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天意
第846章
內界廣袤無垠的地域上，已經見不到任何人煙。
一頭體長超過十米，渾身長滿紫色獅毛的野獸在荒山上遊走。
本來黃褐色的獸瞳，如今一片赤紅，風一吹，身上的紫色獅毛便迎風飄散，露出皮膚上的黑色鱗片。
這是一頭被魔氣污染的靈獸。
緊接著，越來越多被魔氣感染的生物，開始從內界各個角落出現，行屍走肉般地朝著炎海進發。
越是靠近炎海的地方，這些生物就越發密集，數量多達百億。
炎海早已乾涸，這些生物徑直步入炎海，掉落深淵。
血肉瞬間乾枯，魔力迸濺開來，被炎魔島吸收。
炎魔島某處山巔。
江遠抬頭看著無數生靈從天空墜落，摔落在地化作無盡魔氣，目光里滿是擔憂。
腳下的炎魔島，活性越來越強。
感受到精純磅礴的魔力在炎魔島各處流動，江遠嘆了口氣。
看樣子，只能是採取最後的方式，拼著讓內界千年無法居住，也要滅掉魔神身軀。
某一天，正在閉關吸收魔神力量的江遠忽然站起身來，一飛衝天，站在了炎海邊緣，俯視著整個炎海深淵。
深淵底部，巨大的炎魔島開始緩緩顫抖。
片刻之後，炎魔島山崩石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它緩緩坐起身來，周圍的魔氣開始更加瘋狂地湧入它的身軀。
魔神，活了！
江遠深呼吸一口氣，拿出通訊器，按動了一個按鈕。
外界，超凡者聯盟。
接收到訊號的朱大山臉色大變，立刻下令，早就蓄勢待發的聯盟，攜帶所有科技武器，進入內界。
兩界山。
內界剩餘的人族，外界超凡者聯盟所有成員，已經擺開了陣勢。
各種武器已經部署在周圍。
上千架戰機在空中盤旋，只等一聲令下便可飛往炎海。
他們都在等一個訊號。
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亮在視線盡頭出現，蘑菇雲飛上萬米高空。
地面開始震顫，開裂，世界彷彿一下子失去了聲音。
肉眼可見，天邊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一座座高大的山脈頃刻間化作飛灰。
朱大山緊緊看著手裡的通訊器，等待著江遠的消息。
炎海千里之外。
江遠也緊張地看著炎海方向。
爆炸範圍覆蓋了整個炎海，可那股恐怖到極致的氣息，居然只是消失了瞬間，就再次出現。
江遠知道，魔神沒死！
「滴滴！」
朱大山手裡的通訊器響起。
朱大山閉上眼睛，然後猛地睜開，「飛行隊，前往炎海！」
頓時，盤旋在高空的所有戰機呼嘯飛遠。
三個小時后，更加劇烈的爆炸在炎海出現。
在場的內界人族強者震驚不已，沒想到，僅僅萬年，外界的力量已經發展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這等層次的攻擊，換了人族，早就被毀滅了吧？
他們下意識看了眼身後那堆積如山的武器，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這樣的力量都不足以徹底毀滅魔族，那人族還有希望嗎？
直到所有的武器全部投入炎海，天地間再次恢復了平靜。
一名檢測人員來到朱大山面前，沉聲道：
「輻射範圍正在極速擴大，一個小時之後就會覆蓋這裡。」
朱大山當機立斷，「所有人，立刻撤回外界！」
洛清塵緊緊挽著夏瑤的手臂，臉色蒼白無力。
一道身影忽然從人群中衝出，那是江遠望。
洛清塵連忙大喊，「給我回來！」
江遠望頓住身形，目光堅定，「媽，我要去找爸。」
洛清塵搖搖頭，「你不懂他，即便天塌下來，他也會頂住，如果他頂不住，你更加不行。」
「跟我回去。」
江遠望還要說什麼，卻被洛清塵一耳光打在了臉上。
「現在是你衝動的時候嗎？」
江遠望眼眶一紅。
洛清塵不想多說，直接打暈了江遠望。
片刻之後，所有人撤退。
此時，炎海千里之外。
江遠孤身屹立在高空，俯視著炎海深淵裡那具盤膝而坐的巨大身影。
魔神身軀已經破破爛爛，可依舊沒有喪失生命力。
至於那幾名魔帝和其他魔族，早就化作了飛灰。
整個內界，現在只剩下江遠和魔神了。
魔神還未完全蘇醒，江遠也奈何它不得。
但是江遠知道，魔神那彷彿巨大湖泊一般的眼睛，一旦睜開，或許便是整個世界毀滅的時候。
江遠就這樣靜靜等待著。
一天，兩天，一個月。
直到半年後的一天，江遠忽然睜開了眼睛。
魔神身軀依舊破破爛爛，看不出半分血肉痕迹，像是用泥土石塊堆積起來的。
那雙巨大空洞的眼睛，卻盯著江遠。
江遠已經不知道什麼叫恐懼了。
天地間，響起了一道悠遠又蒼老的聲音，無波無瀾，平靜似水又震懾天地。
「內界毀了。」
「是毀了，」江遠點點頭，「魔族也只剩下魔神你一個，魔神大人心疼嗎？」
「為何要心疼？」魔神的聲音依舊平靜。
「既然不在乎內界，為何要掀起人魔兩族數萬年的鬥爭？」
江遠問道：「這對人族沒好處，對魔族也沒有好處。」
「鬥爭不是本尊掀起的，」魔神緩緩道：
「人族，魔族，又有何差異？天地萬物又有何差別？」魔神輕笑一聲，「天地萬物相殘，本沒有對錯，世界規則如此，結果如何都是必然。」
江遠眉頭一皺，「魔神大人的意思，這一切都是天註定？」
魔神巨大的腦袋動了動，繼而緩緩站起身來。
等他站直，腳踏炎海深淵，上半身高出地平線，探入高空，變成了俯視江遠的模樣。
看著魔神那空洞的雙眼，江遠彷彿墜入了無盡深淵。
「既然魔神大人不在意人魔兩族誰勝誰負，想必安排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復活？」
魔神點點頭，「如果天不要我死，萬年前我又怎會死。」
「如果天不要你活，你現在也活不了，」江遠輕笑一聲，「說來說錯，魔神大人你也沒有看透天意。」
「天意不可測，」魔神說出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
江遠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
「魔神大人要對人族動手嗎？」
