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隕石,落星之森
“父親,您是有話想對我說嗎?”,張揚見張烈將眾人都趕了出去,低聲問道。
張烈嘴唇顫動的盯著張揚,半天之後才終於說道:“不孝子!竟然在你老子麵前燃魂,你可知這天地間有生死人的靈藥,肉白骨的仙丹,可神魂,卻毫無醫治之法!”
張揚聞言,蒼白的臉色上卻流露出一絲自嘲之色:“醫不醫,有什麽區別嗎?我神魂讓人吞了十年,早已經是個廢物,若能救張家一族,保全父親,我又何懼更廢?”
張烈聽到張揚此話,情緒也漸漸平穩下來,忽然問道:“你可恨為父?”
“父親自有父親的打算,我不敢恨”,張揚自覺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心裏卻忽然平靜起來,像是即將解脫一般,終於流露出這些年來心裏的一些真實想法。
“不敢?”,張烈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中含淚,說不清楚的情緒在他臉上縱橫。
“恨就是恨!我若是你,能將我老子的墳挖個底朝天”,張烈忽笑忽淚,此刻竟然像個瘋子一樣。
“隻是你若是要恨,便連帶你母親一同恨了吧,然後好好活下去,找到她,將她痛罵一頓……若是真有這個機會,罵完之後……替我抱抱她”,張烈瘋言瘋語,卻仿佛感慨萬千的說道。
張揚黯淡的神色忽然一變,這些年他從來未曾聽張烈提過他娘的事,如今卻忽然提起,且話中之意更像是與自己訣別。
“父親?”,張揚疑惑的喊了一聲,卻見張烈此刻已經開始在念起奇怪的口訣,神魂縱橫的氣場開始在房間之內彌漫。
“我張家落魄至此,乃是因張古一祖師之後,後世子孫資質平庸,並非祖師的煉魂術有問題,方才我說世上沒有醫治神魂的方法,這話本不錯,可張古一祖師卻有逆天之力,我雖隻學了皮毛,但這套度魂術,卻也能勉強施展”,張烈說道。
“度魂?度完之後,你會怎樣?”,張揚不安的問道。
“我雖然神魂受損嚴重,但神魂精元未散,你自毀神魂精元換來片刻神魂暴漲,此法便是以我的神魂精元為基礎,為你重塑一個神魂精元”,張烈淡淡的說道,語氣之中並無遲疑,已經開始在施展。
“父親,不可!”,張揚臉色一變,驚聲喊道。
“我本想再拖一拖,想著若是能拖到落星國故人到來,那時候我必然能給你最好的環境恢複,現在,你隻有靠自己了,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她臨走之前曾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交給你,否則可能萬劫不複”,張烈一邊施法,一邊說道。
“娘給我的東西?萬劫不複?”,張揚小臉上有些漲紅,呼吸也隨之略顯急促,一方麵是因為張烈度來的神魂如火般熾熱,一方麵……也是因為那個神秘的娘親所留下的東西。
張揚並非傻子,豈能聽不懂張烈這話裏的意思?
萬不得已,萬劫不複,極端之因必生極端之果,在這兩者的對立麵,必然是更為極端巨大好處!
張揚心中此刻有一種大膽的預測。
“你想做一個星修嗎?”,在張揚的期待下,張烈忽然眼神淩冽的問道。
饒是張揚心裏有所準備,此刻也是臉色一變,他咽了咽口水,眼神死死的看著張烈,胸膛劇烈起伏。
星修,覺醒星龍骨,憑借背後那條大龍吞噬那玄妙星河中的星辰,修煉功法、星辰技,用星辰力量顛覆天地,憑借自身的強大便可贏來所有的一切,是真正的自由人!
