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們閃婚啦!

  1975年5月1日，星期四氣晴


  今是個好日子，是我和芬結婚的大喜日子。也是值得紀念和慶祝的日子。


  今是五月一日，全世界勞動人民的節日。廠裏除了正常值三班班的，後勤部門也放假一。一亮大喇叭響起了我們熟悉而喜愛的歌曲聲，就是那首勞動者之歌：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每每日工作忙，嘿！每每日工作忙。。。。。。


  我和芬結為連理，好像一共隻見過三麵，很快就決定下來了。因為，我們的年齡都不算了，就選擇了在這個國際勞動節把行李搬到一起。為啥“搬到一起”呢？我們倆決定，把婚事搞得越簡單越好。越節省越好，這樣做，既符合我的家庭狀況，也符合當前的國家要求。最主要的是，我這人不喜歡陳規陋習，不願意跟在別人後邊亦步亦趨，我就是要搞特殊的，我就是要成為另類。


  我被調到渤海煉油廠，已經二十四歲了。馬上就要到法定結婚年齡了，大嫂比較著急，就拜托她在農村的二姐，希望把她姑子介紹給我。沒想到，我們在辦公室一見如故，兩情相悅，談了兩次話就不謀而合，英雄所見略同。這個芬，話快言快語，性格也很爽朗。一米六幾的身材，長得挺苗條。留著兩隻不太長的辮子，走起路來一甩一甩，一看她走路的樣子，就知道她的開朗活潑的性格了。而我呢，無疑是貧寒家庭出身，初中畢業前母親就因病去世了。父親遠在內蒙又組建了家庭。我就是一個農業工人，每月隻有96元的工資收入，自身條件也沒什麽優越的地方，所以，對女方的要求不可能太高，隻要她正派，勤勞善良，身體健康，踏踏實實跟我過平常的日子，就覺得足以！再因為，我們的婚事是親戚連著親戚，雙方都知根知底，所以，婚事進展就非常順利，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一切。


  我和芬一致認為，日子過得好不好，不在婚禮搞得大，不在錢花了多少，更不在排場搞得怎樣，而要看兩個人是不是真心相愛，是不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是不是同舟共濟地過日子。我們決心，破除婚禮上的陳規陋習，不要那些繁文縟節。我們不但決定閃婚，而且決定不搞任何婚禮形式。把新娘子接到家裏來，就算成親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是這樣想的，第一，我在廠裏的工作很忙，沒有經濟能力搞得太大。第二，大哥的家庭條件很一般，無力為我操辦盛大的婚禮。第三，我們並非名門大戶，親朋好友很少，也沒必要把喜事鬧的轟轟烈烈。就這樣，父親花10元買了台上海牌縫紉機，芬的家裏陪送了一個炕頭櫃，在我們認識四個多月之後，就這樣匆匆地要把行李搬到一起了。


  我聽大嫂，給芬買兩件衣服花了三十多元，結婚後還要有街坊鄰居來串門的，一斤糖二斤瓜子，又花了十塊左右，這樣算來，直到把芬接到家，總共花費也就是五十元。輕鬆，簡便，節省，新潮。這八個字概括了我們倆結婚的關鍵詞。


  芬住的村，距離我大哥家有十幾公裏。近不近遠也不算遠。五一這，我起了個大早，按照廠領導的批示，姚師傅開著廠裏唯一的一輛“布拉格”大貨車，在津唐運河的大堤上顛簸了將近一個時，才到達這個叫戶的村莊，這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村裏的老人們，有的在給自留地裏的莊稼澆水，有的在院子裏喂自家養的豬羊，還有的老者背著糞筐，在街道上拾牛馬拉下的糞便。村莊裏繁忙的一開始了。


  別看我們的大汽車破舊不堪，但是在這偏遠的村莊也是稀罕物。汽車的馬達聲把不少老人叫出了院子。有人在一起議論著，這是哪裏來的大汽車？也有的露出驚異的神情，我們大汽車很長，七八米的車鬥，而村莊的街道又窄又彎，姚師傅這個開了一輩子車的老司機，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車頭轉過來，汽車嗚嗚地喘著粗氣，駕駛室也在劇烈地顫抖著，停到了芬的家門口，這時，那些看熱鬧的人似乎才明白過來。


  芬還是那樣樸素，還是那樣大方，今這大喜的日子裏，她換了一身新買的衣服，上身是紅色的無領單衣，下身是嶄新的藍褲，腳下的皮鞋挺亮的，尤其是那雙紅藍相間的花襪子，特殊的鮮豔，特殊的顯眼。此時此刻，她家早已準備停當，聽到了汽車聲，一家人都迎出門來。甭問，一個個的臉上都笑開了花。這個叫我老姑夫，那個喚我老姨夫，在這些人當中，我除了認識芬和她的大哥，其餘的麵孔都是陌生的。


