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胡大可進來回道:“二老爺回來了。”
胡有康一愣的功夫,胡有慶已經進了中堂,兄弟間見過禮兒,胡有康道:“太醫院事務繁雜,你怎有空回來?”
胡有慶道:“大哥還瞞著我不成,咱胡家跟餘家鬥藥的事,可不止江南,如今大齊上下舉凡藥行裏的誰不知道,這是咱胡家生死攸關的大事,我能不回來嗎,大哥也不用再,既已下了鬥藥貼,咱胡家就沒了退路。”
胡有康道:“雖這鬥藥,咱胡家有些把握,若把你牽連進來卻不妥,你不僅是咱胡家人還掌著太醫院,萬一咱胡家輸了,你的名聲……”
胡有慶道:“到這節骨眼兒了,大哥還這個做什麽?若咱胡家的鬆鶴堂這塊招牌砸了,我還當什麽太醫啊,大哥就別想了,再,她區區杏林堂的一個丫頭,我還怕她不成,退一步,她既下了江南,自然要把她家的字號立住,可她杏林堂若是立住了,現在是沒什麽,往後可難,她定下的那些店規,夥計的工錢,掌櫃賬房的分紅,可著江南的藥號,也沒這麽幹的,咱們鋪子裏的夥計掌櫃能不動心,日子長了,恐要辭櫃跳到她的杏林堂去,那咱鬆鶴堂可就撂挑子了,打從咱藥行立下那起,夥計就是夥計,掌櫃就是掌櫃,夥計想熬上掌櫃,怎麽也得熬上十來年,還是個三掌櫃,還得有本事的,可她杏林堂呢,她那些鋪子的掌櫃都是夥計提拔上來的,這豈不亂了規矩。”
胡有康道:“我倒是覺得,她這個法子值得咱們鬆鶴堂學學,以往的規矩有些是好的,可以守著,有些卻是陳規陋習,就這掌櫃的,若是本事大,提拔上來對咱的買賣也好啊,這些且容後再,眼麵兒前先把鬥藥過去再,大可,你使去的人可探聽出來了,那丫頭找了什麽幫手沒有?”
胡大可道:“跟著大老爺後頭的船前後腳,來了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咱鋪子裏的夥計瞧著進了杏林堂,可不像個大夫,做的文生打扮,像個讀書人。”
胡有康暗暗沉吟道:“莫非那丫頭要自己上陣不成?”
胡有慶搖頭:“這卻不會,太子宮的時候,她就跟皇上過,隻是略瞧過幾本醫書,不會診脈瞧病,不過,卻隱約聽,她餘家有兩本上古傳下的醫書,能醫死人肉白骨,隻餘家的家規是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她既是個丫頭,這醫書恐不會在她手裏。”
胡有康搖搖頭:“這話兒又的兩了,當初她之所以出來管事,就是因為餘家沒人了,她爹死了,餘家哪位真正的大公子,當時也差不多油盡燈枯,現在這位二少爺是後來才認祖歸宗的,且年紀幼,咱們幹藥號的都明白,這買賣,憑的可就是祖宗傳下的那些藥方,若她手裏沒有,她杏林堂早該關張了,哪還能開這麽多鋪子,且,那日在八珍樓,那麽多人親眼瞅著,她給宗華解毒,那斷腸草的毒你我是知道的,和酒吃下,神仙也難醫,卻硬是讓她救了回來,宗華抬回來,撐了三才去,若她不通醫術,實在不可信。”
胡有慶道:“即便她通醫術,才多大的丫頭,我還能怕她不成,且,咱們鬥的是藥,鬆鶴堂立足江南百年之久,咱們的藥又怎會輸給她慶福堂。”
胡有康忽然道:“二弟有一句話大哥需問你,你這次回來可是因為晉王?”
胡有慶一愣:“大哥怎會有此一問?”
胡有康歎口氣道:“你個宗華弄的那些事兒,我前頭不理會也還罷了,如今不得不一句,咱爹當年可是囑咐過你,為官切記要守中庸之道,尤其不可摻入黨爭,有慶,你是不是把咱爹的話都忘了,你跟大哥撂句實話,前頭太子中烏頭毒之事,可跟你有關嗎?”
