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裴文遠道:“要不,把我娘接來商議商議。”
狗寶道:“成咧,的明兒一早就動身回去接老太太。”
裴文遠進去跟媒婆:“婚姻大事當遵循父母之命,奈何我母親尚在冀州府老家,明兒一早就讓家下廝去接,等母親一來,必然給府上回音,您看這樣可好?”
那媒婆笑道;“那您可快著些,不是我們大人瞧上公子的相貌人品,這尚書府的女婿,可輪不上您呢,得了,我先去了,你好好思量思量吧。”
沒等到第二日狗寶動身,一擦黑,裴家老太太就來了,裴文遠真是驚喜交加,暗道,莫非這真是自己的命數,和該著的造化。
迎著母親下車,本想這事兒,卻瞧見送他母親過來的翔子,便道:“是大公子讓你送老太太來京的?”
翔子忙點頭:“的這兒先給姑老爺道喜了,家裏頭接著信兒歡喜的不行呢,大公子就,想必姑老爺還要等吏部的指派,一時半會的也回不去,老太太這心裏頭惦記著,就讓的送老太太過來了。”
裴文遠道:“大公子怎麽沒來?”
翔子道:“姑老爺有所不知,冀州府的鋪子裏出了些事兒,大公子哪兒脫不開身子呢,讓我跟姑老爺,莫著急,過不了一兩日,大公子就來京了,到時候再商量,老太太既送到了,的還得連夜折回去,這就跟姑老爺告退了。”
裴文遠巴不得他趕緊走呢,揮揮手道:“去吧。”
等翔子一走,扶著他娘進了屋,把吏部尚書府三姐的親事告訴了他娘,他娘一聽指著他道:“娘白養活你這麽大,到如今連高低貴賤都不分了,這還用想什麽,守著吏部尚書府的姑娘不要,卻她一個商戶家的庶出丫頭不成,這事不用商量,明兒就把那媒婆請來,先應下這門親事再。”
裴文遠道:“若應下這裏,杏林堂的親事怎麽好?臨走可都定下了。”
他娘道:“莫定下了,就是成了親,這會兒有尚書府的姑娘,你也得給我寫休書。”
狗寶在旁邊瞅著這老太太這咬牙切齒的樣兒,不禁暗道,這母子倆可真是活生生的白眼狼兒,就不想想當初什麽樣兒,不是杏林堂周濟著,這老太婆早都病死了,這倒好,眼瞅著有高枝了,把過去的救命之恩都忘的一幹二淨了。
裴老太太見裴文遠仍有些猶豫,一拍桌子道:“你莫不是心裏頭還惦記著杏林堂丫頭呢?”
裴文遠吱吱嗚嗚的道:“也並非如此?”“那是什麽?我是你娘。有什麽話兒還不能跟我不成?”
裴文遠這才道:“去年九月間,兒子送大姑娘去兗州府的時候,跟大公子提了親事,給大公子立下了一紙字據。”
裴老太太一愣:“什麽字據?”裴文遠吱吱嗚嗚的道:“若不娶大姑娘,當還給杏林堂千金。”老太太道:“什麽千金?一千兩子?”
裴文遠點點頭,裴老太太臉都白了,指著他:“你糊塗啊,怎能立下這樣的字據。”
裴文遠低著頭呐呐不言,當時他哪裏能想到會有今日的機緣呢,若知道,又怎會提親,裴老太太沉吟半晌道:“娘打早就,這杏林堂是處處算計的奸商,果真,連他們家大姑娘的親事都算計在裏頭了,咱也不怕,如今你中了進士,就是朝廷命官,若她敢拿著這一紙字據要挾,就是訛詐。”
裴文遠道:“若杏林堂拿著字據告上衙門該如何?”
裴老太太冷笑一聲道:“你都快是尚書府的女婿了,哪個衙門的官二敢判這樣的官司,難道不怕摘了他頭上的烏紗帽嗎?怎麽著,你還舍不得?”
裴文遠道:“怎麽,當初也是得了餘府的資助,這樣豈不是忘恩負義。”
裴老太太哼一聲道:“什麽忘恩負義,我不信,若太子殿下瞧上了她杏林堂的大姑娘,她還會嫁給你,誰不撿著高枝兒呢,當初她看上你,不也是指望著你高中以後,好當官太太嗎。”
裴文遠忽想起,前頭月臻擠兌他的那些話,不免恨上來,點點頭:“如此,我這就寫退親文書,讓狗寶明兒一早動身送回冀州府。”
裴老太太道:“快寫。”站起來屋裏屋外的溜達了一圈道:“這院子雖齊整,終歸了些。”又瞧了瞧那邊兒正屋子道:“怎不住在屋?”
裴文遠道:“大公子前一個月住在這裏。”
老太太哼了一聲道:“這倒是誰的院子,她倒成了主,狗寶,把那屋的鎖給我撬開,今兒晚上我住進去。”寶忙應一聲去了。
狗寶一早拿著退親文書走了,至掌燈時候,娘倆的晚上飯剛擺在桌兒上,就聽院門哐當一聲響,娘來唬了一跳,急忙出來瞧,裴文遠一看見餘月臻不免有些怵,他娘卻往前一站:“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公子,大晚上的,這是做什麽,莫非要打家劫舍不成?”