魔神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江遠，「你想死嗎？」
江遠苦澀一笑，在魔神眼裡，自己根本不配當對手，必死無疑！
江遠搖頭，「魔神大人都不想死，何況是我。」
魔神點頭，「你體內擁有我的力量，拜我為師，饒你一命。」
江遠面色平靜，「只要魔神大人放過人族，我願意拜師。」
魔神發出輕笑。
江遠知道魔神是在嘲笑自己，的確，自己沒有和他談條件的資格。
氣氛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魔神的聲音還在整個內界迴響。
忽然，魔神抬起手臂，輕輕一戳，天上便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
透過窟窿，能夠看見外面高山和城市。
「你看，如今外界依舊興盛，內界卻已荒蕪。」
「內外兩界的變化尚且交替翻轉，世界上又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
江遠目光一凜，「也就是說，我想殺了魔神大人，也是有機會的？」
魔神『嗯』了一聲，「有機會，只是你如今已得不到這個機會。」
「是嗎？」江遠忽然笑了起來。
「魔神大人費盡心機，把魔心送到了外界，表面上看是為了讓自己的魔氣籠罩整個外界，實際上，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心臟吧？」
「畢竟內界強者多，要是被人族強者發現您的心臟，說不定就能夠毀去。」
「所以，魔神大人你的弱點，就在你的心臟。」
魔神輕笑一聲，「是又如何，你得到我的心臟，要是選擇毀滅，我也不會復甦。」
「這就是天意。」
江遠笑得更開心了，「您怎麼知道我沒有想過毀掉您的心臟？」
說著，江遠手裡出現一個遙控器似的東西。
「魔神大人，剛才轟炸在您身上的東西，舒服嗎？」
說完，江遠按動了按鈕。
一聲沉悶的炸響之後，無數火光從魔神胸膛里迸濺出來，滔天魔氣噴涌而出，霎時間讓萬里天空漆黑一片。
「天意，」魔神淡淡道：「天意果然不可測嗎？」
江遠點點頭，「我和魔神大人無冤無仇，奈何魔神大人不肯給出承諾放過人族，所以我只能選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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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輕笑，「你以為毀掉了我的心臟，我就會再次死去嗎？」
江遠眉頭一皺，「魔神大人還有后招？」
魔神依舊發出平靜的聲音，「你，真的覺得自己是人族嗎？」
江遠身體一顫，「魔神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這話的時候，江遠回想起自己重生之後經歷的一切事情。
是啊，為什麼人族不能吸收魔氣，唯獨自己可以？
魔神繼續道：
「你體內有魔神血脈，我給你的。」
「不過卻是為我自己準備的。」
說著，魔神伸出巨大的手掌，鋪天蓋地地抓向江遠。
江遠跳躍空間，出現在萬米之外，卻依舊沒有逃出魔神的手掌心。
被抓在手裡，江遠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魔神，你到底要什麼？」
魔神看著手心裡的江遠，發出平靜的聲音：
「我要看看，天意，到底是誰制定的。」
「我要看看，魔神境界，是否就是這個世界可以容納的盡頭。」
「我要看看，我，能否勝天！」
魔神的語氣無比豪邁，就連江遠都被他震懾住。
就聽魔神繼續道：
「所有我從時空中找來了你，我是魔族至強者，你是人族至強者，我要看看，這天地，是否真的更高級的世界存在。」
江遠目光一凜，「你在尋找第三個世界！」
魔神點點頭，「我沒找到，你也沒找到，弱小的人族卻找到了。」
「內界、外界，不過塵埃罷了。」
江遠知道，魔神說的，是廣闊無垠的宇宙。
就在江遠失神的瞬間，魔神身上無盡的魔氣，瘋狂地涌動而來，彷彿一片海洋把江遠吞沒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年，或是十年。
江遠睜開眼睛，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
這是一間透明的隔離室，厚重的玻璃外面，監控儀器不斷報警，顯示輻射數值超過人類承受範圍的一億倍。
江遠緩緩起身，看著外面的一切。
這是一間特殊的病房，外面的日曆顯示，今天距離當初毀滅魔族的那一戰，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江遠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布滿了金色的紋路。
魔神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我在看著你。」
江遠瞳孔猛縮。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江遠蘇醒。
一群人匆匆茫茫地跑進來，獃滯地看著江遠。
幾個小時后，洛清塵、江遠望，葉知秋，越來越多的人趕來。
江遠卻不說話，從玻璃牆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一隻黑色的眼睛，一隻金色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深邃無比，璨若星辰，金色的那一隻，卻沒有任何情緒，彷彿無底深淵。
江遠知道，金色的眼睛，屬於魔神，他就在自己的身體里看著這一切。
從此之後，這具身體，便屬於自己和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