胡有慶目光閃了閃,心知他大哥的秉性,忙道:“絕無此事。”
胡有康點點頭:“沒有就好,雖背靠大樹好乘涼,可真被歸入晉王一黨卻著實不妙,你自己好好斟酌。”
胡有慶之所以能回來的確是晉王授意,晉王本來就忌諱南宮卿燝手裏的財力,而杏林堂也有越幹越大之勢,如今杏林堂已不容覷,若讓慶福堂在江南把字號立住,恐駁回頭就會進京,皇上已經提過要把朝廷供奉給杏林堂。
若成了,不準就把鬆鶴堂也比了下去,杏林堂雖是餘家的,可南宮卿燝瞧上了那丫頭,以後真納了她,杏林堂就攥在了南宮卿燝手心裏,添了這份財力,南宮卿燝豈不是如虎添翼,而南宮卿燝如今已經明明白白站在太子一邊兒,對自己大大的不利,既不能歸我所有,不如早早毀了,也省的以後麻煩。
故此才把胡有慶弄回了江南,這一次勢必要鬥垮杏林堂。
若杭州城哪個月份最美,那杭州的老百姓就得告訴你,什麽月份來,都能賞到不一樣的美景,若問杭州城幾月裏最熱鬧,那杭州的老百姓就會告訴你,數著今年最熱鬧,若問哪兒最熱鬧,那肯定往東邊一指,藥王廟最熱鬧。
哪位問了,四月二十六的藥王爺生辰可都過了,還熱鬧什麽?
那杭州老百姓就得,一看你就是外鄉人,不知道兩大藥號,鬆鶴堂跟慶福堂,十後要在藥王廟大門口鬥藥嗎?
十?還早呢?還早?這個信兒一出去,您去瞅瞅吧,杭州城各大客棧可都住的滿滿當當了,還跟您,想瞧大熱鬧,您得提前一到,要不擠破了腦袋也擠不進去。
這話兒真一點兒不假,月臻也沒想到這鬥藥會整出這麽大的動靜,鬥藥分三場,一場治外,一場治內,一場治急,病人是藥王廟旁積善堂裏的,積善堂白了,就是古代的官方收容所,能自己活動著討口吃食的,也不會來這兒,這裏大都是一些動不聊,要不快要病死了,出了東城門不遠就是義莊,沒氣了拖出去燒了也方便,故此,城裏的百姓大都嫌這地兒晦氣,除了藥王爺生日那熱鬧些,平常日子,老百姓是能不來就不來的地兒,可想不到,今年就來了場大熱鬧。
藥王廟門前,一早就搭起了兩座頂棚,均高兩米,寬三丈,裏頭搭了簡易的木床,藥王廟前設高台,高台上杏黃傘蓋之下坐著的正是當今太子慕容少騫。
太子也是沒想到最後會弄成這樣,論這樣的私鬥,跟官府無關,可胡有康特來請他坐鎮,他對餘家這丫頭又實在好奇,更兼近日也沒什麽大事,就來湊了個熱鬧,卻不知竟來了這麽多人,人山人海,把一座藥王廟圍了個水泄不通。
太子的座位高,手搭涼棚往遠處望了望,不禁開口道:“本宮都不知道杭州城有這麽多閑人,來湊這個熱鬧。”
江德安忙捧上茶來道:“太子爺有所不知,哪是光杭州城的人呢,恐整個江南的藥號都來了,這可是幹係到兩家藥號生死存亡的大事,是大熱鬧,能來的都來了,不能來的,變著法兒的也得來,就是京城裏頭都驚動了呢。”
太子搖搖頭,瞧了那邊兒杏林堂的棚子一眼,低聲道:“你那丫頭要是輸了,折了她餘家的杏林堂,是不是老九就省心了。”
江德安忍不住笑了一聲:“瞧太爺的,王爺要是真能舍得,也不會巴巴的給太子爺捎信兒,讓您護著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