月臻笑了:“打家劫舍?”老太太,您是不是老糊塗了,真當你兒子住在這兒,這院子就是你裴家的不成。“著越過娘倆進了正屋,見八仙桌上擺著飯,哼了一聲:“來人,把這些給我扔出去喂狗。”
裴文遠臉色一變道:“你這是怎麽話?”
怎麽話?月臻冷笑一聲:“我杏林堂的飯就算喂了狗,狗還得衝我搖搖尾巴叫兩聲呢,好過給你們這等狼心狗肺的人吃。”
裴老太太氣的抖著手道:“你別仗著你杏林堂有錢,就在這裏撒野,當我們娘倆好欺負,文遠如今可是進士,朝廷命官,你這樣就不怕吃官司嗎。”
月臻樂了:“老太太,別你兒子還沒當官兒,就是當上一品大員,也得講理不是,俗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裴文遠,既然你都寫了退親文書,那咱們今兒就得好好算一算賬了,馬方算賬。”
馬方脆生生應了一聲,從懷裏掏出算盤往桌上一擱,翔子在後頭拿著賬本子,一筆一筆的大聲念了出來,從裴文遠辭了餘府的差事起,每個月往裴家送的柴米油鹽,家用銀子,一分一厘都記得清清楚楚。
翔子越念,裴家娘倆的臉色越難看,何曾想她會連這些都記著,不一會兒算完,馬方道:“公子,一共五十三兩二錢五厘銀子。”
月臻點點頭看向裴文遠:“怎麽樣,裴大人還錢吧。”
裴文遠哼一聲,轉身回屋翻出一張狗寶留下的五十兩銀票,又尋出四個一兩的銀錠子拿出來扔到桌子上道:“這樣兩清了吧。”
月臻看了看那銀子,讓翔子收起來:“這筆是清了,那咱們就算算下一筆,狗寶進來。”
月臻話音剛落,外頭狗寶應了一聲,顛顛兒的跑了進來,裴文遠一看他,不禁愣了:“狗寶,你怎麽……”
話沒完,就給狗寶截住道:“裴先生,的是杏林堂的夥計,大公子賞聊一口飯,的就是大公子的人,我娘打就跟我,這人啊,得知恩圖報,要是人人都狼心狗肺,那不連畜生都不如了嗎。”
的裴文遠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難看之極,狗寶從懷裏掏出賬本子道:“裴先生,這是您從冀州府出來到京城,這一路使的銀子,一筆一筆的都記在這裏呢,的這兒就念給您聽,您要是覺著,哪筆的記差了也沒關係,咱能尋回去,舉凡您吃過的館子,買的物件兒,的都記著鋪子名兒呢。”
著從頭到尾念了一遍,馬方一筆一筆算下來,都是整兒銀子,散碎的都在裴文遠身上擱著呢,整整七百兩。
裴老太太忙問兒子:“怎麽使了這麽些銀子?莫不是這刁奴胡的?”
裴文遠死死看著月臻:“你就沒想過要把你姐姐嫁給我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算計我,我娘的不錯,你杏林堂是最大的奸商。”
裴老太太道:“我們沒銀子,一分也沒有,你想怎麽樣隨便你,這院子是我兒子買下的,就是我裴家的,你們若是再鬧,我就去報官,把你們抓進去下大獄,勸你還是趕緊走的好。”
月臻點點頭:“你們母子這是打算著賴賬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兒忘了,這院子當初買下使的是我杏林堂的銀子,自然是我杏林堂的產業,房契上怎會是你裴文遠的名兒呢。”
裴文遠忙道:“不可能。”
月臻也不與他辯駁:“翔子,把屋裏的燈挑梁亮些,狗寶把這院子的房契讓裴大人過過目,看看是不是他裴文遠的名兒?”
狗寶應一聲,送過去,裴文遠接過一看,踉蹌退了兩步,忽的指著月臻道:“你,你算計我,算計我。”
月臻笑道:“我算計你,裴文遠,你自己怎麽就不想想,當初你們娘倆兒進我杏林堂的時候什麽樣兒,再看看現在,你低頭看看,你身上穿的,手裏使的,嘴裏吃的,哪一樣兒不是姓餘的,連狗寶都知道知恩圖報,你那聖賢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我是算計你,知道為什麽嗎,從你開口提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你當我是誰,我杏林堂是你的冤大頭不成,我杏林堂的便宜這麽好占啊,你娘對了,我是奸商,這個奸商今兒就奸到底兒。”
著,從懷裏拿出當初他立下的字據道:“你以為隻這幾百兩不成,裴文遠,你還欠杏林堂一千兩金子呢,你想賴賬成啊,隻要你舍得下你的前程,你的功名,咱們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