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冤啊(十一)
等到第二碗牢飯送來,餘歡終於得知,她已經在這暗無日的地牢裏度過了漫長的一。她苦苦哀求獄卒,給她找個大夫或者給她弄點藥來吧,可是她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哪裏驅使得動懶散傲慢的獄卒。
她已經明顯感受得到屁股傷口已經有些腐爛了,可是在空空如也的牢房裏,她一點自救的辦法都沒有。
“疼得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吧?”張大又探頭過來,“要我,一碗飯換一個救命的藥,多劃算,你可別為了守住一碗飯而無故丟了性命!”
餘歡心裏哼唧唧:一碗飯換一個救命的藥,固然劃算的很,可要是換一泡尿,我就是腦子有病!不僅是有病,而且還是病得不輕。
“你不是,進了這死牢就隻有等死了麽?”餘歡道,“這早死晚上,不都得死,我做個飽死鬼不好,幹嘛要喝尿臭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張大,“我這童子尿能讓你活呀!前麵你不是也了嘛,活著就有希望。”
“我那是安慰你隨口的。”餘歡脫口而出,要是她早知道這處子要哄騙她喝尿,她才懶得浪費口水什麽安慰的話呢。
張大不服,一邊吞咽著他的牢飯,一邊:“難道這世上你沒有什麽留戀的人了,甘心就這樣死去?”
這個問題倒是讓餘歡想到那個笑吟吟的蘇年,可那是不是觸碰的記憶,一想就萬念俱灰。餘歡故作樂觀地:“還真沒有!我就是街上一個人人喊打的乞丐,無父無母沒朋友,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的,不定下輩子還可以投胎去個富貴人家當個大少爺什麽的,好吃好喝不懂人間疾苦。”
張大盯著他那碗即將吃完的飯,冷哼一聲,道:“這輩子都過不好,還想什麽下輩子!”
“就算我躲得過這傷痛致死,我躲得過牢獄之災麽?不定明兒他們就把我給拖出去斬了,那橫豎不還得是個死字!”餘歡隨口了這麽一番話,便吃力地爬過去,抱起粗糙的飯碗,把那一碗極其難吃的飯給吃下去,以免一旁的張大老是惦記著。
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她竟一語成讖。
那日,大人審判餘歡的案件之後,匆匆忙忙趕到後院去,他那賢惠淑德的夫人早已給他做好了美味午餐四菜一湯。
大人是個對飲食十分講究的人,到點就要吃飯,否則情緒極易狂躁焦慮。
大人聞著菜肴的飄香,急忙忙坐到餐桌旁,剛動起筷子,看到菜碟裏有一道他似乎從未吃過的菜肴,於是好奇地問夫人:“夫人,這是道什麽菜,聞著味道甚是奇特?”
夫人盈盈一笑,道:“回相公,這是——雞燉蘑菇。”
“雞燉蘑菇?”大人眉頭一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哪有這麽兒戲的名字呢,“這菜名倒是獨特得很,是夫人新創的菜式嗎?”
夫人掩麵一笑,“自然不是。是我那哥哥家的長子錦兒今日派人送來的,是他們家來了個別出心裁的廚師,這不,這外甥惦記著大人您喜愛美食呢。”
“朱錦?本官今日倒是在公堂上見過他的隨從家仆。”大人隱隱感覺到事情有些兒不妙,但是菜碟裏飄出來的食物味道,聞著實在是香,便顧不及多想動起了筷子。
但是他的夫人倒是急了,忙問道:“去了公堂?莫不是錦兒犯了什麽事吧?”
“夫人莫急。”大人忙安慰,“來的隻是一個家仆,又不是朱錦本人,而且家仆隻是去指證一個乞丐,此事扯不到朱錦身上的。”
大人此時已經嚐了一口雞燉蘑菇,著實好吃得很哪,於是剛安慰完夫人就迫不及待吃起來了,連他夫人晚些時候朱錦會來看他的話也沒有聽進去。
太陽落山之前,朱錦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低著頭走路的家仆。
寒暄片刻,朱錦便:“姨父,這位便是晚輩近日覓得的廚師,如若姨父不嫌棄,今後就留在府上照顧一日三餐吧,這樣姨也可以有多些時間陪伴姨父了。”
大人雖然腦子有時候不夠靈光得多依仗師爺在旁邊指點,但是在官場摸滾打爬多年,這明裏暗裏的話還是聽得懂的,現在他這外甥玩的不就是“無事獻殷勤”的把戲嘛,於是道:“錦兒呀,拋開我這個地方父母官不,你怎麽也管我叫一聲姨父的,有什麽話不妨直。”
朱錦招手示意廚師出去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大人麵前,五體投地地拜了下去,然後道:“求大人替李秀才主持公道,快快讓那殺人凶手償命,以慰李秀才的在之靈。”
大人心裏不禁就納悶了,死的是李秀才,又不是你那富得流油的爹,你這麽激動幹嘛?“你起來話吧,本官乃是一方父母官,自然會替死者主持公道的。”
朱錦沒有起來,繼續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李秀才乃是晚輩的同窗好友,雖然家庭貧寒,但是不卑不亢,寒窗苦讀多年,眼看著就要考取功名了,卻落得這麽一個可憐的下場,多年苦讀付之東流,實在叫人惋惜。所以晚輩請求大人,盡快把那犯人處置了,不然李秀才死不瞑目!”
大人眼睛一眯,俯身問道:“李秀才的死,跟你無關吧?”
朱錦眼神忽閃了一下,勉強笑道:“姨父,您的這是什麽話,李秀才可是晚輩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平時一起吟詩作對,好不快哉,可憐啊,從此兄弟二人就人永隔了!”著,朱錦流露出一副十分悲慟的樣子,甚是替李秀才的死感到惋惜。
而大人呢,他沒有繼續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這個案件他本來就沒打算花費太多心思處理,畢竟那嫌疑人是個無父無母無權無勢的乞丐,證人證詞都有了,早早結案便可,何必沒事找事自討苦吃呢?倒是這個夫人的外甥家裏,倒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以後外甥孝敬他和夫人的機會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