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近在咫尺
吐蕃城亂了。
雖然只是皇宮被炸毀了，其餘的地方絲毫無損，但在吐蕃這個半封建半奴隸制度的國家裡，皇帝就代表著一切。
皇宮都被天火燒了，皇帝都死了，吐蕃城裡上上下下怎麼可能不亂？
吐蕃的人口有四百萬，但吐蕃城裡面就有五十萬人，這還不包括周邊居住著的民眾。
這裡面有著太多的朝廷機關、軍事等等方面的官員和小吏。
他們都是依附著這個皇帝維繫的權力下生存。
就這麼說吧，他們相當於是一條線分出來的許多分支，當最上面的那根線斷開了，那麼剩下的也就會亂成一團。
權力暫時出現了真空，必然會讓不少人都著急於搶奪權力，鞏固自己的地位。
從皇帝死亡的第二天，城裡就出現了小規模的騷亂，但大體上還好，因為城守軍在一群官員的調動下，還能控制住局面。
柳銘淇也正是夠壞。
火燒吐蕃皇宮之前的兩天，他就把杜文濤等七八個繡衣衛，還有數十個精銳軍士，都給派進了吐蕃城。
吐蕃城裡面也是有繡衣衛的暗探的。
其實這些草原人的國家和族群，對於反間這回事兒，根本不怎麼在乎。
本身他們之中就有很多矛盾，彼此都不齊心，你又何來談及什麼統一對外？
上一次在小部落聯盟被抓的五個暗探，純粹是被內鬼出賣，才被抓住從而叛變的。
不然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別提多好了。
通過了這些暗探，杜文濤了解了吐蕃城裡面的權力架構。
太子竹贊布自然是皇帝之下的第一大派，他的支持者包括了兩位內小相、主管財務的岩奔、主管法律的昌本……等等，軍方也基本上是他的人。
但另外的第一內大相安塔馬陽，卻是三王子益林昌布的舅舅。
另外主管外務的紕論，也就是外相丹珠，又是五王子的岳父。
兩人各自也有一些勢力。
在皇宮被火燒的第一時間，內大相，也就是丞相安塔馬陽，立刻就宣布接管近衛軍和近衛軍，開始封鎖整個吐蕃城，禁止任何人沒有命令就外出，並且展開了搜查。
第二天，鎮壓了不少鬧事搶劫的歹徒，大致上相安無事。
丞相們和官員們討論了半天，決定趕緊請回太子竹贊布來主持大局。
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主管財務的岩奔——大致上也就是戶部尚書拉得魯贊的府中，忽然遭遇了一群歹徒的襲擊。
當天晚上，附近的居民們聽到了拉得魯贊的府中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聲音，然後是一片火光燃起。
等到城守軍抵達的時候，拉得魯贊的全家都死於非命，且家裡被火燒得一點都不剩。
拉得魯贊是太子竹贊布的信服之臣，掌管著全吐蕃的糧食和財政，他這麼一死，太子對於金錢和糧食的掌控，立刻就迎來了真空。
一時間，太子手下的一群重臣們，都把懷疑的目標轉向了三王子和五王子。
但這還沒有完。
第三天晚上，三王子旗下的斷事官——也就是相當於刑部尚書全家男丁，也被殘忍的殺害了。
第四天晚上，五王子旗下的兩個官員遭到了刺殺。
與此同時，太子的又一個心腹大將——城守軍的副都統，也忽然被神秘武器炸死在他的家中。
這可就不得了了。
三方的勢力的一系列猜忌、緊張、恐懼、暴戾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起來。
先是一個很小的衝突，然後逐漸發展成了數百人、數千人都加入了進來。
一旦殺紅了眼，那麼這些吐蕃軍隊就不管別的了。
他們像是野獸一樣，到處燒殺搶掠，弄得吐蕃城雞飛狗跳。
禁衛軍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好不容易的把動亂給評定。
但此時吐蕃城已經死傷超過了五萬人，到處都是被火燒、被搶劫、被殺害的現場。
整個吐蕃城亂得一塌糊塗。
無數的民眾想盡了辦法，開始往外逃。
雖然明面上是不允許出城的，但吐蕃城的城守軍就捲入了這次動亂，弄得到處都是人心惶惶，他們自己都要逃，自然不可能好好的把守住城門。
於是，等到一路狂奔回來的竹贊布收到第五封急書時，言及吐蕃城裡只剩下三十萬人了。
「三王子、五王子、內大相、紕論……等等，皆有自己小心思，居心叵測，甚為可慮。」
「城中仇視情況甚多，每日械鬥不少，官吏府邸經常被偷襲，被搶劫、被殺戮，眾人皆惶恐不安。」
「太子殿下如若不抓緊回京，恐怕會多出事端，我吐蕃國政動蕩，山崩地裂！」
這是內小相寫給他的文書，就差直接大喊「爸爸快來主持大局，救我等一命吧！」
竹贊布看了文書，比所有人都急。
父皇死了沒什麼，他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
