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南宮卿燝笑看著她道:“太子爺好是好,就是把我好一頓數落。”
月臻疑惑的道:“數落你什麽?”
卿燝湊近她低聲道:“數落我為了你,連兄弟之情都不顧了,來了這麽些日子,竟不去行苑,隻守著你。”他這些的時候,目光灼灼的望著她,眼裏似有千言萬語。
月臻不覺臉一紅,低下頭去,不敢看他,卿燝見她不跟過於一般一味回避撇清,心裏不滿欣慰,到底不枉自己勞心勞力的伺候她一場,卻還有些良心。
想起這半個月,雖是朝夕相處,卻是卿燝有生以來最難度的日子,度日如年也不為過,頭一次覺得,她隨時都可能離開自己,那種即使再強大,也留不住心愛之饒滋味兒,這輩子他都不想再嚐。
想到此,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這次把我也嚇住了,答應我,以後都不要生病了。”
月臻愣愣看著他,隻覺渾身都發熱,卻一句話也不出,直到他放下手,月臻才發現自己竟有些失望,難道,自己竟然期待什麽,怎麽可能嗎,這是古代,她忘了不成。
卿燝拉著她坐下道:“你讓安子和去救胡家的兩個孫子,是不想跟胡家鬥下去了?你的攻心為上,指的莫非是這個。”
月臻點點頭:“從我接手慶福堂開始,就總是鬥來鬥去的,現在想想,若不是當初鬥垮了延壽堂,跟夏家結了仇,或許也不會跟胡家鬧成這般,昨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環,誰也逃不過去,雖夏守財罪有應得,我的做法兒也著實有些過頭了。”
卿燝道:“做什麽事兒都一樣,若不斬草除根就要攻心為上,隻不過胡家牽扯眾多,你還是要心些。”
月臻道:“胡家牽扯再多也是胡有慶。”
卿燝道:“胡有慶是朝廷命官,若他有事,你以為胡家還能保得住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胡家的興衰跟胡有慶終歸脫不開關係的。”月臻略想了想,看著他道:“你查出了什麽?”
卿燝道:“那日你跟鬆鶴堂在藥王廟前鬥藥,第三場抬出來的那個人,是個外鄉人,是跟著胡有慶一進的杭州城的。”
月臻一驚:“你是懷疑,這場瘟疫是有人故意為之?”
卿燝點點頭,月臻不禁道:“什麽人如此大膽,這可是人命啊,幹這麽缺德的事兒就不怕斷子絕孫嗎,更何況,太子爺還在呢。”想了想,忽驚呼一聲道:“莫非正是因為太子爺在,所以……”
卿燝歎口氣道:“自古權力之爭最為殘酷,金殿之上的那把九龍椅下,哪還有什麽兄弟骨肉。”這話已經相當直白,而且,這種皇家秘事,她實在不知該怎麽插嘴,卿燝看了她一眼道:“怎麽?不想問我的身世?”
月臻搖搖頭道:“不想問。”
卿燝把她脖子裏的玉佩拿出來:“龍生九子,才有這九塊玉佩,以你的聰明,恐怕早就猜著了,隻不過你記著我的話,不管我是誰,我都是南宮卿燝。”
月臻心,怎麽可能嗎,南宮卿燝是越王府的王爺,慕容卿燝是大齊的九皇子,這兩個隨便拿出來一個,都不是尋常人能高攀的,而自己跟他……月臻搖搖頭,不想了吧,事到如今,仿佛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想起一件事道:“對了,那我去鬥藥之前,有兩個人來刺殺我,被……”著不免心虛的瞧了他一眼,又想自己心虛什麽,才道:“被冷大哥擒獲,後來趕上瘟疫,鋪子裏忙亂,就把他二人關在裏慶福堂後頭的地窖裏。”
卿臉色略沉:“冷大哥?你叫的倒是親熱。”語氣裏頗有些陰沉,月臻一惱道:“我跟他結拜過,不叫大哥,你希望我叫他冷炎不成?”看見他驟然冷下的臉色,月臻別開臉,過了會兒見他不吭聲,略用餘光看他了一眼,見他兀自在那兒陰著臉,想起這半個月來,他衣不解帶的照顧之情,心裏一軟,正巧順子送了茶來,月臻接過來,遞到他手裏道:“喝茶,蘇州的碧螺春,雖沒宮裏的好,也難得了,你嚐嚐可過得去?”
難得的軟語,倒叫人生不得氣,卿燝看了她半晌兒,接過去道:“下不為例。”月臻暗暗鬆了口氣,心,什麽下不為例啊,下次人家救自己的命,難道不讓救了啊,不過,她也終於看明白了,這攻心為上,不止對鬆鶴堂,對南宮卿燝也得如此,她發現,自己越硬越僵,自己稍微一軟,什麽事兒都能過去。
安子和掌燈的時候才回來,跟月臻回道:“胡家兩個孫子發現的早,灌下藥,施了針,睡安穩了,這一宿若過去,明兒就無事了。”
月臻道:“你給我吃的那個藥也是這個嗎?是什麽方子?”