張揚眼神熾熱,但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知道,張烈和族中所有長輩,一直希望的都是族中出現一個能追張古一先祖往昔幾分風采的煉器師,擅自改道,算是忤逆吧。
張烈看了看略顯為難的張揚,心頭一酸,張揚雖然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卻有太多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熟慮心思——權衡利弊,然後犧牲自己。
“十年來,我豈能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出生便覺醒星龍骨,星修天賦源自你娘,神魂也是十分強大,血脈承自張古一先祖,單就這兩樣,便能讓你在星修一道上有如神助”,張烈激動的說道,眼神熾熱。
“父親,您的意思是?”,張揚試探性的問道。
“你可還記得周家那個絕世天才,周九星?”,張烈卻不答他,反問道。
“周九星?十歲覺醒星龍骨,神魂也比常人強大一倍左右的天才,與我同歲,他如今應該是在星耀郡的焚天宗修煉吧?隻是以他周家的手段,那強大的神魂……怕是並不光彩吧”,張揚冷笑了一聲,凡是周家的天才,在他眼中,都該打個大大的折扣。
張烈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揚一眼,眉頭微皺,猶豫片刻之後說道:“不錯,他天賦雖強,卻遠達不到他如今的高度。一切都是因為在他五歲時,周家不知從哪兒請來一位邪尊,讓他站在剮龍台上,往你背後的聖龍斬了第一刀,他身染聖龍之血,又得邪尊相助,吞噬那你的神魂,方才有如今他人口中百年不遇的天賦!”
張揚眼睛一眯,似乎有些記憶。
那時候他被周家人按在剮龍台上,捂住了雙眼,顫抖著叫喊,卻無人應答,掙紮間曾經看到過一個稚嫩的幼童,帶著惶惑與恐懼,拿著一把匕首顫顫巍巍的走進自己。那時的張揚很害怕,他天真的以為那幼童也會因為害怕而停下,可他錯了,那幼童在貪婪的欲望驅使下,不顧他聲嘶力竭的哭喊——揚刀,濺血!
張揚永遠不會忘記那幼童離開剮龍台時候看他的眼神——狠辣,得意,蔑視,誌得意滿……
那眼中包含的東西太過複雜了,張揚也說不清,隻是覺得很屈辱,從那之後,剮龍台上再挨刀的時候,他便不哭不鬧,誰也別想看他張揚笑話!
這個名字在張揚心中埋了十年,幼年時受的那份來自同齡人的屈辱,就算經曆了十年,也讓如今的張揚胸腔沉悶,心有鬱結。
張烈見張揚沉默不語,臉色凝重,歎了一口氣,說道:“廢話我不再多說,你娘曾說這隕石塊兒中有些機緣,但恐有性命危險,如今我們張家已被逼上絕路,我便將它給你,你自己決定吧”
張揚接過那隕石,細細看了一番,卻見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塊破石頭,拳頭大小,棱角不規則,正想問這石頭有什麽特殊之處之時,手中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冰涼,那石頭竟然發出了淡淡的冷光。
張烈見狀,整個人忽然一僵,眼睛死死的盯著那石頭,身體微微顫抖,眼睛都開始有些紅了起來,到後來卻終是一聲歎息,收回了目光,微笑著看了看張揚,說道:“你娘在的時候,整日手中都不離這石頭,自她走後,這石頭還是第一次發光……”
“您說有機緣在石頭裏,是什麽機緣?”,張揚問道。
“我也不清楚,大概隻有你娘知道吧,但我記得她曾經說過,日後你若是想兼顧煉器與星修,這將是唯一一條路,當然,也是從未有人走過的一條路,我以前隻當她是戲言,但此事涉及你的生死,我想你娘應該不會如此草率,你自己去參悟吧”,張烈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一番話說下來,他的度魂也差不多結束了。
“父親”,張揚感受著自己恢複如初的神魂精元,又看了看氣息衰弱的張烈,重重的喊了一聲。
“去落星之森,你若是能重鑄星龍骨,到時候必然有異象產生,在這裏實在太過危險”,張烈不容張揚反抗的說道。
“那你呢?族中之人怎麽辦?”,張揚擔心的問道。
“我早已經打算過,今年醒龍大會乃是星耀郡三宗聯合舉辦的,煉器師公會也會有人前來,我在進落星國之前曾在外闖蕩過幾年,拿過煉器師公會的榮譽證明,此次隻能厚著臉皮去求一次庇護了。聽說落星國故人在星耀郡建立不輸三大宗的落星府,若是能撐到他們前來,我張家之難可解”,張烈看了看張揚,語重心長的說道。
