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沈柏寒番外2
在他看來，對方的手段實在有些拙劣且老套，這種橋段他聽枝枝說過。
她看的話本裏經常寫，這種情況下，若是救人的公子長得好看，那姑娘就會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好以身相許。
若是那個公子長得不好看，那被救的姑娘就會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來世當結草銜環，當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這樣想著，對方那張古靈精怪的臉好像又浮現出來了。
沈柏寒下意識甩了甩腦袋，將思緒甩開。
他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夠絕情了，但是那個姑娘好像臉皮格外厚，完全不把他的拒絕當回事，能下地之後之後活蹦亂跳的跟在他身後。
她的心思明晃晃的掛在臉上，誰都看得出來。
偏偏沈柏寒就像個瞎子，對著人家姑娘欲說還休，寫滿情意的眼睛隻會說一句，“別擋我的路。”
這樣的僵局一直持續到第二年春天，京都裏來了消息，說是安寧縣主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那些曾經跟著沈亭長的副將都收到了消息和禮物，高興得想現在就回京都把那個奶娃娃拐過來訓練成小沈將軍。
這些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沈柏寒的耳朵裏。
藍燕原以為他會很難過，帶著酒去找他的時候，發現沈柏寒十分冷靜的坐在那裏看軍報。
等她走進去才發現，對方看的不是軍報，而是信件，這近四年來一直堆積著的信件。
他一份份認真的看完又用心的折起來，就連那一點點不存在的褶皺都要撫平，仿佛從來沒有拆開過。
不知道為什麽，藍燕忽然覺得很辛酸，這個人總是這樣隱忍又克製，明明想念卻又克製著不去聽不去看，最終傷的隻有自己。
他對沈南枝何其溫柔？他對自己何其殘忍？
她手裏抱著一壇酒，若是往常，沈柏寒早就該發現門口有人了，但是今日，他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於是她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沙丘上把那一整壇酒喝完了。
將醉未醉之時，藍燕感覺有個人坐在了自己身旁，那人眉目疏冷，坐了好久也沒說話，於是她好不容易集中的精神就漸漸分散了。
他自己也帶了酒，沉默著喝酒，時不時在她即將歪倒的時候扶一把。
那天晚上藍燕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去的，隻是隱隱約約記得好像有人在夢裏對她說了句話，“你回去吧，回京都去。”
這句話一直在耳邊回蕩，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直接驚醒。
一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送到最近的惠平了，她睜開眼看見床頂的帷幔之後還有些恍惚，意識慢慢回籠，原來不是夢，沈柏寒是真的發現了她的身份。
她歎了口氣，愈發覺得那個人讓人心疼。
藍燕回京都去了，軍營裏好多人很遺憾，有時候看見沈柏寒都會欲言又止，唉聲歎氣，但是誰也不敢真的說些什麽。
他們都不了解那些陳年舊事，也不知道沈柏寒心裏的執著。他也不是非沈南枝不可，就是覺得那個人住進了自己心裏之後，若是再去接受別的人，好像背叛了年少的自己。
哪怕這份隱秘的心事沈南枝從來都不知道。
之後的好幾年都沒有人再來打擾過他，在這遙遠的邊疆大漠，他好像真的就那樣忘記了京都的一切。
沈柏寒也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就是在這裏的，他的父親戰死在這片沙場上，他理當為他繼續堅守下去。
聽說去年冬南瑤生了個孩子，是個乖巧的女兒，和孫子仲一樣，逢人便笑。
作為舅舅，他似乎應該送點兒什麽，但若是送了南瑤，被枝枝知道了，該傷心了。畢竟當初她的孩子出生沈柏寒隻言片語都沒有帶回去。
起初那幾年沈南枝還會一直寄信過來，後來大概也就明白了對方決絕的心思，不敢再來打擾。她對於沈柏寒向來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那些敏感的猜測將她攪得日夜不能安寢，就連寫幾封信過去都生怕惹對方不快。
她知道，自己哪怕做再多，也不能償還他失去的那些東西。
不能寫信之後就隻好一直給自己的兒子講他那位守邊疆的舅舅的故事，加上京都裏那些人一個個對沈柏寒讚不絕口，於是，一粒英雄的種子就在小少年心中發了芽。
九歲那年，背著包袱就南下找沈柏寒去了。
李覓知道了卻沒說什麽，甚至還幫他打掩護，以便自家兒子順利離家出走。
隻有這樣，才沒人打擾他和自家夫人，順便還能說兩句兒子的壞話，哄著枝枝再生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
要知道，敢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可是在惹怒他娘的邊緣試探，更是在失寵的邊緣試探，這樣的結果，李覓喜聞樂見。
彼時沈柏寒正帶兵肅清周邊小部落的突襲，追了兩天兩夜，終於凱旋。
他打馬過城門的時候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馬蹄下，俊馬被韁繩拽的嘶鳴起來，那孩子半點兒不懼，眼睛亮亮的看向沈柏寒，對著手裏的畫像來來回回比對。
沈柏寒卻是腦子裏一瞬間空白，兩日夜的不眠不休早已讓他疲憊不堪，以至於他看著眼前這人竟覺得熟悉極了。
他退後幾步，給那孩子空出一個安全的距離，緊接著就見那孩子飛撲過來，大聲喊著，“舅舅！舅舅！我是沉之啊！我來投靠你了！”
沉之
這個名字落入耳朵裏他終於明白熟悉在哪兒了，這是枝枝和李覓的兒子，李沉之。
沈柏寒喉頭滾動幾下，忽然想打馬落荒而逃的想法。
看出他逃避，沉之急了，衝上去抱住他的腿開始嚎，“舅舅，你不能不要我啊！我好慘啊！我真的好慘，爹愛娘，娘愛爹，沒人愛沉之，嗚嗚嗚。”
他的話半真半假，但是眼淚貨真價實。
況且這樣的動作實在是太危險了，沈柏寒嚇得直接跳下馬，人一落地就被那孩子死死抱住，跟個無賴一樣。
這模樣，倒是與他娘十足的相似。
於是，沈柏寒便再也沒了拒絕的力氣。
從此後，他的身邊總是跟著個小尾巴，倒也多了些人氣，不像從前那樣總是孤零零一人。
寒來暑往，在沈柏寒的教導下，李沉之在軍營裏已經少有敵手了。也不愧是李覓的兒子，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成了後來威懾四方的名將。
而沈柏寒，終生未娶。死後被追封為忠烈候，大祁在他鎮守邊疆的這些年，再也沒有受過戰爭侵害紛擾。
後來世人談論起這個人，無不肅穆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