  按當地的習俗，迎親的人駕到，首先要喝早茶，要吃早點，然後，新朗官還要逐個給晚輩們發些紅包，至於給芬的長輩們帶的禮品，那講究就太多太多了，因為我不懂這些，我也不想明白這些，經過芬點頭同意，這些一切就全免了，我們進去後既不吃也不喝，既不帶禮品也不給紅包，我來就是要把芬帶走，就是來接我新娘子的。我們倆從進屋到出來，總共也沒過半個時，在這段時間內，讓芬抓緊拾掇拾掇，讓和她媽媽一些告別的話。


  芬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跟她的老媽：”媽，我走了，您多保重啊“。然後，她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馬上抬腿邁出屋子，於是，整個屋裏的人就陸陸續續地出來了，芬的大哥二哥，還有大嫂和二嫂，很多的晚輩們，足足有一二十人呢！歡送我們的場麵很熱烈。


  我們的汽車開動了，嗡嗡的轟鳴聲再次響起來，整個駕駛室再一次抖動起來。於是，眾人的手也紛紛揚起來，不停地向我們揮手，直到大汽車拐出了村莊，在河堤上飛跑起來，車後揚起滾滾的塵埃。


  新娘子接到了家中。她的娘家沒來一個人，盡管大汽車還是那樣嗡嗡的響，村子裏卻沒見一個人，看熱鬧的人也沒有一個，此時，成年人都去地裏幹活了，老人和孩子們對汽車已經熟悉了，不再是啥新鮮的怪物了，所以，街道上靜悄悄的，我的家裏也是靜悄悄的，聽到了想動的大嫂，風風火火地迎出門來，她似乎是這家中唯一的主人，也是歡迎新娘子進門唯一的形式了。


  大嫂把飯菜早就準備好了。四個菜一個湯，炒花生米，炒雞蛋是招待貴客的必須。炕上的飯桌早就擺好了。時間已接近中午了，家中沒有一個來客，我和大哥陪著姚師傅，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白了就是家常便飯。因為時間還早，姚師傅反複強調著：”還不餓，還不餓呢“。我：”您要知道，這不是您餓不餓的問題，這是您對我的婚事高興不高興的問題呀。姚師傅是憨厚人，老頭連連點頭稱是：好，好，我吃我吃“。就是這樣的一頓午飯，就算我和芬舉行了結婚儀式，我們就算正式夫妻了。


  吃過午飯，我仍然惦記著廠裏的事情，惦記著給支農的職工送飯的事。在昨下午，我把送飯的事委托給開四輪的崔了，拜托他頂替我單獨地送一，然而，我們吃過了這頓”喜宴“，我看著時間還早，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要到廠裏去一趟。姚師傅把車子發動了。我跑過去幾步也登上了車，我要跟車一起回煉油廠。我要抓緊時間處理上午該辦而耽誤的事情。用時間和效率彌補娶媳婦造成的損失。


  芬的午飯也沒吃多，我想，這並不是因為不和她口味，也不是嫌棄這喜宴太寒酸。因為她高興呀，興奮呀，人在太興奮的時刻，一般都會沒有太大的食欲了。


  我們的新房，就在大嫂的對門屋。我走後，她就自己打掃屋子整理行囊。高興得幾乎一沒合攏嘴。從芬的表情中可以得知，她對我，對這個家庭十分滿意，不是八分也不是九分。


  因為是新婚第一，我要顧及芬的感受。我不能第一就讓人家守空房。晚上，我還是騎車回家了，我要和芬住一起。我不能讓她失望，不能讓愛我的人留下一生的遺憾。我把門關上了，從文件包中拿出一張存單來，正正規規地遞給了芬，我：


  ”這是我的全部財富，你要把它保管好“。芬接過00元的定期存單，看了好久好久。雖然她表情上不動聲色，然而從她眼神中，可以透露出她的驚喜，她的滿足。可以肯定地，她還不曾見過這樣大的財富。她把存單正麵反麵看了幾遍，這才心翼翼地放到了老式的板櫃裏，她似乎還覺得不放心，又把衣服或被子翻了翻，將存單塞到裏麵去了。


  這一夜，我們談了很久，也談了很多。對今後生活如何設計，我們的家定居在哪裏，芬的工作如何安排，有了孩子怎麽培養等等。總之，我們對今後的生活，充滿美好的憧憬與向往。她的心中充滿陽光，對未來的日子充滿著期待！

  我們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閃婚了。簡單利索地閃婚了。職工婚假據可以休息三，但我不放心廠裏的工作，食堂的工作也離不開我，我用半時間把新娘子接到家裏，就急匆匆地投入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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