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心

  夜裏,我和天將趁著夜黑風高帶著幾個天兵悄悄摸進甄神醫的居所。可是卻發現居所人去樓空!隻有一些亂七八糟奇形怪狀的器材冷冷清清擺放在偌大的居所。當時我們就納悶,難道甄神醫嗅覺到什麽風聲?還是他會讀心術?擔心我們夜裏來報複泄憤?我們東巡西轉,終於在在地窖裏發現發現了他的蹤跡。他居然在渾然忘我的清點幾小箱孔方兄!而在他麵前有十幾個大酒壇子,裏麵金光閃閃熠熠生輝,居然全是黃金白銀珍珠瑪瑙!


  “我還以為你有未卜先知之能,早溜之大吉了!想不到你居然在這不見天光的地窖裏躲著,這是在幹嗎?藏匿贓款呢?看來所獲不少呀!”天將得意洋洋說道。


  甄神醫猛然一驚,顯然是嚇壞了,他斷然料想不到我們會去而複會,而且會在這夜黑風高的深夜。若是我們是江洋大盜,那他這十幾個大酒壇裏的家底,可就要全被我們劫掠一空。再說,一個小小的鄉間郎中,怎麽會有這麽多數不勝數的金銀財寶?想來這些金銀財寶來路不正!否則,也不會在這深更半夜悄悄下地窖裏藏匿清點。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居然膽敢擅闖私宅!未經許可,你們擅闖私宅我是可以將你們就地格殺的!你們若是識相的話,就速速離去。否則,我報了官你們可就沒好果子吃!”


  甄神醫顯然是強作鎮靜,勉強應付眼前這幾個人高馬大的凶漢。論人力,論武力,顯然他都討不了好。


  天將啐了一口,慢悠悠道:


  “甄神醫,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咱們白天剛見過麵,你還想非禮我呢!怎麽晚上你就把我給忘得一幹二淨了?看來你隻能記得那些讓你得手的人,而我這個既沒有讓你吃到甜頭又沒有給你醫藥費的人,你是過目即忘呀!”


  “原來是你,你怎麽又折返回來了?難道是想通了,要治療臉上的抓痕?”


  “不不不,不是你要給我治療,而是我要給你治療!”


  “我?你說笑了吧?我頭不疼腦不熱腰不酸腳不疼的,身康體健,又沒有舊疾新病,我怎麽需要你來給我治病?再說,我本就是郎中,一般的小病小疾我自己就可以解決,何須他人代勞?”


  “誒,你的病不在身,而在心!”


  天降大言不慚,貌似精通醫理的樣子。


  “心?你這是說哪門子話?我的心髒完好無損心跳正常血壓正常,毫無異樣。哪裏有什麽病?你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


  “我說你的心在變黑,變臭,變爛!所以,我這才再次造訪,給你治治?若是無藥可救,那就送你極樂世界!”


  “你這話未免太誇大了吧?我的心怎麽就變黑,變臭,變爛了?你把話給我說明白!”


  甄神醫臉色陰雲密布,隱含怒意。想他在這方圓百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見了不得畢恭畢敬點頭哈腰問個好?什麽時候被一個來曆不明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一出言無狀羞辱過!

  “怎麽惱羞成怒了?我說的話可不是憑空捏造信口胡言的!先說說你的欺世盜名。你貌似不姓‘甄’,姓‘賈’才對!街頭那個行乞的老乞丐,他才是名副其實的甄神醫!再則,你以卑鄙手段打壓你的同行,你買通附近的小民,讓他們給你介紹患病之人,好在你這裏治療消費。還有你趁身份便利,以治療疾病望聞問切的名頭,時常猥褻他人,占她人便宜,是也不是?還有就是你眼前的幾大酒壇子裏的金銀珠寶,是怎麽來的?靠你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醫療費斷然不會積累這麽多財富!更不會有多餘的錢財去買通那些貪財好利的小民為你造勢揚名?單單抓住你這來路不明的巨資,你說說你的心不是變黑,變臭,變爛了?我說的這些可都是有理有據人證物證俱在,沒有一點捏造誣陷你的吧?”


  甄神醫顯然已經被天將的一字一句徹底擊垮了,剛才那勉強佯裝的氣勢也蕩然無存,他臉色蒼白,渾身亂顫起來。繼而“撲通”一聲跪倒於地,向天將乞求饒命。


  “好久沒有聽見這跪地求饒的聲音了,如此熟悉,如此動聽,如此悅耳。仿佛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從前,那風光無限大放異彩榮耀加身的過去。多說幾遍,好讓我回味暢想。”


  天將仿佛真的回到了過去,一副自我沉迷陶醉的神情。


  甄神醫微微一愣,連忙開始連連磕頭如搗蒜,跪地求饒。


  “求您高抬貴手,念我初犯,放我一馬呀,饒命呀,饒命呀!”


  “繼續,再悲情慘淡些!”


  “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寬宏大量,放小的一馬!”


  “繼續,程度還不夠!”


  “小的是一個欺世盜名畜生不如的東西,有眼無珠不識泰山的夯貨,請您務必不要跟我山野鄉夫一般見識,求您放我一馬,來世今生我做牛做馬銜草結環報您的大恩大德!”


  “你說了這麽多,沒有一句說到正題上,看來你是一個不開竅的守財奴呀!我且問你,我若放過你,你就打算牛做馬銜草結環報我的大恩大德?”


