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二章:哥哥生氣了嗎
蘇煙兒覺察到了沈南枝那道戲弄似的眼神,不由得僵硬了身子。這和三皇子說的不一樣,究竟是怎麽回事?三皇子明明說過,隻要他們能確定沈南枝左肩受傷,就能把髒水潑給她。
是三皇子騙了她?不可能!蘇煙兒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三皇子是不會騙她的!
沈南枝冷眼瞥向了蘇煙兒,將她麵上的那份糾結與不安都看在眼裏,目光流轉掃了一眼先前為她驗傷的女官,嘴角的笑意更冷:“剛剛是如何說的?杖責。蘇姑娘、栁侍郎,你們就和錢大人一同回去吧。我相信錢大人辦事公正,定然不會徇私的。”
錢黎坤頷首:“律法記載的很清楚,杖責十下。”
蘇煙兒臉色蒼白,弱柳似的身子狠狠顫了顫,居然是暈了過去。
周圍發出一片喧鬧聲,顯然,蘇煙兒此刻暈過去,讓不少人看了笑話。孔虞咬緊了嘴唇,看著麵上血色盡褪的蘇煙兒。
沈南枝冷笑一聲:“真是不趕巧,這個時候暈過去了。那還麻煩錢大人多費心,把蘇姑娘拖去大理寺了。畢竟,法不能廢。否則,開了這個先例,汙蔑安寧倒沒什麽,若是有些不開眼的蠢東西汙蔑到了皇子、皇上身上,這罪過可就大了。”
錢黎坤冷汗都要下來了,擦了擦額頭:“本官查完了這件事,就將他們帶回去。”
沈南枝勾唇笑了笑。
十分配合地走回了人群。
除了沈南枝,另外還有兩人也是肩膀受了傷,但是都不是左肩,傷口也並非是弓弩造成的。
從日頭在東一直查到日頭偏西,一無所獲。
錢黎坤的臉色越來越差。反觀栁侍郎,他居然已經是一副頹敗的模樣,灰敗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麽不對。但是沈南枝就是隱約有種直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栁侍郎的樣子,分明是賭上了所有,怎麽會這麽簡單就被化解了?
沈南枝憂思的目光正撞上李覓,四目相對,兩個人彼此都清楚——應該沒有這麽簡單。
但是對方究竟是想要做什麽,他們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出。
直到日頭已經西斜,都到了白鹿書院放課的時間,這出‘鬧劇’才算是結束了。
沈南枝跟著人群離開,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栁侍郎,對方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已經是什麽情緒都沒有了,就這麽站著,旁邊站著兩個侍衛,架著依舊昏迷的蘇煙兒。
栁侍郎的眼神十分空洞,無悲無喜地站在原地。這一幕莫名刺了沈南枝一下。但很快,她就對上了沈柏寒的那張俊臉。
“哥,哥哥。”沈南枝也不知道自己這份心虛是從何而來。
沈柏寒站定了身子,似乎是要開口。目光掃了一圈匆匆準備離開的那些學子,最終還是忍住了,聲音比平時還要低啞:“先上馬車。”
乖乖地跟在沈柏寒身後,沈南枝就差在臉上掛上‘我很乖巧,我什麽都聽哥哥的’
沈南枝聽著那規律的馬蹄聲踏在石板上的聲音,簾子外是不甚清晰的叫賣聲,麵前是那麵色清雋的少年,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南枝幾乎以為沈柏寒不會再問了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少年沙啞的聲音:“還疼嗎?”
少年的聲音就像是平靜的大海,縱使有再多再深的情緒,也深深地藏著。那些隱忍和痛苦被溫柔的水包裹的很嚴實。但,沈南枝卻從那不自然發顫的尾音中聽出了少年刻意隱藏的那些情緒。
“哥哥。”沈南枝不知道現在應該說些什麽。她想說‘哥哥,對不起,不應該瞞著你’,但是如果重來,她覺得自己還是會瞞著沈柏寒。
少年如他的名字一樣,傲雪鬆柏,該是最最正直最最挺拔的模樣。那些壞事都交給她。自己和沈柏寒不一樣。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她不怕。
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沈南枝輕輕抿了抿嘴,低垂眉眼,盯著沈柏寒下擺上的那隻白鶴,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疼了。”
沈柏寒笑了笑,聲音更輕了:”那回去再擦點藥吧。”
少年的聲音就像是暮雪逢春,甚至帶上了一些小心翼翼。沈南枝聽的莫名鼻子有些酸:“哥哥,對不起。”
“枝枝向來最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不用說對不起。”沈柏寒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摸一摸沈南枝的腦袋,卻最終還是懸在了半空,又落在了沈南枝的身後,狀似無意地觸了觸少女裙擺邊緣的花紋。
沈南枝並沒有注意到沈柏寒奇怪的動作:“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哥哥受到傷害,也不會讓沈家受到傷害。所以,哥哥,這次能原諒我嗎?”
“枝枝,你覺得我生氣了嗎?”
沈南枝看了一眼沈柏寒,那句‘你眼睛都快冒出寒氣了還會沒有生氣嗎?’的生生憋了回去,隻有乖巧點頭。
“你覺得我氣什麽?”沈柏寒仿佛隻是溫聲細語地和沈南枝討論天氣一般。
“我瞞了你。”沈南枝說這話的時候乖巧地低著頭,一副‘我已經知道錯’了的可憐模樣。
沈柏寒等了一會兒,眼前的少女卻隻是說完了這句,就再也沒有開口。
還是沒有要告知的意思。沈柏寒突然覺得頭疼的厲害。他不敢逼問,但是今日的事情,若不是他正好有箭弩,栁侍郎有備而來的時候,他可能還在擔憂。
馬車上突然又陷入了沉默。沈柏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麽,最後也隻能聽見沈南枝輕輕的呼吸聲。忍住胸膛裏翻湧的那份失落,扯出笑容,沈柏寒的聲音微微發顫:“你說不會讓沈家受到傷害。我隻關心你有沒有受傷。”
沈南枝愣住了,倏而眼眸明亮:“哥哥世界第一好。”
沈柏寒看著少女明眸善睞,剛剛那份無措盡褪,下意識地張開了雙臂。
沈南枝從善如流地鑽進了沈柏寒的懷抱裏。她幾乎要難以忍住淚水,前世她就有這麽好的哥哥,為什麽卻生生讓他最後亂箭穿心而死。
沈柏寒僵硬著手,最終抬起左掌輕輕覆在了沈南枝的腦袋上:“輕點。”
“恩?”哥哥居然嫌棄她了?沈南枝剛想撒嬌以示委屈。又聽見沈柏寒擔憂的語氣:“等一會兒傷口又裂開了怎麽辦?”
沈南枝將臉埋進沈柏寒的懷裏,聲音小小的:“哥哥,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我隻是,我隻是——”
“枝枝不說也可以。”沈柏寒看著懷裏的沈南枝一副無法說清的糾結模樣,似乎下一秒就會哭出來,揉了揉沈南枝的腦袋,“我知道枝枝在做大事。也知道枝枝不想我遇到危險。”
沈南枝在沈柏寒的懷裏蹭,含含糊糊地點著頭。她也覺得自己確實很沒有理由,但也沒有辦法告訴沈柏寒,關於自己重活了一世,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沈柏寒語氣深深:“隻有一點,枝枝必須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