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失火
夕陽下,一前一後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晚歌和安雪兒一前一後地往海棠閣走去,湖青和秋月在後麵跟著。
可是才到海棠閣,攔住她們的何容華就坐在閣子的中間,剛好擋住路,安雪兒和何容華是平等,可是她入宮較晚,晚歌施禮之後,她也朝何容華點頭問安。
何容華一臉的笑意,卻是那麽不善:“這不是向才人和安容華嗎?不是高升嗎?怎的如何到我這海棠閣來了。”
安雪兒輕笑著說:“何姐姐,我們是來看看花良人的。”
“花良人好端端的要你們看什麽啊?”她就是坐在門口不讓。
晚歌挑眉說:“為何何容華不讓臣妾去看看花良人呢?”
“不錯啊,當真是相敬如賓啊,一個承皇恩,一個卻病了不是我不肯讓你們去見,而是我是為了你們好,就不怕風寒之氣傳染了你們,要是皇後怪罪下來,那我可擔當不起啊,畢竟你們不住在海棠閣,我還在這裏啊。”
“如若是怕,便不會來,請何容華讓讓路。”晚歌清朗地叫,沒有絲毫的害怕之色,何容華啊,你的能耐也隻到這點嗎?連看個病也不允的,實在是有負容華這二字啊。
“真不好意思,坐久了,腳麻了,我這畢竟不是聽雪宮,門閣不大,可門口風景甚好。”所以就安坐在這裏。
晚歌極目望去,花想容的宮女正在那裏挑海棠花兒。她不是隻負責照顧花想容嗎?怎麽在那裏。
何容華揮揮手:“把殘敗的花兒都挑幹淨點,莫讓它們掩了別的海棠花。”
“何姐姐,雪兒扶你起來。”安雪兒伸出手去扶何容華。是誰也看得出何容華是故意刁難的,安雪兒力氣小,怎麽能扶得起來,如果她還借故摔倒了,不是要把罪怪到她們的頭上來。
晚歌搖搖頭:“何容華,得罪了。”把椅子往一邊小移一會,安雪兒看到,也幫了把忙,氣得何容華大叫。
勉強可以過身子的時候,她就跨步進去,安雪兒也跟著進去。
何容華一下就站了起來:“向晚歌,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對我動手動腳。”安雪兒畢竟有安惠妃罩著,而且自身又是容華,她沒怎麽為難她,倒是晚歌她就沒有好臉色看。
晚歌上下打量了她番,嘲諷地笑:“何容華現在身子倒是好了,還能站起來,都是臣妾太急燥,倒不如等多一陣讓容華身子好,再進來,這海棠閣皇後娘娘應該沒有下旨不許外人進吧!”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向晚歌,竟然欺到我何容華的頭上來了。”她想使潑,去扯晚歌的發。
晚歌輕聲地說:“這是皇上給晚歌插的珠釵。”淡淡一句話,把何容華的張牙舞爪收了回去,而安雪兒雙眼卻是有些幽怨,快的一閃而失,誰也沒有看到。
何容華再這樣處處針對著她,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處,連安雪兒也不放在眼裏,要是惠妃來了,她如何處身請罪,凡事也不為自已留一條後路。初見她時,還懂得安份守已,這段時間卻是越來越發地不放在眼裏了,什麽都以自已為大的身份出頭,她這樣做,隻會害了她自已,也許她看不到,皇上對她是絲毫也沒有一絲情意在了,可是做夢的人依舊還在做夢,她不知道,她讓人利用得很徹底。如此這般,莫說是皇上,就是旁人看了也討厭她的尖酸刻薄。
花想容躺在那裏,輕咳著,晚歌上前去,想倒杯水給她,卻是空空如也。
“想容。”她扶起她,滿臉都是關心:“想容怎麽病了,宣禦醫了沒有啊!”花容憔悴啊,一點也沒有平日裏的生機勃勃,笑意盎然。
花想容睜開了眼,冰冷的雙手握緊晚歌的手:“向姐姐。”委屈得頭埋在她的懷裏哭。
“乖,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她輕撫著花想容的背。
花想容抬起頭,用帕子輕拭著淚,看見安雪兒沉下了臉:“我這裏門庭戶小,不是安容華站的地方。”
“想容不要這樣,我們三個在安府的時候,都是三個好姐妹啊,雪兒是一片好心,告訴我你病了。”如果不是,她也不知道,唉,她是不是太漠不關心人了。
安雪兒的雙眼也含著淚一臉的委屈看著花想容:“想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想容繡太後的觀音,不然我不會跟你搶的,也不會不小心將你繡線弄濕,都怪我不小心,我去跟太後娘娘說說,雪兒不再繡了可好。”
“不用你來同情我,你明知道嫩黃色的絲錢隻有一點,現在讓我去那裏找,好啊,弄濕了我的絲線,我所繡了大半的觀音座就白做繡了。”花想容氣憤地說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花想容生安雪兒的氣,不過隻是絲線不用表姐妹反目吧!
