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間一草廬
道士畢竟是道士,養氣功夫很到家。
所以即使被鳳鐵指著鼻尖破口大罵,道士仍然抱著古琴氣定神閑地站在岸邊笑意盈盈地看著鳳鐵,根本沒有還嘴。
鳳鐵的嘴角泛起白沫,肢體語言異常豐富地間接問候了道士的一大部分直系旁系男女性家庭成員,最後實在是理屈詞窮了甚至把國際油價的下跌和股市的崩盤全算在了倒霉的老道身上。
「你這個該死的牛鼻子,被我拆穿了身份來歷心虛了吧,你看你笑得多假呀!過來打我啊,殺了我滅口啊,你不是世外高人嗎?你不是能在天上飛來飛去嗎?為什麼還不動手?」鳳鐵罵累了,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彎下腰氣喘吁吁地休息。
道士仍然笑呵呵的說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乃吾師教導貧道可以刻行一生的至理,所以貧道整日盤坐於潭中瀑下,或撫琴,或冥思,時有所感所悟便歡喜不已,乃不至愧對先師之教誨。」
道士頓了頓,繼續說道:「方才我觀小友雖言語粗俗,舉止激動,但小友對貧道似乎並無惡意,只是小友內心至深處壓抑了一股抑鬱之氣久久凝結,不知為何待見到貧道后才得以宣洩罷了,所以貧道以不爭之道應對小友的忿怒,不知貧道說的可對。」
鳳鐵無語。
細細想來,道士的這番話雖然文白夾雜,酸澀至極,但是確實把鳳鐵的內心剖析的淋漓盡致。
自從鳳鐵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以後,內心其實一直是有些孤獨的。驟然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燈紅酒綠的二十一世紀來到這個充滿了魔法、戰爭和陰謀的綠海大陸,一路走來儘是危險和坎坷,此行更是背負了家族的盛衰興亡,鳳鐵一直緊繃著神經從未真正放鬆過。
直到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個幾乎可以肯定也是從自己那個世界穿越來的同伴,鳳鐵確是激動得忘形了,才會有剛剛那番誇張的舉動。
冷靜下來后,鳳鐵彎下腰向道士真誠地鞠了一躬:「謝謝閣下,剛才是我冒犯了。」
道士老懷大慰,撫須呵呵笑道:「小友不必多禮,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道士邀請道:「貧道看小友對音樂的造詣也很深,不如我們到貧道的微寒草廬一敘如何?何況日已過午,就讓貧道做個小東,款待眾位一頓粗茶淡飯,略盡地主之誼。」
鳳鐵欣然應諾,二人越過眾士兵並肩向草廬走去。
兩人一邊走路,道士隨口問道:「你我二人交談已久,貧道尚不知小友如何稱呼?」
「我來自火馬王國的鐵匠世家奧德賽家族,是王國剛剛冊封的男爵,我叫做鳳鐵。」鳳鐵得意地顯擺到。
道士對鳳鐵的什麼男爵頭銜並不感興趣:「哦,原來是鳳鐵小友,貧道在這裡居住的久了,幾乎忘卻了自己的名姓,不過這周圍的人都叫我做阿比蓋爾老師。」
鳳鐵心想我早知道你是阿比蓋爾了,這梨花山谷的特徵這麼明顯,那個侏儒還管你叫先生,你又是山谷里最能裝逼的一個老不死的傢伙,你不是阿比蓋爾誰是?虛偽的混蛋,明明和我一樣是穿過來的嘴裡就是死不承認,看本少爺一會兒如何揭穿你!
儘管心裡暗罵不止,鳳鐵還是哈哈一笑,嘴裡說著久仰久仰去你家坐坐也行只是你得好好說話不要再說文言文了我小學語文老師死得早我實在是聽不明白你說話的內容云云。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一邊閑扯一邊走到了涼亭旁邊。
「拉貝洛爾,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尤蘭達去哪兒了?」阿比蓋爾向聚精會神、渾然不知有人接近的矮人書童問道。
矮人書童聞聲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和鳳鐵一行人站在一起的阿比蓋爾,連忙放下手中的紙筆跑過來向阿比蓋爾施了一禮。
「回先生,尤蘭達說說這個月的功課已經做完了,你在潭中打坐又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她閑得無聊就先回去了。」
「啊?」阿比蓋爾聞言大驚,「這死丫頭又發春出去野去啦,我靠,中午飯誰做呀?」
「啊?」鳳鐵眾人眼見剛才那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瞬間變成了一個滿嘴胡柴的粗魯吃貨,不禁下巴掉了一地。
阿比蓋爾感覺到失態,趕緊恢復了道貌岸然的神態,有些尷尬死朝眾人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剛剛貧僧犯了嗔戒了。」
鳳鐵大訝:「你不是道士嗎?怎麼又改成貧僧了?」
阿比蓋爾的臉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螃蟹,訕訕地解釋道:「貧僧,哦不,貧道有點,有點那個人格分裂症,對,就是人格分裂症。剛剛你們看到的那個是貧道的哥哥,他是一個和尚,嘿嘿,嘿嘿,現在貧道又回來了!」
鳳鐵心中暗笑,你這個老玻璃不要起臉來簡直和我同出一轍啊,就連找借口的方式都這麼的相似,還說不是穿過來的,誰信吶!
