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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藥

  有時候穆朵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長著一張開過光的烏鴉嘴,她問過唐歇是否有什麽未了的心願,而他心裏未了的那個人就真的出現了。


  書局的裝修差不多了,穆朵就去買了幾盆花回來,準備擺在店裏裝飾一下。這其中,就有一盆是芍藥。其實穆朵對花花草草什麽的也不是很了解,隻是看著好看就買回來了。


  這盆花被唐歇注意到了,這對他來說是件很神奇的事。他不知道原來在現代社會,在有人發明了空調的今天,即使夏天過去了,芍藥也可以開花。


  養花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唐歇的肩上。他曾是大夫,有侍弄花木的經驗。而且,他是那麽喜歡花,那麽喜歡那株芍藥。


  唐歇果然把花養得很好,尤其是那株芍藥。穆朵聽到他每晚給花澆水的時候,都會叫那株芍藥“婪春”。他心裏還是想她的吧?他還是想著婪春的。


  大概是因為唐歇悉心的澆灌,書局裏那株被他稱為“婪春”的芍藥與他有了感應,生出了靈魂。她每晚會化作一個女子,跟唐歇相見。她自稱是婪春,雖然有著一樣的容貌,但唐歇知道,她不是她。


  但她一樣的嬌嫩可愛,風流婉轉,唐歇最終還是忘了從前的痛,動了心。而且,她也和婪春一樣,很怕雷雨的天氣。所以,在唐歇化作了橐斐之後,才有了山海經裏的那句“服之不畏雷”。他想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婪春不再害怕雷雨。


  穆朵還發現,唐歇在化作人形的時候,有一隻腳竟然是瘸的。怪不得變成橐??的時候,他隻有一隻腳。當初,華佗想砍斷芍藥,挖出她的根試藥。唐歇為了保護婪春,從師父的刀下救出她,才被砍斷了一隻腳的。


  他為了婪春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但人類的一生太長了,修煉的異獸更是,婪春卻隻能陪他短短的一季。


  書局的那株芍藥隻是因為唐歇的澆灌生出了靈魂,可以化作人形,但她卻沒有心。她不懂得為何唐歇能為救婪春,寧可失去自己的一隻腳。更不懂得世間的情愛,她隻是單純的陪著唐歇而已。


  可唐歇不在乎這些,他相信隻要可以相處的時間夠久,芍藥總有會生出一顆心的。他也相信,生出心的芍藥就會和他的婪春一樣了。


  自從一樓的書局和穆朵的房間裝修好,已經幾天了,穆朵好像都沒怎麽見過類。穆朵確定,他是在躲著自己。但穆朵可沒有那麽強大的忍耐力,她還是忍不住去找類。


  穆朵在書局三層閣樓的露台上找到了類,那裏是一方她不曾企及的天地。她真的很少上去,尤其是在認識了類,書局又發生了這麽多事以後,她還是第一次上去。


  她望著類背對著她坐在露台的欄杆上,巨大的翅膀在陽光的下竟然折射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穆朵看著類的背影,一時詞窮,除了美好她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詞。美好的甚至讓穆朵不忍心叫他,默默地欣賞著。


  可類還是發現了她,他的耳朵靈的真的很像一隻貓,連穆朵的呼吸都能輕易分辨。他回頭看著穆朵,揚起了一邊的嘴角。傍晚最後的夕陽映照著他的臉,一半清晰明亮,一半卻留在了陰影裏。


  穆朵重重的歎氣,掩飾自己因為緊張而急促起來的呼吸。日落前的最後一縷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伸手去擋,再從指縫間偷看著類。


  “小丫頭,快過來!”類朝她招了招手,她就跑到他的身邊,挨著他也在欄杆上坐下了。突然,穆朵覺得那個巨大的火球不再刺眼,一點一點地在她的眼前沉了下去,直至消失。


  空氣安靜地可怕,穆朵甚至能聽到類均勻的呼吸。突然,類開口了,“我們在一起吧!我愛上你了。”他的語氣那麽平淡,平淡的都不像是真的。


  穆朵吃驚的看向他,幾乎說不出話來。類的表情卻嚴肅起來,問她“你不是也喜歡我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你了?你也不看看你……”


  “你跟樓下泡咖啡的那個小子跑出去喝酒的那天。”類打斷了穆朵,“你說你喜歡我的。”


  穆朵努力地回憶著,好像突然對那晚的事有了一點印象。可她真的不記得自己說過喜歡類了,難道是酒後吐真言了!

  看著穆朵一臉慌張的樣子,類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摸了摸她的頭,說自己是在開玩笑。果然,又遭到穆朵的一頓暴擊。


  書局裏風平浪靜,讓穆朵還真的有點不太習慣。看天已經黑了,她就到樓下去看唐歇,他果然又在侍弄著那些花木。


  “阿歇,阿歇!”是那株芍藥在喚著唐歇的聲音,接著,從花朵裏生出了一個女子的臉,又漸漸成了人形,她變成了婪春的模樣。


  唐歇欣喜若狂,芍藥終於生出了心,變成了他的婪春。唐歇給她講了他們之前的故事,芍藥卻不再歡喜了。她對唐歇說“阿歇,阿歇!放不下的人是你,若我是她,我也心甘情願為先生試藥。”


  唐歇失望了,芍藥知道,正是因為唐歇的放不下,才有了她。其實,她不過是一株沒有靈魂,也沒有心的芍藥罷了。


  “阿歇,阿歇!我希望你能放下她,不再悲傷!”


  唐歇笑了笑,問她為什麽寧可去為先生試藥,也不願意陪著自己。芍藥說,她願意陪著唐歇,可她終究不過是一株花,她有她自己的宿命。


  唐歇不知道,如果當初的婪春也可以選擇,她是會留些來為先生試藥,還是會跟著唐歇一起離開呢?他做了一輩子的大夫,卻沒有辦法治愈自己。


  最終,也沒有人知道唐歇到底有沒有放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還是日複一日的澆灌著芍藥。但是,由芍藥所化成的婪春,卻再有沒有出現過。也再沒有一個聲音,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輕喚著“阿歇,阿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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