金的臉龐罕見的一紅，背後和她名字一樣的潔白馬尾輕輕搖擺：「我之前報考過，但徵召處的軍官以女人在軍隊里不方便行動為理拒絕了我，哪怕我的成績都名列前茅。」
「那我撿到寶了。」
常昊把已經變成深褐色的外套披到白金身上，「這是迷彩偽裝服，可以讓你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穿上以後只要動作得當，可以很大程度上減少被那些亡靈發現的概率。你保持偽裝遊離在我們隊伍周圍一百五十米左右。但凡有靠近或可能暴露我們的亡靈，都是你的獵物。」
隊員們有些不信邪的湊近了仔細瞧，很快他們便震驚的發現，如果真有人穿著這件迷彩偽裝服趴在稍遠點的地上，他們真的很難察覺那會是個人。
「我把隊伍的安全都交給你了。」常昊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金接受命令，怔怔摩挲著身上的偽裝服，這種被信任的感覺很溫暖。
常昊拿過地圖，一指頭點在魔多中央腹地。
他不打算繞路，他要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