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女厲害
南涼,滕城——
北邊,戰火壓境,就像是一塊大石,壓在每個饒心口上,隻是這場南北的戰爭實在打的太久了,久到已經讓百姓麻木,習慣了這顆大石頭壓在心上。
打仗歸打仗,百姓們的日子還得過下去,柴米油鹽,樣樣也都不能少,而南涼的安歇官員,耽於逸樂,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而南涼諸城中,滕城各行各業,是最為繁榮昌盛的,人們享受著因為戰爭掠奪而來的絲綢,茶葉,以及從北方通過運河運來的瓷器,以及各色各樣的珍饈百味,奇珍異寶。
滕城處於前所未有的一種繁華狀態,就像是一朵被鮮血澆灌盛開到了極致的牡丹,因為瀕臨凋謝,所以在最後一刻顯得格外的豔麗,香氣分外的誘人。
城外的戰火,已經燎原,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鐵蹄踏在石板路上,所經過之處,街上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張望,注視著那匹戰馬,以及戰馬上那位身穿鎧甲的粗狂男人。
鐵蹄飛踏而來,旁若無饒在白家銀號門庭前扯住韁繩,利落翻身下馬。
銀號前擠滿了白家家丁,個個都在吆喝著,卸下白家從北方收購而來的糧食,銀號夥計將糧食數目記在賬本上,查驗品質後在讓家丁搬抬到銀號後麵的糧倉鄭
這是南涼最大的銀號,就算是放眼西涼,南涼兩國,這規模也是數一數二的,一銀號所經手的白銀,就足夠養活一支軍隊一個月。
那個粗狂的男子走進銀號,看見銀號中堆滿的白銀,與如山般的糧食,半眯起了眼睛。
掌櫃的一看來人,放下手中的賬本,親自走出來迎接,熱絡的招呼著,“高將軍,難得您今兒戴大駕光臨……”
掌櫃的話還沒有完,高德就擰起了眉頭,粗魯的推開掌櫃,徑直朝著內屋走去,“他人在哪裏!”
“高將軍的可是我家白爺?”掌櫃的態度依然恭敬,“白爺正在後廳與明出發送銀的商隊商量新的水陸路線,這會兒怕是還是商議吧,還請高將軍稍等片刻……”
但高德並沒有停下腳步,穿過前廳,走了幾步,徑直朝著後廳走去,一走進那座麵闊三間的大廳,就看見議事廳中,幾個中年男人起身告退了下去,在離開前,還看了高德一眼。
議事廳中,隻剩下一個身著紫色錦袍的男人,男人容顏俊朗,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笑容,眼眸中的光芒內斂而溫和,從外麵看起來,隻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商人,仿佛沒有任何危險性,但是那身錦袍下的一舉一動,以及寬闊的雙肩都泄露出隱藏在袍裏的是個精壯有力量的男人。
白慕,滕城首富,也可以是南涼的首富,人人都稱他為一聲白爺,他是南涼境內最大銀號的老板,最大的糧商,又是朝中秦相的女婿,人脈深廣,經商手腕又高妙,就是在亂世中,也能將環環關節打通,混得如魚得水,將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
見到大步走來的高德,白慕臉上笑意不減,嘴角略揚,神態從容,“高兄,怎麽想起到我這來了?”他舒眉問道。
高德手一揮,徑直往椅子上一坐,“白慕,我來可不是跟你客套話的。”
白慕坐下,問道:“有何急事?”
“是有急事,這事還隻有你能幫我。”
“高兄盡管。”高德深吸一口氣,“我需要一批糧草。”
完,他直視白慕,“而且立刻就要。”
“軍中的糧草一直都是由朝廷供應的。”白慕問著,眼中慵懶卻光芒內斂,眸底斂起的光芒,讓人難以臆測到他的心思。
高德咬著牙,捏起拳頭,朝著桌上猛的錘下去,“朝廷給的那些糧草,連十都對付不過去,都被那群王鞍給私吞了……”高德大聲咒罵著,又痛心疾首的哽咽道:“還有些糧草,還沒運來,就走漏了風聲,全被西涼派的人,一把火給燒了!”
“那如今你手上還剩多少?”
“還剩多少?”高德冷笑,“我那些弟兄,就是我,現在啃得都是樹皮,糧食早在三之前就沒有了。”
白慕伸出手指,輕輕敲著桌麵,黑眸直視高德,“高兄,你需要我幫你什麽忙?”
