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噩夢袋
自從暑假開始,穆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無所事事了,已經接連幾天晚上都做了噩夢。每天早上起來,她都像幽靈一樣頂著黑眼圈在書局裏晃蕩著。
長此以往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穆朵隻能開始尋求幫助。可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也會有令類無計可施的事,如果是失眠他還有辦法,可是做惡夢的話,他也隻能讓穆朵“多喝熱水少睡覺了”。
類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完全就是撞到了槍口上,已經很久沒有動手的穆朵直接送給他一頓暴擊。但類沒有辦法,不代表這件事就解決不了了。
在山海經中記載著一種異獸,傳說裏它可以吃掉人的噩夢,使之不再被困擾。這種異獸叫做鵸鷠,山海經裏提過,“翼望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烏,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鷠,服之使人不厭,又可以禦凶。”
可是穆朵翻遍了自己的那本山海集錄,都沒有找到這種叫做鵸鷠的異獸。穆朵正抱怨著穆家和申家的祖輩們怎麽沒有都收服過這樣“有用”的異獸的時候,千風從千家的山海集錄中召喚出了一隻鵸鷠。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悶聲做大事吧!自從千風來到兩手書局,穆朵都沒見他收服過什麽異獸,可在這關鍵時刻,他竟然比類那個男朋友有用多了。
穆朵也是第一次見到的鵸鷠,它就和傳說中的一樣,有三個頭。可惜它不能現出人形,據說是怕嚇到大家,因為它的人形也是一個身體三個頭。
鵸鷠的三個頭就像是三個兄弟,每一個頭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每一個頭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穆朵沒聽過比這更加喜慶的名字了,阿福,阿祿,阿壽。
阿福,阿祿,阿壽三兄弟幫人解除噩夢也各有各的方式,比如阿福就是像天狗吞噬惡念那樣,直接把噩夢給吞噬掉。而阿祿則是需要等人睡著了,噩夢出現的時候進入人的夢境,將噩夢變成好的夢。
不過最神奇的還是阿壽,他解除噩夢的方式,是三兄弟之中最特別的。與其說他是解除了噩夢,倒不如說他是在收集噩夢。他從不主動,而是等著噩夢自己找上門來,那些主動上門的噩夢,都會被阿壽收集到一個巨大的袋子裏。
阿壽收集這些噩夢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目的,就是覺得每一個噩夢中出現過的人和事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歸屬。能那些被收集到阿壽袋子裏的噩夢,裏麵的人好像也真的開啟了另外一段人生。
穆朵的噩夢大多是關於她和類的,她並不想讓那樣的夢成為現實。阿壽雖然有些失落,但總要尊重噩夢主人的意願。阿壽收起了他的噩夢袋子,卻不小心被其中一個噩夢跑了出來。
那個噩夢是來自一個女人的,她的丈夫是李唐王朝一位赫赫有名的詩人,溫飛卿。溫飛卿因為詩詞而聲名大噪,後世也風聞過許多關於他的情史軼事。但他的妻子,也就是阿壽噩夢袋子中那個噩夢的主人,卻鮮有人知。
噩夢的主人叫薛柔柔,她十四歲便嫁給了溫飛卿,此後三十餘年,伴於丈夫左右。不論是溫飛卿加官進爵還被貶落魄,她都不曾離棄。
可是,她有一個秘密,那也是她噩夢的源頭。沒有人知道,她並不是真正的薛柔柔。真正的薛柔柔在出嫁之時,已經死在了半路上。臨死之前,真正的薛柔柔將自己的嫁妝和家奴托付給她。
可是那真正的薛柔柔卻並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她是一隻有著百年修為的白兔。白兔見薛柔柔實在可憐,若此嫁不成,薛家便是悔婚。到時候薛家的父母將顏麵無存,也會影響薛柔柔未出嫁的妹妹的婚事。
於是,白兔便化作了薛柔柔的模樣,替她出嫁了。可她終究不是真正的薛柔柔,在溫飛卿的身邊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
之後,白兔開始每晚都做噩夢,在噩夢中,溫飛卿發現了她的身份,可他卻並沒有揭穿白兔,畢竟薛柔柔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自那之後,溫飛卿便開始冷落她,在外尋花問柳。
白兔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早就聽說過鵸鷠可以幫人解除噩夢,而且樂此不彼。來幫白兔解除噩夢的是阿壽,他將白兔的噩夢收集到了噩夢袋子之中。
隻不過,阿壽並沒有把白兔的噩夢全部收集走,隻有溫飛卿發現了白兔不是真正的薛柔柔那段消失了。後麵的噩夢還在,不止在還都成真了。
如今,白兔的噩夢從袋子裏跑了出來,可世上千年已過,早就沒有了溫飛卿,沒有了薛柔柔,更沒有白兔了。那噩夢無所適從,不知怎麽的,居然跑到了類的夢裏。
那噩夢鑽進類的腦子裏,似乎也在窺視著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懼怕著什麽。幾乎從不做夢的類,夢到了他的秘密也被穆朵發現了。
他醒來之後一身冷汗,就像是偷吃被當場捉住的貓,一時之間無所遁形。看來書局裏還真的是需要阿福,阿祿,阿壽三兄弟的存在啊!
白兔的噩夢之所以會從噩夢袋子裏跑出來,是因為當年它並沒有因此而終結。當年那個噩夢早已經在鵸鷠出現之前,就被溫飛卿察覺了。
可是,他早已認定了眼前的薛柔柔就是他的妻子,他已然對她動了情。即使她不是真正的薛柔柔,他也願意為她隱瞞下去。但當阿壽拿走了白兔的那段噩夢,溫飛卿對薛柔柔的愛意也隨之消失了。
他雖然不記得眼前的不是真正的薛柔柔這件事了,可緊接著也把自己愛過她的事忘記了。他總覺得心中缺失了一塊,卻再也無法信任自己的妻子了。
現在白兔的噩夢從袋子裏跑了出來,它便想要把那個未完的夢繼續完成了。所以,它選擇了類,一個有著和它一樣的畏懼和秘密的人。人們最想隱瞞的事,最終都會成為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