晚歌拍拍她的肩:“想容,身體要緊啊,這些都是身外之事。”
她蒼白著臉,冷瞧著安雪兒說:“總之,我不想見她。”
安雪兒咬著唇幾乎想要哭出來了,晚歌使個眼色給她:“安姐姐,你先回去吧,這裏有我。”
她點點頭,走了一半還猶自回頭看了晚歌和花想容一眼,那眼神卻似有些不忍一樣。
她不了解,也許是她看錯,晚歌扶著花想容:“你先躺下,我去要點熱水來,喝下去舒服一點。”
她點點頭:“向姐姐,有你在,真好,我都放心了,安雪兒是存心的,明明知道就隻有那一點絲線,她喝茶不小心將那絲線給弄濕了,她喝茶豈有不小心的時候,她是存心的,太後比較喜歡我所繡的觀音。”
“好了,別生氣了,都是姐妹,豈有隔夜仇,你是不是打算記一輩子啊,聽我來,要恨一個人,也要勇氣,可是恨能代表什麽嗎?隻會讓自已心裏更氣而已,有些事,是天注定的,你想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就溜不走,可是這些都是安慰人的,命運注定好,可是命運有七分是自已掌握的,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另一種方式,且看看是不是可以行得通。”
花想容大歎一口氣:“聽姐姐一言,想容真是受益非淺啊,也許並非要嫩黃才能繡出花蕊。”
“這是一成不變的,可以嚐試一些新的東西,好好休息一會,在這裏是我連累你了,讓何容華連水也不讓人倒過來,著實是有些過份。”更別說將她的宮女調走。
“姐姐。”花想容抓著她的手:“我不怕,因為有你在,想容一點也不委屈。”
她一笑:“傻想容,睡一會,我去找嬤嬤要點熱水,你頭還很燙,呆會我讓季嬤嬤去幫你請個禦醫過來看看,生氣歸生氣,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花想容忽然拉著她的手,說:“向姐姐,我不怕,如果我繡好了觀音像,再給何容華顏色看看。”
“別想太多了。”她笑笑,端起茶壺去找打理雜事的嬤嬤,她卻告訴她,熱水全沒有了,讓何容華要了去。
“湖青,去燒點熱水來。”她以前的小廚房應該還可以用。
湖青點點頭,可是半晌又折了回來告訴她:“向才人,那裏沒有水了。”
“想要水是嗎?”何容華巧笑倩兮地手提著水壺,當著晚歌的麵,將熱熱的水澆在海棠樹下:“沒有了。”
真是欺人太甚了,晚歌生氣地說:“何容華,請不要太過份了,花良人正病著,你連她的宮女都調了走,甚至連水都不給,要是皇後娘娘知道了,何容華是不是還要住在海棠閣啊。”
“你少拿皇後娘娘來壓我,不要以為得了皇上的聖寵,就不得了,告訴你,我不怕。”
“你為什麽不怕呢?何容華,這珠手鏈的主人能給你撐多大的腰,難道還大得過皇上。”
她笑著,用繡帕掩住嘴:“你以為,皇上會相信你嗎?”
嗬,何容華啊何容華,你太相信別人了,大小事不分,著實是糊塗。“湖青,你回聽雪宮裏去端點水過來,順便告訴季嬤嬤,讓她請禦醫來替花良人瞧瞧。”她請不了,季嬤嬤可以。這裏的人,估計全讓何容華給瞞住了。
“向才人,看來你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她生氣地說著:“我海棠閣的事,你也管到頭上去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如果花良人有什麽大事,是不是何容華也都一肩承擔著,何容華不要忘了,花良人正在繡太後的觀音像,身體萬不能出什麽亂子,臣妾還是勸容華莫要這樣,隻會讓容華不讓人敬重。”
“小小一個才人,竟然連我何容華也不放在眼裏,連我也敢教訓,不要以後你是皇上寵愛的才人我就不敢對你怎麽樣,怎麽說我也是容華,教訓你也是應該的,不懂就學到懂為止。”
“何容華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呢?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嗎?這樣就可以嗎?”皇上還是不會多看她一眼。
何容華怔住:“何需你來說教。”
現在的何容華怎麽變得麵目可憎,如果有一天,她很愛皇上,當沒有恩寵不再的時候,是不是也會變得跟何容華一樣偏激,一樣尖酸刻薄呢?晚歌心裏有些酸楚地想著,卻沒有想到何容華氣憤地一推她,將她整個人都推倒在海棠花下,一頭秀發讓花勾得散亂。晚歌坐了起來,一頭的發披散而下:“何容華,我尊你為大,叫你一聲姐姐,可是你真的太讓人失望了。”她想,她一輩子也不會變成那麽可憐的人的。站起來,頭發散亂地往花想容的房裏去,天色已暗了下來,怔怔的何容華還在想著晚歌的話,自已,怎麽會變成這樣啊,夜風一涼,所有的害怕都襲了上來,她似乎看到,某種危險的東西朝她襲來,讓她匆忙地逃入自已的房裏,不讓人看見她的害怕。
