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算計
到得徐莫庭麵前，沈南枝恭敬地行了禮。
“你是她從邊城帶回來的人，不想惹她不高興，所以朕不會趕你走，但是，若是你有別的什麽居心，即便你有再大的本事也出不了北琅國。”
這句話恩威並施，沈南枝注意到，他在李安之麵前從來都不會自稱朕，李安之也是對他直呼其名。
她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懂這二人之間的感情了，若說徐莫庭對李安之沒有男女之情，她是不信的，可是按照李安之所說，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又確確實實是不曾把她放在心上的，否則，她也不會心灰意冷。
或許是因為沈南枝臉上的神色太多餘明顯，徐莫庭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又凝了她半晌，最後身子微微轉過去，目眺著遠方，“她與你說了些什麽？”
她其實是故意露出這種神色的，為的便是與徐莫庭提起李安之，她知道這樣做作用或許不大，但還是想在對方麵前為李安之多博一些好感，這樣，哪怕之後事發了，他也會惦念著二人的青梅竹馬之誼。
於是在徐莫庭問出話之後沈南枝立即垂了頭，掩去眼裏的精光，並不輕易搭話。
若她此時直接把自己那套說辭拿出來，以徐莫庭的精明程度必然會察覺不對勁，但若是由他引領著話題，自己在“不經意”之間把那些信息透露出來，可信度才會更高。
“她會把你帶進宮來，可見你在她心裏還是十分討喜的。”徐莫庭言辭間是一副對李安之十分熟悉的模樣。
沈南枝忍不住問了一句，“原來皇上也是關心著安安姐姐的嗎？”
被這話一哽，徐莫庭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果然，自己從前對她太差了，以至於如今已經到了這種難以挽回的地步。
他的嗓子眼裏有些幹澀，一抽一抽的疼，“她是不是告訴你，朕以前對她很不好？”
其實這不是徐莫庭的風格，他鮮少與陌生人講這麽多，但是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與她有關的，所以，自己忍不住便多了許多話。
周圍有宮人來來往往，忍不住抬頭看著亭子裏的兩個人，又匆匆低下頭去。
“沒有。”沈南枝像是受了觸動一般脫口而出的反駁了，“她跟我說了許多你們以前的事情。”
眼前那個始終陰沉著臉的男子聽見這話時眸子微微亮了些，“她跟你說了我們以前的事情？”
李安之確實與沈南枝說了以前的許多事情，那段時光在她心裏其實始終是美好的，她沒有忘記，也不會因為如今發生的這一切便磨滅從前的自己。
她的前十幾年都是為了徐莫庭而活，全心全意的對一個人好的勇氣，這一生都不會有幾次，但是她十幾年的時光都給了徐莫庭。
以前她是他隔壁溫軟貼心的青梅竹馬，後來是他殺人不見血的一把刀，這些年，付出的卻是太多了。
雖然最後自己已經不愛他了。
沈南枝正想再說些什麽，忽然，一個小宮娥從外麵匆匆跑進來，遠遠的便喊開了，“皇上，皇上不好了。”
她這一喊便打斷了沈南枝接下來要說的話，那小宮娥跑到亭子的台階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胥妃娘娘從昨夜開始便一直頭疼，但是又不敢打擾皇上辦公，到今日依然不見好轉，早膳和午膳都沒吃，奴婢實在沒有辦法，隻好來求皇上。”
若是李覓，他一定會說，頭疼就喊太醫。
但是身邊的那個男子隻是沉吟了一會兒，立即撇下了站在一邊還沒說完話的沈南枝跟著那個小宮娥離開了。
以他先前的表現，沈南枝以為李安之在他心裏是十分有分量的，至少，不會看不出這後宮爭寵的這點兒小把戲。
今日他一下朝便親自去相府把李安之接進了宮，還破例允許她帶了個外人進來，這也就罷了，就連住處都安排在帝寢的側殿。
他有妃子沈南枝並不驚詫，她已經不是那種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了，自然知道在這場戰爭落幕之後便是他手下的功臣之間的爭鬥，而這種爭鬥在後宮之中便十分直接的被表露出來了。今日徐莫庭留在側殿陪李安之用午膳的事情自然是不消片刻就會傳遍後宮。
她隻是沒想到，對方會毫不猶豫的為了籠絡那個妃子的心而拋下與李安之有關的一切。
這件事明明與她無關，但是沈南枝卻莫名感受到了一種悲戚。
因為這件事情，她一小子沒了出去轉轉的心思，轉身又回了側殿，李安之還在睡，一身男子打扮，衣服寬鬆，顯得整個人格外消瘦。
哪怕她在朝堂上再怎麽強勢，也不過是個女子罷了。
她一回來，便發現桌上靜靜的躺著一枚信箋，李安之睡覺的時候沒有讓人守值的習慣，所以這個時候殿裏的宮女都出去了。
沈南枝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看自己之後才快步走過去把桌上的信箋打開。
一打開便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是哥哥使人送進來的。
李安之畢竟為相四載，這點兒人脈還是有的，在進宮之前她便打點好了一切，沈柏寒可以隨時差人送信進來。
信上告訴她已經找到了另一位藥的位置，他已經出發去取了，至多五日便回。
這也是在告訴沈南枝暫時不可冒進，畢竟宮裏不比外麵，還是要謹慎行事。
夾在信裏的另一封信是京都傳來的，看樣子是剛傳來沒多久的。
信是爹爹傳來的，娘親如今情形尚且穩定，瓏池穀畢竟是仙藥桃源，他們說能吊住命的人自然是能吊住的。
兩封信看罷之後立即燒了，煙灰融進茶水裏倒在了外麵的花枝下。
這種東西多半是宮中女官掌管的，尚宮局的二位尚宮掌管著宮裏大大小小的諸多事物，司藥司專門掌管醫方藥物，沈南枝這些日子裏要做的便是與兩位司藥打好關係。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裏李安之會被後宮妃嬪“下毒”，幾經生死，這樣，她便能以此為由名正言順的經常在司藥司麵前走動了。
先前她曾在古籍上看到過“三味”這種假死藥，如今正巧排的上用場。
至於下毒的那個妃嬪，沈南枝也已經想好了，便由今日把徐莫庭喚走的那個胥妃來吧。
今日這般情形可見對方必定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背後有可靠的背景，即便她給李安之下藥了也不會如何，至多背個黑鍋罷了，更何況李安之會在之後醒來，徐莫庭就更不會把胥妃怎麽樣了。
沈南枝冷靜的把這一切算計好了之後忽然覺得有些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