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

  夜有些濃了。風中充滿花香，還有酒杯裏女兒紅的醉人香氣。


  花滿樓的世界四季如斯，馬原雖然能看見，但幾日相處下來，也已經習慣借用微光視物。兩人都不慌不忙，沒有絲毫要開燈的意思。上官飛燕終於忍不住發問，“天色已經暗了，你們為什麽不開燈？”


  “因為花某不需要開燈，”花滿樓微笑著答複道，怕上官飛燕不理解，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個瞎子。”


  “什麽？你是個瞎子？”上官飛燕驚住，久久沒有回話。


  在她的眼裏，瞎子的世界一向是沒有光彩的，但花滿樓這個人，怎麽都不像一個不見光彩的人。


  花滿樓知道她在想什麽，搖了搖扇子，肯定道，“我真的是個瞎子。而且是個能獨立生活的瞎子。”


  上官飛燕依然不答話。換了馬原接話道，“你雖然是個瞎子，但你眼瞎心不瞎。或許不會有人能比你看到更多的美景了——夜風裏深遠悠長的花香、沾染露水的青草味道、清晨的第一縷風……來這裏之前，我從未如此真切的體驗過。依我看，你的世界，比某些不瞎的人豐富多彩得多。”


  馬原緩緩地說。閉上眼睛，一邊說，一邊回味著他這幾日在百花樓中的美好體驗。


  聽了他的話，花滿樓空靈的眸子裏猛地閃過了一絲光，這光卻又很快隱沒在夜色之中。花滿樓微微地笑。他永遠都微笑著，極少表露他強烈的喜怒。但這一次，他眸中的精光卻已然將他的情緒暴露。


  相識固然不長，不過馬原能知他如這一步，花滿樓覺得，這個朋友倒是無論如何都該認了。


  花香與微風，這些微小的細節在馬原的陳述下變得異常生動。


  聽著他緩慢又富有深情的陳述，上官飛燕好像也感受到了他所說的一切。她跟著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夜風輕輕地吹著。風中充滿花香，還有酒杯裏女兒紅的醉人香氣。耳畔循環著他充滿磁性的嗓音，像是聆聽著一首輕柔美妙的樂曲，使人不禁飄飄然起來。


  這樣的體驗異常的美好，上官飛燕此時的感觸並不會比馬原差。


  她本想問馬原，他與花滿樓不一樣，他不是瞎子，他為何也不開燈？到嘴邊的話，上官飛燕隻說出一句，“真美。”


  “當然美，”花滿樓點頭稱道，回頭看了一眼馬原，盡管他什麽也看不見，“隻要你肯去領略，就會發現人生本是多麽可愛，每個季節裏都有很多足以讓你忘記所有煩惱的賞心樂趣。馬兄，你說是嗎？”


  “自然。”馬原點點頭，也看向花滿樓。對方眼神空靈，但驀然回首時，卻讓馬原有一種與他四目相視的錯覺。


  之所以說是錯覺，是因為對方壓根是目不能視的瞎子。按理說，這種感覺是不應該出現的。而花滿樓偏偏還在與他對上目光時，微微一笑，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


  奇妙。馬原暗自驚訝道。花滿樓比想象中更讓他驚奇，這倒讓他更想與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認識一下了。


  花滿樓也是這樣想。他說道，“如你所見，上官姑娘。我這裏不僅有好花好酒，還有好朋友。有朋友相伴，這世間便沒有什麽難事了。”


  “好朋友？”上官飛燕怔了怔，抬頭看著馬原。


  花滿樓道，“沒錯。雖然相識方且數日，但馬兄卻是我不可多得的好友。除馬兄外，我還有一位好朋友。不過他……”


  花滿樓搖了搖頭，輕輕一笑。


  “他？他怎樣——”上官飛燕追問下去。


  花滿樓卻沒有急著回答，反而轉頭看著馬原，輕輕啟口，“他四處遊樂慣了，此時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裏。不過有機會，馬兄不妨與他打個照麵。他好朋友，你也好朋友。我相信，你兩必然也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馬原自然明白花滿樓說的這個朋友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而且他還知道，這個機會並不如花滿樓口中那般遙遠。既然上官飛燕已經找上門來，金鵬王朝的故事也即將拉開序幕。


  馬原並不點破，隨性地笑了笑，一口應下，“好啊，花滿樓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機會必是一見。”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一旁的上官飛燕忍不住開口，“花公子，你還沒說你那位朋友究竟怎樣。”


  她問得花滿樓臉上發出光來，“他姓陸，叫陸小鳳。聽名字像是個女人，但他卻是條不折不扣的男子漢。”


  “陸小鳳？”上官飛燕頓了頓，“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但卻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花滿樓臉上的笑容愈發愉快，“他是個很奇怪的人，你隻要見過他一麵，就永遠再也不會忘記。他不但有兩雙眼睛和耳朵、有三隻手，還長著四條眉毛。”


  上官飛燕被他說得直犯愣。


  花滿樓卻保持著愉悅的笑意，不再說下去。


  見她摸不清頭腦的模樣，馬原好心解釋道，“兩雙眼晴和耳朵，當然是說他能看見的和聽見的都比別人多；三隻手該是說他的手比任何人都快，都靈活；至於四條眉毛——”


  馬原戛然而止，唇邊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四條眉毛是什麽意思？”上官飛燕追問。


  有關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人回答。


  上官飛燕當下決定，以後一定要想法子去看看這個有著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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