“姐姐,你怎麽了?”花想容看她一身的狼狽,咬牙說:“這何容華又為難姐姐,真是太過份了,仗著自已是容華的身份,就為所欲為,她還看不清楚嗎?就憑她,要想再出頭,根本就沒有盼頭了。”
晚歌撫撫發,頭皮還有些發痛,花想容一臉的急憤讓她感動,笑了笑說:“也莫這麽說,我了解她,她太可憐了,隻要有一絲絲的希望,她都不放過,太愛皇上了,才會變成這樣。”所以才會恨她,恨她隻是一個才人,竟也奪了皇上的注意。她不甘心,才會讓人利用。
“姐姐心裏想的就是不一樣。”她又咳了一下。晚歌去將那窗子都關好,不讓風吹涼了她,何容華像是夕陽下的一縷光,不久矣,她以為,安雪兒會不放在心裏嗎?她冰雪聰明,豈會讓自已的表妹受如此的委屈。
這時湖青端了水來:“才人,良人,水來了,奴婢跟季嬤嬤說了,禦醫一會就到。”
“謝謝你,向姐姐,隻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的。”花想容喝了口水,感激得熱淚盈眶。
“其實很多人關心你,何容華不讓宮女侍候你,湖青,你今晚就留下來侍候想容,呆會禦醫來了,還會開藥,還要喝藥。”這都需要人侍候著。
湖青點點頭笑著說:“才人放心,奴婢會好好侍候良人的,隻是現在時辰不早了,請才人早點回宮,皇上傳來旨意讓才人到未央宮。”
“向姐姐,我會照顧自已的,湖青你可要送向姐姐過先回去,不然我不放心,長青樹那裏黑黑的。”花想容特別地說著。
晚歌心裏的一些介懷也消失了,其實是無心,卻讓有心人說偏了,也怪她不相信花想容。笑得更是輕鬆:“好,我先回去了,想容有什麽事差湖青來告訴我一聲。”
暗夜逐漸襲來,夜歸的鳥兒一聲聲地啼著,連討厭的烏鴉聲也在聲聲地叫,讓人心驚膽寒,來往的公公和宮女點頭向晚歌問安,又腳步匆匆而去,這一刻,她竟然非常懷念那個溫暖的懷抱。
她這樣子要是皇上見了不問個清楚才怪,匆匆回到聽雪宮清理了一番,才到未央宮。
他已是一臉不悅地走動著,晚歌彎下身:“臣妾叩見皇上萬歲。”
“去那裏那麽晚才來。”他拉過她:“朕等你用膳都等得菜都涼了,餓了吧!”
她一笑:“說實話,有一點。”習慣了就成了自然。
他精明的眼看著她:“你在生氣?”
不會吧,她以為她掩摭得很好,還是讓他給看穿了,笑了笑說:“沒有,皇上,臣妾侍候皇上吃飯吧!”
“今兒個母妃到聽雪宮裏去吵了。”他擁住她的肩:“你為這個生氣。”
“臣妾怎麽會呢?太妃娘娘說的有理啊,皇上,用完膳,臣妾要先告退去抄宮規了。”都是他害的。她不是生氣,她不知為什麽,不好的預感在眼皮上跳動著,讓她心神不安。
楚天拉過她,在她的發上輕輕一吻:“有海棠花的味道,你又去海棠閣了。”
“臣妾去看看好姐妹,皇上,吃飯吧!”她親手為他裝好湯,凝視著這個六宮之主,一國之君,真的很帥很俊朗,尊貴的氣息,王者之氣會讓後宮的每一個女人都芳心沉陷。
“母妃真是越來越過份,連朕的事也要插上一手。”他似有些怨氣,又安撫著她:“晚兒,別放在心上,朕才舍不得讓你抄什麽?”
晚歌收回心神:“皇上,臣妾不想得罪太妃,她也是為了皇上好,所以、、”
“所以你又要惹朕生氣嗎?朕是天子。”他霸道地說著:“朕就喜歡你。”
這一句話讓她煩亂的心有些暖暖的,她喝了一口湯,有了些笑意:“皇上是不是替臣妾抄那宮規。”錯明明就是他犯的,當然要找對人。
“何必。”他笑著:“周公公的書法可是一絕。”
“怎麽關到周公公頭上去了。”晚歌笑笑。他有些任性,有些霸道,有些專橫,卻不會因為宮規,或是他的母妃而會有所收斂,他的愛就是愛,這一點她真的欣賞。
半夜冷汗涔涔地醒來,也驚醒了他,他吻吻她的頭關切地說:“怎麽了?別怕朕在這裏。”雙手擁緊了她。
她也說不清,就是一身冷汗地醒來。
這是宮燈一亮,聽見周公公在外麵的聲音:“皇上正在歇息,不得大聲喧嘩。”
“什麽事?周公公。”他揚起聲音問。
周公公恭敬而小聲地說:“皇上,海棠閣失火了。”
海棠閣失火,心頭不安的感覺應驗了,這失火失得真是巧妙,在她去了海棠閣之後,她想,這事必又會與她有關聯了,樹欲靜,而風不止,最好不會有什麽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