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衣女
渡城剛入了山海集錄沒兩天，贏玉就來書局找穆朵了。明明沒有人跟她說過，但她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她也沒有直接說什麽，隻是旁敲側擊地問穆朵關於山海集錄的事。穆朵也隻是說已經找到了山海集錄，並沒有提到其他的。
穆朵隱約覺得，贏玉一定也跟山海集錄有著什麽千絲萬縷的聯係。雖然她隻是個人類，但絕不是個普通人類那麽簡單。
自從贏玉出現之後，穆朵的生活裏那些奇異的事就接踵而至。好像這一切都是她帶給穆朵的，她正引領著穆朵一步步的走上她所規劃的道路。
這次贏玉離開之後，書局便又發生了怪事。兩手書局裏本就收藏著許多的古籍，為了配合書局的氛圍，加上穆朵父親的愛好，書局裏也是有一些古物的。這其中，就包括一把古琴，是一把有千年之久的琵琶。
在穆朵的印象裏，從她記事那把琵琶就在書局了。但這一天，有一個穿著怪異的女人來找穆朵要那把琴，說那琵琶是她的。
雖然現在很流行國風，穿著漢服上街的小姐姐也有很多。但這個女人身上的漢服卻完全不同，就好像是從千年之前直接傳送過來的，精細的程度完全不是現在的工藝可以做出來的。她穿著石榴紅的長裙，月青色廣袖紗羅衫，梳著望仙髻，額頭還貼著花鈿。
這個女人本身，也有著盛唐美人的風貌。略微豐腴的體態，白皙透亮的皮膚，娥眉朱唇，一顰一笑都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穆朵看著她，總覺得很像一個人。沒錯，不管是史書裏的記載還是古今文人墨客的詩詞描寫，眼前的人簡直就是活脫脫的楊貴妃。
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楊玉環，此時居然出現在了書局裏。穆朵不知道她是活人還是靈魂，或者是異獸所化。確認了書局沒有其他的顧客，穆朵向她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疑惑。
對方沒有回答，微微低下頭，整個身體向後縮了縮。臉上出現了極其複雜的表情，謹慎，慌張，甚至還帶著一點羞澀。穆朵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就是異獸所化。
根據穆朵以往的經驗，現在首先要確定的是，她到底是何種異獸。穆朵的認知裏，能化作美人的異獸就隻有九尾狐了，難道她是九尾的親戚嗎？於是，她叫來了類和九尾。
九尾可不承認自己有這樣的親戚，但卻從她的外表判斷了她的身份，類自然也認出了她，鴸鳥。山海經裏提過，“櫃山有鳥焉，其狀如鴟而人手，其音如痹，其名曰鴸鳥。其名自號也，見則其縣多放士。”
他們是從鴸鳥的那雙手認出了她的，無論她化作何人的樣貌，都會有一雙無比美麗的手。白皙修長，朱紅色的指甲，所以鴸鳥的人形大多都是女人。
穆朵問她，所化之人是不是楊玉環。她卻反問穆朵，楊玉環是否就是楊玉奴，穆朵才想起“玉環”不過是後人對楊貴妃的戲稱。她說，自己是楊玉奴，但又不是楊玉奴。
那時，鴸鳥初入人世，因為能通人語，便化作一隻白鸚鵡被人供養。後來，又被送進了大唐的皇宮裏。娘子和聖人很喜歡她，她也有了名字，叫“雪衣女”。
穆朵記得，她的確從哪裏看到過，唐玄宗和楊貴妃養過一隻叫“雪衣女”的白色鸚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雪衣女在皇宮中，日日跟貴妃在一起，跟她學著吟唱詩詞。娘子喜歡她，她也喜歡娘子，但她更喜歡為娘子寫詩的仙人。為娘子寫詩的仙人？難道是說李太白？李太白不是有一雅號叫做“謫仙人”嘛，而且世人都稱他為“詩仙”。沒想到，竟也是從這裏來的。
雪衣女說，那時娘子彈琵琶，她就念誦仙人的詩，娘子還會為她和仙人跳舞。那段時光，真是快活。
可後來有一天，娘子突然死了，聖人傷心，仙人也傷心，雪衣女更傷心。於是，雪衣女化作了娘子的模樣，陪著聖人。仙人也歡喜了起來，為她寫詩。人們隻當，死的是那隻叫“雪衣女”的白色鸚鵡。
後來，雪衣女也學會了琵琶。她彈給仙人聽，仙人很喜歡，還誇她的手生得美，美得驚為天人，美得連仙人都沒法用詩寫出來。
再後來，安史之亂發生了，聖人為了保命便要殺了貴妃。於是，雪衣女帶著琵琶逃出了皇宮。她聽說，仙人也被流放到了夜郎，她便帶著娘子留下的琵琶到夜郎去尋仙人。
雪衣女隻身一人走了六個月，又找了六個月，整整一年才找到仙人。仙人見到她時，又驚又喜，直喚她“娘子”。是啊！仙人還不知道，她是雪衣女，一心思慕著他的雪衣女。但雪衣女不在乎，隻要能陪著仙人，為他彈琵琶，他把她當做誰又有何妨。
她陪了仙人幾年，等仙人回了皇宮，便不再見她了。仙人也對人說過，他在夜郎見過娘子，可沒人信他，還都說他瘋了。直到他醉酒而死，都沒有人信他。
得知仙人的死訊，雪衣女傷心欲絕，丟了琵琶遠渡到了扶桑。那琵琶也幾經輾轉易手，才到了兩手書局。最近，雪衣女聽說有人重啟了穆家的山海集錄，才想著來尋回娘子的琵琶，了卻塵世的心願。之後，被羽士收服也好，封印也罷，她都心甘情願。
這倒是讓穆朵沒有想到的，居然又遇上了一個來主動投誠的異獸。既然這樣，把琵琶還給她是自然的，穆朵也願意幫她了卻最後的心願。可她的心願，卻讓穆朵犯了難。
她想再見仙人一麵，問一問他到底有沒有對自己動過心？李太白早已轉世投胎，輪回數次，投身於茫茫人海。就連可以召喚靈魂的類，沒有一絲線索，也是無能為力的。可解不開心底的謎團，雪衣女是絕對不會被收服的。
現在，也隻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當年楊玉奴的魂魄上了。畢竟，楊玉奴死後雪衣女是借了她的肉身，化作了她的模樣，也算還有一絲的牽絆。至於能不能找到，還得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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