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解開心結
孫子仲站起了身。他明明應該毫不猶豫地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走，如果就這樣走出去，他一定會後悔。
停了這片刻，他聽見屏風後頭傳來嗚咽的啜泣聲。頓時僵在了原地。南遙在哭——這件事似乎超出了他對南遙郡主所有的了解。那個向來笑容明媚的女子，在哭。
南遙胡亂抹著眼淚，想起那天沈南枝和她說的，最後試一次的那些話，啞著嗓子：“孫子仲，你是個王八蛋。”
孫子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這樣，應該就有理由留下了。想了想，他沒有繞過那扇屏風，隻是放柔了聲音：“是，我是王八蛋。”他想，不管怎麽樣，他害她哭了。就算對方確實隻是覺得他好玩罷了，自己也不該說出那樣重的話。
少年這一年清減了許多，臉上褪去了嬰兒肥，聲音也帶著特有的沙啞。溫柔之間，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寵溺。
南遙顯然也沒有想到孫子仲會應聲，哭聲斷了一下，有些自暴自棄似的：“可是我為什麽會心悅你這樣的王八蛋？”
那聲‘心悅’像是平地驚雷，震得孫子仲渾身一顫，又不自覺回憶到了那一天的事情，終歸是歎了一口氣：“郡主，這樣的話說出來，會讓人誤會的。”
“誤會什麽？你討厭我，就不準我心悅你了嗎？”南遙豁出去的程度，遠比她自己想的要深得多。原來那些喜歡，說出來會舒服很多。隻不過，今天過後，她和孫子仲應該就不會見麵了。
“子仲不會武藝，郡主喜歡我什麽？”孫子仲眉眼沉沉，語氣裏帶著微嘲。
“誰說我喜歡會武的？”南遙也是豁出去了，那扇屏風上倒映著少年的身形，她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這樣就能減少一些心中的窘迫。
“我懶惰。像個木頭。身子又弱”孫子仲不知道為什麽，回憶著那天聽到的那些話，一字不落的全都說出來了。他可以忍受自己被南遙騙，但是，明明是這樣看他的，為什麽還要再自己的麵前說心悅他的那些話？南遙郡主的喜歡，未免也太虛假了一些。
南遙先是一愣，突然想起了孫子仲說的那些話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中秋宴會的前一天，她去南坊買首飾的時候，聽見戶部尚書的孫女陳思淼在等珠釵的時候，和貼身的婢女碎嘴一些世家子弟。她本來就站的遠，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她們從李覓談論到了沈柏寒，甚至連左思那個傻大個也誇了兩句。南遙本來就覺得無聊，正想走遠一些的時候，聽見陳思淼羞澀的說了一句：“不過，孫尚書家的孫子也很不錯。為人雖然冷了一些，但是也是個俊朗的少年。”
南遙看著一主一仆公然那副調侃的模樣，再聽聽陳思淼那含羞帶臊的語氣，氣的臉都綠了。孫子仲確實相貌出色，尤其是褪去了嬰兒肥之後，身形都拔高了不少。再加上在書院裏也沒有經常睡覺，偶爾談書會上也說得上幾句話了。不過，她陳思淼有什麽資格說？
南遙記得很清楚，當時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主動上前去攀談，結果發現，陳思淼這家夥還真的對孫子仲有點意思。她當時有一種‘藏了這麽久的珍寶被其他人給發現了’的驚慌，就當著陳思淼的麵，說了孫子仲許多壞話。說他弱不禁風，一點也沒有男子氣概之類言不由心的話。
想到這兒，南遙連哭都忘了，語氣裏帶著驚喜：“是不是陳思淼那家夥跟你說了什麽？”一定是了，難怪孫子仲拒絕了她的邀約，難怪他對她不搭理了。肯定是陳思淼這個壞女人告了她的狀。
“南遙郡主自己說了些什麽，還需要別人告訴嗎？”孫子仲聲音都冷了，“還是說，南遙郡主想告訴我，你沒有說過那些話。”
捫心自問，如果那些話真的是陳思淼說的，那他一個字也不會信。可是，南遙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就站在南坊的門口，聽的一清二楚。連騙自己都不行。
南遙想笑：“那些話的確是我說的。”
居然是連騙都不願意騙自己了。孫子仲冷下了眉眼，強撐著一口氣：“既然如此，南遙郡主，告辭。”
南遙主動走出了屏風，伸手拉住了孫子仲的手，隻一用力，就扯的孫子仲動彈不得。
畢竟是多年習武和懶散慣了的差別，孫子仲又漲紅了臉，暗暗使力，卻怎麽也掙脫不開。該死的，這個女人的力氣怎麽這麽大？暗暗咬唇：“放手。”
南遙笑彎了眉眼，就這麽看著孫子仲那張玉似的臉頰越來越紅，說出來的話卻輕輕柔柔的：“對不起。”
孫子仲一下子停下了掙紮的動作。
“孫子仲，對不起。我當時撒謊了。我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我也一點都沒有嫌棄你不會武功。我隻是，不想聽陳思淼誇你。”
“什麽？”孫子仲開始懷疑今日出門是不是被馬車晃暈了腦袋。或者，南遙染風寒，高熱燒壞了腦袋。
“聽起來很蠢，所以你不許笑。”南遙別開眉眼，臉頰處飛起一片紅雲，“你和陳思淼交情很好的樣子，所以我，我就說了你的壞話。我不想讓別人也看上你。你，你還不喜歡我，要是情敵一多，你肯定就不會看上我了。”
南遙自己也很清楚，她在世家的圈子裏，除了一身武功，也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談資了。偏偏，好像男子都不喜歡比自己會打的女子。她在孫子仲麵前，也藏了一份不敢說出口的自卑。就怕有一天孫子仲喜歡上那些說話聲音柔柔的，會繡鴛鴦荷包的女子。
廚藝她不通，女紅她也不會，更不要提什麽穿針引線縫衣做鞋她什麽都不會，隻有流星錘、九節鞭和弓箭厲害。南遙想著想著，又有點想哭了。
孫子仲盯著她，沒有說話。他想笑，但絕不是因為覺得對方那樣做很蠢，相反，他覺得自己很蠢。隻因為她那幾句話，他失魂落魄的回家，把自己關起來，甚至連中秋宴也不想去。孫子仲突然驚覺——南遙對他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