王子正從後頭走出來道:“起來,虧了你把你餘家的兩本醫書給我瞧了,裏頭記載了瘟病之方,正如你餘家的逍遙散,紫金丹,都是來自這兩本醫書,卻這瘟疫自是不同,又分寒熱濕毒,需對症加減,方見效用,這次的瘟疫,我跟子和研究了數日,結合你家醫書上所記載的,研究出了一個方子,用黃芩,焦梔子,香豉,原蠶砂,製半夏,橘紅,蒲公英,鮮竹茹,川連,陳吳萸,蜜製成丸,配著你家的紫金丹,有奇效,照著這個方子製成藥,分發下去,可解百姓之苦,隻不過,這終究源於你餘家的祖傳醫書,若在這時候售賣,恐能發一筆橫財。”
著瞥眼看著月臻。
月臻笑了:“師傅莫試探我了,莫非我在師傅眼裏,就是個如此貪錢之徒不成。”
王子正笑了起來:“我是提醒你,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將來可別後悔。”
月臻歪歪頭想了想道:“我將來一定會後悔,不過我也差點兒丟了命,就當是給我自己積德做善事吧,狗寶備車,我要去胡家走一趟。”走到門口忽的回頭跟南宮卿燝道:“你且略等我一會兒,晚上一道回去。”完臉一紅,快步去了,王子正瞧著南宮卿燝笑了一聲。
胡大可引著月臻進了待客廳,月臻先問了兩位孫少爺,才道:“這麽晚來,是有一事要跟老前輩商議。”
胡有康道:“大公子對我胡家有救命之恩,隻我胡家能做到的,大公子隻管就是。”
月臻便把自己想法了,胡有康聽了,愣了半晌兒,頗有些不信的道:“大公子是,要把你慶福堂研究出的這個治瘟疫的秘方,拿出來讓江南的各大藥號速速治出成藥,分發給百姓?”
月臻點點頭:“老爺子放心,這些製藥的成本都算我慶福堂的。”
胡有康道:“大公子哪兒裏話來,你都舍得下秘方,這點兒藥錢我們還舍不得嗎,要知道這樣的秘方可是價值千金,是咱藥號的根本,你真要這麽做?”
月臻道:“我師父過,為醫者應以濟世為根本,咱們大齊的藥號,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家家守著自己的秘方,生怕外人拿了去,雖代代相傳,也難免就有失傳的,秘方失傳了,之於藥號不過壞了買賣,可對於下的老百姓來,或許就少了活命的機會,而今,杭州城裏一不知拖出去多少人,那都是人命啊,若咱們不知道治法也就罷了,如今知道,卻要藏著守著,想要以此謀利,卻大大的不該,我慶福堂老爺子是知道的,製藥都在冀州府,便製好了再送過來,少需要十,這十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您胡家的鬆鶴堂,在江南藥號裏一呼百應,您出頭辦這件事兒,定然能成,這藥製的越早越快,救的人就越多,佛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爺子,您想想,您這得積多少福德啊。”
胡有康目光閃了閃道:“這麽,大公子現在就把方子帶來了?”月臻急忙拿出遞過來道:“這是方子,我師父給起了個名兒叫定亂丹……”
月臻前腳走,後腳胡有慶從屏風後出來,看著那方子道:“大哥,你不會真的要這麽做吧?”胡有康長歎一口氣道:“有慶,我如今是真服了這丫頭了,怪不得,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就能把慶福堂開到幾個州縣呢,試問你可有這樣的胸襟,舍得把自家的拿出來,救治跟你毫無關係的老百姓,這丫頭有一句話的對,醫者當濟世為己任,商人逐利,我們到底藥行,不能忘了根本。”胡有慶道:“大哥怎麽越發糊塗了,不宗華死在她手裏,且咱們兩家那日鬥藥雖未分出勝負,如今可著江南,誰還不知道餘家的慶福堂呢,若這次的事兒再成了,她慶福堂就成了大齊最有名的藥好,那咱們鬆鶴堂,還往哪兒擺呢。”
胡有康看了他半晌道:“這個卻要問問你了,瘟疫初發之時,你讓鋪子把咱家的清瘟散抬高了十倍之多,江南各大藥號跟著咱們鬆鶴堂哄抬藥價,是發了一筆財,卻也缺了大德,不然兩個孫子也不至於差點送命,人家慶福堂呢,白送藥,那是幾船的藥啊,多少銀子,就這麽送出去了,若不是慶福堂的這幾船藥,恐怕杭州城死的人更多,這等急人之難,雪中送炭的藥號,老百姓能記不住嗎,若之前咱們鬆鶴堂在江南的藥號裏還算有些地位,那麽這場瘟疫之後,恐慶福堂的字號,在江南已無人不知,這是人家積的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