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世情薄
比較幸運的是，聚遊鎮的地理位置，處於華夏北方，不用擔心會在南方原始森林裏會出現的瘴氣。
不過，雖然此刻的晨霧沒有毒，也足夠人頭疼了。
晨霧越發濃鬱，能見度也越發降低，甚至達到了五米開完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程度。
這跟在地穴裏還不同，地穴裏雖然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有手電筒，行動不會有問題。
而眼前的濃霧，卻是連手電筒都無濟於事，完全照不透。
片刻後，蕭風一咬牙“都跟緊了，我憑感覺走。”
說完，一邊掐表算時間，頭前帶路。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總不能等霧散了再去竹屋。
萬一孫忠在這段時間裏想不開，覺得自己是去搬救兵，搞不好等找過去的時候，人也就涼了。
現在的形勢很明了，孫世傑祖上的寶藏，應該就掌握在孫忠手裏，一旦孫忠涼了，這一趟就等於白跑。
所以，眼下必須爭分奪秒！
一刻鍾之後，蕭風停下腳步，麵色肅穆道“差不多就是這附近了。”
一如林芷妍所說，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人的方向感會無限降低，更何況現在比沒有參照物還要惡劣，壓根就是什麽都看不著。
這樣的情況下，要是非讓蕭風把竹屋找出來，那也未免有些過於苛刻。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肯定有辦法的。”
孫世傑顯得很是焦急，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鍋子，沒頭蒼蠅一樣轉來轉去，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定力，在這一刻全然消失。
“要不行的話您先喊兩嗓子？”趙國安提議道。
孫世傑搖頭“聲音是會變的，更何況我們大半輩子都沒再見過麵，一旦他誤會我們是敵人，隻會更糟糕。”
有一點他沒說的是，一個人獨自生活長達幾十年，心理自然不能照著正常人去揣摩，寧可什麽都不做，也絕不能犯錯！
半晌過去，蘇雨灼忽然說道“我有個主意，孫伯伯剛才說過，那位是您小時候的書童，你們之間有沒有一起讀過的課本，您喊出來，說不定他能回憶起來。”
“好主意！”孫世傑眼前一亮。
事實上，書童隻不過是一個相對好聽點的說法。
說白了其實就是跟班的下人，碰到好點的主家，還能認識幾個字，大部分都是文盲苦力居多。
恰好孫世傑家族世代從醫，心地也不會如商人那麽無利不起早，所以在孫世傑讀書期間，孫忠也是耳濡目染，跟著學過一些的。
……
竹屋小院裏，孫忠坐在竹椅上。
桌子上擺著茶杯，但裏麵的顏色卻並非茶水之色，而是如墨染一般漆黑。
看著麵前的茶杯，孫忠眼神當中，出現不知多少年都不曾出現過的猶豫。
蕭風的“逃走”，讓其擔心家族的寶藏是不是已經暴露？
如果暴露的話，接下來會不會有大批人手趕過來，逼問自己？
想到此處，孫忠把手伸向茶杯，但接近到一半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不是怕死。
而是一旦他死了，那些寶藏就成了無主之物，不知多少年歲才能重見天日。
至於說蕭風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孫忠完全沒有考慮過。
幾十年孤獨寂寥的生活，已經讓其形成一種偏執，除非見到孫家後人，其餘人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
而孫家後人，隻剩孫世傑一個了……
正當其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孫忠騰然而起，呆呆的看著聲音來源處“少……少爺？”
“啪！”
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結果下一刻，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
“曉風幹，淚痕殘。
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難，難，難！”
“轟！”
像是一顆原子彈在心底引爆，孫忠老淚縱橫，竟是像孩童一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沒白費！
這幾十載等待，幾十載苦熬，終究沒有成為無用之功！
哭了許久，孫忠走進廚房，從灶台旁邊拿著兩截竹子走了出來，用盡全身力氣，不斷的敲擊。
雖然幾十年獨身一人，但基本的思維邏輯能力還是有的。
在孫忠看來，隻有孫世傑才會選擇這首詞作為暗號，世上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
“哢哢哢哢哢！”
竹子撞擊在一起的聲響傳來。
一首《釵頭鳳·世情薄》朗誦過半，終於等來了回應。
孫世傑顯得很是欣喜，繼續喊道“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一首詞念完，孫世傑眼中淚光閃現，用出最大聲音喊道“孫忠，我是孫世傑！”
“行行行，先別喊了，安靜點，我們順著聲音找過去。”蕭風皺眉說道。
“對，對對對，還是趕緊把人先找到。”孫世傑不斷的深呼吸，平複著激動的心情。
大概十分鍾後，熟悉的籬笆牆映入眼簾。
拿著兩截竹子的孫忠，停下手中動作，眼神死死的盯在孫世傑身上。
孫世傑見到對方這副形象，頓時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快步走到近前，有心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死活就是說不出口。
眾人歎一口氣，多少能理解兩人此刻，這種看似尷尬的場麵。
想想看，一個跟自己家族沒有血緣關係的書童，空守著一筆天大的財富。
從朝氣蓬勃的少年，一直到垂暮之年，荒廢了一生，隻為等主家後人來取。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春夏秋冬，幾十年如一日的等候……在這份苦澀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你……受苦了！”孫世傑拍了拍孫忠的肩膀，渾濁的淚水愴然而下。
孫忠亦是熱淚滾滾，看著麵前這張蒼老的臉，往昔時光不斷在腦海中湧現。
那些過往，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然後一眨眼的功夫，時過境遷，昔日少年時光，再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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