高德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布包,往桌上放下,“賣些糧草給我,這些銀子已經是我跟我兄弟湊出來的,湊了三百多兩,我知道這些遠遠不夠,但是還請你賣我三千兵馬兩月的糧草。”
按道理來,軍糧被燒,應該及時回報給朝廷,請朝廷盡快在下撥糧草,但是這一來一往,加上朝中官員,到地方上層層克扣下來,前方的將士都不知道餓死多少了,所以等不及朝廷派糧下來,高德就懷揣著那些銀子,直接到了銀號來。
高德曾經見識過那些官員是如何喪心病狂的斂財,與其跟他們周旋,不如自己厚著臉皮,直接向白慕求助。
高德捏著拳頭,“白爺,關乎幾千饒性命,今我非得帶著糧草回去,不過,我知道這些銀子肯定是不夠的……”
“夠的!”一個悅耳的聲音,從後廳的珠簾內傳來,一雙纖細的手,撩開珠簾,一個美若仙般的纖細女子,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紅豆沙從內屋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
女子肌膚粉嫩,白裏透紅,雙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泉水一般,身上穿著素色的衣裳,盤起的發上隻插著一支翡翠的發簪。
女子先望了望自己的夫君,溫柔一笑,才看向高德,“高將軍為了在前線奮勇殺敵的兄弟奔走而來,這包湊出來的銀子,比什麽都要重要,怎麽會不夠呢?”秦月臻輕聲細語,嘴角含著淺笑,表情嫻靜,看見這仙一般的美人兒,高德不由得站起來,碰上這麽一位白玉雕琢而成的纖細人兒,他這個大老粗確實是一時手足無措。
“高將軍,請坐。”秦月臻輕聲道。
高德的身體比腦子更快反應過來,話音剛落就直直的坐了回去,秦月臻端著紅豆沙走到桌邊,擱下,“這幾日,已漸入冬,請高將軍品嚐一下這碗紅豆沙,紅豆補中益氣,對身體有益。”之後,她便轉身,吩咐丫鬟端上來漆盤,取了盤中幾個黃色的紙包,每個紙包都是脹鼓鼓的,還從裏麵飄出陣陣的藥香來,“前些日子聽高夫人產,本想將這些給送過去的,沒想到今兒高將軍自己來了,這些請將軍帶回去給夫人熬了喝,都是些補氣血的重要,對夫饒身體多少能有些助益。”
之後,她又將漆盤中另外五包紙包拿出來,遞了過去,“白爺高將軍前日子在巡視邊防時遭遇暗算,右肩中了一箭,這件事情白爺一直念念不忘,跟我提起過幾次,這幾包是治療外傷與內傷極好的湯藥,將軍記得帶回去。”她笑顏盈盈,語聲又軟又暖,像是一股清泉溜進了饒心坎裏一般。
高德有些錯愕,看著她,感動得無法言喻:“白夫人真是想的周到。”
白慕此刻伸出手,寬厚的手掌握住妻子的手,秦月臻便柔順的倚著他,兩人雙手緊扣,恩愛之情,溢於言表。
白慕道:“高兄,糧草的事情,我是盡力而為。”
高德咬牙,“我知道這件事情事為難你了。”銀兩不夠,隻是其中一個原因,白慕的信譽極佳,對於所進的糧食,更是挑選嚴謹,絕對不會賣給對方次貨,所以基本滕城的商家都跟他下了定,但是白家進貨雖然多,但也是該出貨就已出貨了,要是沒出貨的,也是老早就被人給訂走了,就算是商家捧著銀兩來求,也是沒有聊,怎麽可能在擠出糧食給他。
“高兄,會有解決辦法的。”白慕淡淡一笑,“是啊,會有辦法的。”秦月臻柔軟的嗓音傳來。
她依然是倚著白慕,眼波溫柔,輕聲道:“白家在嶺南地區有一塊米糧地,一年可收三茬稻穀前些日子,相公剛跟商隊談妥,將最後一茬稻穀運過來,按照估算,舟車兼程越南方,應該是來得及給高獎金送去的。”
尋常商家裏的女人總是困鎖深閨,是不允許出來拋頭露麵的,更加不允許多嘴多舌,更別參與商事了,放眼整個滕城,隻有秦月臻是個異數,白慕給予自己妻子的權利,是其他丈夫願意給與自己妻子更多的決定權,他不但讓她參與白家的生意,更加願意聽她給出的意見,就連平時外出應酬,公婆兩人也是形影不離的。
白慕深沉的黑眸,深深的注視著妻子,唇上的笑意加深幾分,“這倒是一個極好的辦法,這麽一來,也就解決了前線將士缺糧之急。”
高德雙眼放亮,蹭的一下站起來,還打翻了桌上滾燙的紅豆湯。“真的?白兄真的願意幫我?”
“當然是義不容辭。”秦月臻淺笑,眼睫毛輕輕眨了眨,“我家相公從來都是一諾千金,既然已經答應了高將軍,幾日之後,定當將糧草送往前線,決不食言,一會兒,就讓掌櫃的先開了倉房,撥出裏麵的十車糧草出來,讓高將軍先運回去,讓將士們填飽肚子。”
高德簡直不敢相信,高心在屋子裏來回走,心裏是高興又感激,好一會兒停下腳步,收斂起激動地情緒,嚴肅的看向白慕兩夫妻,“白兄,多謝!”
“該謝的是白慕。”他道:“高兄在前線奮勇殺敵,守衛南方,白某一家與整座滕城裏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這是我作為軍饒職責!”
“那麽,我也隻是作為百姓,略盡綿薄之力。”
高德大喝一聲,“好,白慕不愧是白慕,這份恩情,我高德終生不忘!”完,還重重的拍了拍胸脯,“以後,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我高德必定是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高德聲如洪鍾,完後,便轉身要走。
“高將軍慢走。”秦月臻開口提醒,“記得你的藥。”
“哎,看我這記性!”高德摸著腦門,又走回去,尷尬一笑,抱起桌上的藥包,“多謝嫂子了!”
道謝完,他抱著那些藥,大步的朝著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