  甄神醫一怔,抬起頭定睛看向天將,見天將神態自若坐著,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在有規則地揉搓著,頓時心下了然,連忙接口道:

  “您若肯高抬貴手,這裏的所有金銀財寶我分您七成!您看怎麽樣?”


  “可如果我把你送到極樂世界,那這裏所有的金銀財寶豈不全歸入我的囊中?”


  甄神醫微微一頓,繼續說道:


  “您高抬貴手,我保證這裏可以給你持續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如果你真的把我送到極樂世界,那您所得到的財富也隻是您所見到的這些。僅此而已,您可要考慮清楚,留下三分餘地,日後這裏可就是您的聚寶盆。”


  “哦,看來你這是話裏有話呀,你跟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這裏怎麽就會成為我日後的聚寶盆?如果你的話能讓我滿意,我就給你三七分賬,你今後還是這裏的甄神醫,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絕對不插手過問!”


  “好,爽快!那我就細細給您介紹介紹這裏的情況。此地雖小,卻是民富財旺地華天寶之處。這裏有四大家族—趙、錢、孫、李巨家商賈,分別坐落東西南北四角,平民雖多,可加起來的財產還不足以抵其中任意一家,而我所得皆是從這四大家族手裏撈出來的。四大家族有財有勢,名門望族,鍾鳴鼎食。可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致命弱點,就是怕年壽難永多病多疾。所以,他們便千方百計地尋求靈丹妙藥,以助他們祛病除災。可是很多疑難雜症都需要去購置特殊醫療器材,而我有醫術,而他們有財源。我若保他們安康長壽,他們需要給我資金引進器材。比如那些煉製丹藥的銅爐,不用開顱的透視神器,可以隔肉探內髒的探測器,還有延長拉伸脊椎的延伸榻。這些都是需要花錢去買的,但是四大家族根本不在意這身外之物,要多少給多少,慷慨地很。於是,我便去尋找賣家進購這些醫療器材,以五百兩一台的進價謊報給四大家族說是一千兩的進價,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我便在每一台的器材上賺取一倍的回扣,可謂是屢試不爽。後來,賣家們見我的生意做得這般好,紛紛給我明裏暗裏送禮送財,希望做長期合作夥伴互利互惠雙贏雙得。這時候我便又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這便是外財了,他們爭先恐後給我送,我就從中擇優而選。誰給我送得多,送的好,我就選擇購置誰的器材。就這樣,不知不覺我就積攢這十幾壇金銀珠寶的家底。本來我是打算埋地下的,可是又擔心受潮生鏽,便選擇了這十幾壇的酒壇子。畢竟酒壇子一般沒人會想到裏麵裝的不是瓊漿玉液,而是金銀珠寶!我這偷梁換柱的做法,至今還沒有幾個人知道!”


  “嗯,高,實在是高!這裏裏外外你隻賺不賠,旱澇保收。利用這種手段獲得這麽多財物,藏匿在酒罐子裏確實是高明之舉!”


  天將忍不住拍手稱讚。


  “你說說,你這聰明絕頂的腦子是怎麽長的?滿腦子都是七七八八掙錢的財路,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我覺得你蟄居在這尺寸之地實在是大材小用!”


  “人貴有自知之明,知足常樂嘛!雖然這裏城小地狹,但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外邊的風風雨雨花花世界我不想去攪動沾染,也許太久遠了。在這蒼天一隅,有一個生財糊口的門路,安安穩穩過日子,就算作歲月靜好了”


  “你說的可真是高尚呀!可惜你這些財物漸漸在腐蝕你的心,吞噬你的靈魂,你的所有財富都是以你的心變黑變臭變爛換取來的!”


  “哈哈哈哈,您說的您倒像一位道德高尚的人了,您說說如今的世上還有多少人的心是純潔無暇一塵不染的?心若不變黑變臭變爛,如何能旱澇保收這滾滾而來的財富呢?您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我這裏取走我十分之七的金銀珠寶,您說您的心難道就不是變黑變臭變爛了?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若說我的心變黑變臭變爛了,您與我不相多讓呀!一個身心俱黑的卑劣人,一開口居然講什麽深明大義道德高尚,你不覺得自己有些有口無心不倫不類了嗎?如果我們周圍的人都已經無藥可救了,那我們又何苦特立獨行不隨波逐流與之俱黑呢?至少誰也不會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責誰譴責誰抨擊誰!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無可厚非。”


  “怪不得你要假借他人之名行事,你以前的名聲怕是臭名遠揚,不敢言及了。隱姓埋名你才敢拋頭露麵,你不僅僅是藏頭縮尾,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恥之徒。不過看在你能給我提供一個聚寶盆的份上,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記得每逢初一十五,我都會來收賬,希望你的生意越做越紅火,收入也水漲船高,我的聚寶盆也越來越大。”


  天將滿載而歸收兵回營,走到路邊的拐角處,那個老乞丐顫顫巍巍躬著身子過來,還沒來得及張口詢問,便被幾個天兵惡狠狠一把推倒於地,天將視若無睹般走開了。


  身後傳去甄神醫‘恕不遠送’的聲音和老乞丐捶胸頓足的聲音,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深夜裏顯得格外突兀。誰也不知道這兩種聲音的交接點是勝利,還是慘敗;是光明,還是黑暗;是得意,還是惆悵。在這個世上,總會有那麽多種聲音,每一種專屬的聲音都應該有他應有的意義。隻是有的人聽得懂,有的人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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