看著眾人鄙視的眼神,阿比蓋爾趕緊借吩咐矮人書童去準備午飯來打破尷尬的氣氛:「去吧拉貝洛爾,準備十幾個人的午飯,讓我們好好的款待這些貴客。」
矮人書童領命自去準備飯菜,阿比蓋爾趁機邀請鳳鐵到草廬中休息。
十幾個士兵在草廬外休息警戒,熊大則站在鳳鐵旁邊陪侍。阿比蓋爾和鳳鐵兩人對坐在只有草席和矮桌的草廬中,卻氣氛凝重地再沒有一句對話。
良久,阿比蓋爾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繼續問剛才的問題:「男爵閣下,我想聽你一句實話,你是怎麼知道我彈奏的曲子叫做高山流水的?」
鳳鐵示意熊大先出去。
熊大猶猶豫豫地看了看鳳鐵,在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後走了出去守在門外不讓其他人靠近。
鳳鐵沒有回答阿比蓋爾的問題,反而正色反問道:「那麼不知阿比蓋爾大師又是跟誰學會彈奏這首曲子的呢?」
阿比蓋爾盯住鳳鐵的眼睛許久,鳳鐵也毫不眨眼地盯住阿比蓋爾,目光懇切而充滿期待。
阿比蓋爾收回目光,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從你看見我開始情緒就開始失控,你表現出來的行為看似魯莽實則充滿了驚喜,這些情感都是發自你的內心的,我修鍊了老師交給我的天人合一之道快一輩子了,我相信這一點我不會看錯。」
鳳鐵用力點點頭:「我用我的榮譽和生命發誓,你的確沒有看錯。」
阿比蓋爾的臉上寫滿了疑問和回憶:「然後你叫出了我所彈奏的曲子的名字,還有你和我談論的有關琴藝的知識,我開始確定,你和我的老師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你們那裡很遠吧,老師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回過故鄉,每次談論起故鄉都淚流滿面。」
阿比蓋爾說道:「這就是為什麼你不斷地質疑我,刺激我我也毫不動氣的原因,因為我真的不是從你們那裡來的,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老師交給我的,從三十五歲開始我一直都生活在這個山谷里,從未踏出過一步。」
聽到這裡,鳳鐵已經漸漸亮起來的眼睛又逐漸黯淡下去,但是他還是急迫地問道:「你剛才說你的老師還活著的時候?他死去很久了嗎?」
「是的。」阿比蓋爾悲傷地說道:「已經十年了,我聽從老師的遺命,把他葬在那株年齡最大的梨樹下面,這十年來,也不知道老師是否一直能夠嗅到梨花的香氣,這是他最喜歡的。」
鳳鐵用手指輕叩草席數聲表示哀悼和安慰。
阿比蓋爾從悲傷的回憶中清醒過來,他問到:「你也是從老師的故鄉來的,對么?」
「是的。」鳳鐵回答。
「那個地方美嗎?」
「很美,可是很遙遠,遙遠到無法想象。」鳳鐵輕輕說道,「你的老師一直到死也沒有機會再回去過一次,我也是,我們都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阿比蓋爾已經完全相信了鳳鐵的話,這無關於他用自己修鍊的功法去探測鳳鐵說話的真實性,而是他通過真誠完全看到了鳳鐵真實的內心。
「你們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都很渴望回去嗎?這很矛盾的。」阿比蓋爾不解地說道,「可是我的老師還教過我一句話,叫做四海為家。」
「恩。」鳳鐵點點頭,「我們的確都很渴望回去,特別是我?」
「哦,你一定和我的老師一樣很想念自己的妻子吧。」阿比蓋爾恍然大悟。
「不!」鳳鐵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在家鄉沒有妻子,我只是想念我的老師們,她們有的姓蒼,有的姓飯島,有的姓小澤,你是不會懂得的。」
「說的也是。」阿比蓋爾的臉色又憂傷起來,「我才失去了一個老師就傷痛欲絕到這般地步,何況你一下子失去了三個,你的命真苦啊!」
「是啊!」鳳鐵狠狠揪著地上的草席,咬牙切齒地恨道:「這個該死的地方連快播都沒有,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好了,不說了,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哭一會兒,嗚嗚嗚嗚嗚嗚!」
阿比蓋爾走出門口拍了拍熊大的肩膀:「進去吧,勸勸你們的男爵大人,他實在是太苦了!」
「苦?」熊大有些不解,「我家少爺有什麼苦的?」
阿比蓋爾長嘆了一口氣,用同情至極的眼光向屋內還在失聲痛哭的鳳鐵望了一眼:「他家裡死了很多人,你還是進去勸勸吧。」
作者的話:
兄弟們,給點力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