張揚聽完,思考了片刻,終於是點了點頭。
張家落魄之前,曾是落星國皇家禦用煉器師,隻是在張揚出生以前,落星國便破了。爛船還有三千釘,落星國曾是一尊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就算隻是殘餘勢力,也足以在星耀郡立足,按張烈接到的消息,落星府便是落星國的新據點,實力並不輸三宗。
張揚心中雖對落星國並未寄半點希望,但張烈如此篤信舊人情誼,他也隻能希望父親的期望不會落空,當下便悶著頭往落星之森趕。
“萬劫不複……”,張揚心中一直默默的念著這句話,心中卻無絲毫退縮恐懼之情,他的手緊緊握著那透著冰涼冷光的隕石,信念堅定。
張揚往落星之森深處走去,尋了一處空曠的山洞,確定四周無人,才開始坐下,手中那神秘隕石愈發冰涼,隱隱勾動著張揚的神魂,若非張揚有意抵抗,此刻必定已經與那神秘隕石有了聯係。
張揚剛一坐下,那股冷光便像是侵略一般湧入他的腦中,那裏是神魂聚集之處。
隻一瞬間,張揚身體便結滿冰霜,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便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經徹底僵住,意識也在逐漸模糊,在他眼前,開始慢慢彌漫出一片黑幕,而那深沉的黑暗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誘惑力在吸引著他,吞噬著他的意誌,讓他慢慢沉淪進去。
“這是哪裏?”,片刻之後,張揚仿佛置身於一片混沌天地之中,他睜開眼,感受著周圍看不到的淩冽罡風。它們割破他的皮肉,傷口卻並不流血。
“是神秘隕石內的空間嗎?”,張揚心有猜測,周圍這股冰涼的寒意,正是那神秘隕石先前給自己的感覺。
“吼……吼……”,就在張揚心有猜測之際,在這混沌空間之中,忽然響起一兩聲響度極大的低沉吼聲,仿佛就在張揚腳下,便蟄伏著一尊恐怖的龐然大物,這吼聲令他頭皮發麻,忍不住心中顫抖。
“吼……吼……吼……”
張揚心中剛露出一絲膽怯,這片空間驟然下起火雨,赤紅色的火焰從天而降,一陣陣連綿不斷的吼聲驟然響起,空氣滾燙,張揚的身體仿佛要開始燃燒,在這一瞬間,張揚身體之內的水分仿佛要被蒸發幹淨,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鮮活的肌體開始慢慢萎縮,死亡陰影忽然開始籠罩在他心頭,他想發聲,喉嚨裏卻傳來幹屍般的嘶喊聲。
就在他絕望之際,他忽然感到腳下那尊龐大物開始動了,他努力睜開已經快要幹枯的雙眼,而當他看清立在自己身前那尊死神之時,他幹枯的身體卻開始因憤怒在顫抖。
血龍,一尊渾身布滿傷口的巨大血龍!
那血龍睜開猩紅的血眼,怨毒的盯著張揚,一人一龍的對視,仿佛凝滯了時空。殷紅的血從巨龍的身體之內流出,而後化成漫天的火雨,灼燒著這片空間的一切。
血龍飛舞,叫聲淒厲悲壯,龍血飛揚,它仿佛要這天地,都變成一片火海。
“你要我死?”,張揚幹枯的喉嚨裏傳來幽靈般的嘶啞聲音,這越來越憤怒的火焰已經開始在燃燒他的神魂,他已經感覺到了生機的寂滅。
張揚心中苦澀,他本來抱著一絲希望打開神秘隕石,現在什麽都還沒幹,卻已經快死了。諷刺的是,企圖殺死他的,正是他背後的那條大龍,他默默的閉上了雙眼,軀體已經被抽幹,神魂也開始燃燒殆盡,他真的會死。
“不,我不能死!”
“大龍廣場上,豎子斬我大龍,看客笑我命賤,我心不甘!”
“父親神魂精元將散,族人苟活受辱,我還未曾報仇!”
“周九星奪我神魂,浴我龍血,成就如今天才之名,我還未曾親手奪回十年前的一切!”
火海中,張揚幹枯的心髒忽然強烈跳動,憤怒與不甘在他心中咆哮著。
“你!不過挨了幾刀,何須自灑龍血!與我同歸於盡,你難道甘心?剮龍台上你我同時流血,龍玄機下你我一起受辱,我不曾棄你,你何須自棄?我舍命來此,便是證明。來啊,大龍,我答應你,日後這星武天地,甚至星河世界,必無能欺我等之人!”
“來啊,大龍!”,張揚如同一尊鐵鑄的骨架一般,雖然身體幹枯,卻散發出堅不可摧的強橫氣場,他怒視著那大龍,嘶吼道,帶著渴望,帶著承諾,帶著一往無前的意誌。
卸下命與現實,這是少年原本的模樣,嘶吼揚血的大龍忽然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