但這些人胡亂的折騰吐蕃城，那就是拿著我的財產在糟蹋啊！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所以他率領著一萬自己的心腹騎兵，瘋狂的趕路。
本身他是坐鎮北部邊疆，四處搜查柳銘淇的行蹤的。
可現在相比起皇位，這些都顧不得了，都是小事兒。
他們一人雙馬，在毫不吝嗇馬力的情況下，五天就狂奔了一千五百里路，在黃昏的時候，便抵達了吐蕃城外三十里。
大家看著遠處的吐蕃城，心中都興奮不已。
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可以抵達吐蕃城了。
這麼久的趕路辛苦，總算是到了一個盡頭了！
但在這個時候，竹贊布卻下令開始安營紮寨休息，今天晚上就在這個山丘附近過夜。
身旁的大將軍諾保扎不覺驚訝的問道：「太子，怎麼我們不一鼓作氣的回去呢？這都到家門口了啊！」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不能慌。」起碼站在山丘上面，竹贊布凝望著遠方的吐蕃城，眼神有些深遂，「我們只是接到了信息，但究竟事實情況怎麼樣，現在變化怎麼樣，都只是聽人說而已。貿然進去，只會給我們增加風險！」
賴南格爾冷冷一笑：「能有什麼風險？殿下，讓我先帶領五千人進城，全部給他們掃蕩一番，該殺的殺，該關的關，控制了局面您再去！」
「嗯，這倒不用。」竹贊布搖頭，「你這麼一來，就有點威迫的圍到了。我這一次是來繼承皇位的，並不是靠殺戮來繼位的，所以不能殘暴，不然臣子們和子民們怎麼看待我？我還怎麼統治他們？」
「屬下莽撞了！」賴南格爾低頭了下來。
「不用這麼拘束。」竹贊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都是我信任的肱骨之臣，我以後還要靠你們來穩定江山呢！」
這話包括了賴南格爾和諾保扎，還有沒回來的綠松德普等人。
諾保扎雖然貪婪了一些，雖然再也不復當年之勇，但忠心程度上卻沒有問題，這也是為什麼他失誤放走了柳銘淇等人之後，卻還沒有被處罰的原因。
這一次，竹贊布也是為了鎮壓國內不服，所以把更加殺伐果斷，擅長奔襲的賴南格爾帶了回來，讓更加有大局觀的綠松德普繼續在邊境搜捕柳銘淇他們。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次柳銘淇他們僥倖被熱氣球救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了，哪怕是把範圍擴大了五百里，也沒有看到。
竹贊布都有點懷疑，柳銘淇他們已經偷偷下了吐蕃高原。
如此一來，自己吐蕃損失了這麼多的軍隊，卻落得一場空，真是無比讓人鬱悶！
雖然最後肯定也能分到一些什麼，但最大的一塊肉，一定是讓回鶻和西羌給吃掉了。
但此時他也來不及想那麼多東西，還是皇位更加重要一些。
……
遠處的森林裡。
隱藏在了一棵十幾米高大樹上的柳銘淇，拿著千里眼，就這麼看著竹贊布等人安營紮寨，似乎不準備走了。
他和旁邊的柳銘璟等人，頗有點驚訝。
可吐蕃兵並不是裝樣子而已，都在認真的幹活兒。
從樹上下來，他們不遠處就是已經騎上馬的三千精銳騎兵。
原定計劃是再有十來里的距離，他們就該經過這片森林了，而這片森林距離吐蕃城只有二十里而已。
越到成功的時候，人的警惕心就會越弱。
越到目的地的時候，人同樣也會越發鬆懈。
柳銘淇選擇的就是這個地點。
再加上竹贊布急迫的心理，真的稱得上是絕殺。
但偏偏就在這個當頭，竹贊布居然停下來了。
去叫騎兵們下馬休息之後，幾個人又湊在了一起。
「這個竹贊布不簡單啊！」熊大寶讚歎道，「在這個時候居然能忍住，不第一時間去進城爭奪皇位，心性真是了得。」
「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吧？」張勤有點擔心的問道。
「不是。」
柳銘淇搖頭說，「他根本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等他。為了麻痹他，我直接用的是石油和汽油來焚燒皇宮，沒有讓人逃出去，更沒有聲響……別人一番描述，也講不清楚。」
「況且杜文濤也都打聽了，他們的皇宮經常起火，只不過沒有這一次這麼大罷了。」柳銘璟補充道：「如果竹贊布懷疑，他帶領的就不是一萬人馬了！昨天晚上他們宿營的時候，熱氣球不是就探查了嗎？周圍並沒有別的軍隊隱藏著。」
「現在他們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四面都沒有埋伏，也就證明了沒有問題。」柳銘淇補充道。
「所以他還真的是要穩一下，打聽清楚了城裡具體情況，才會進去收拾殘局？」張勤問道。
「看樣子應該是這樣的。」
柳銘淇淡淡的笑著道：「那麼我們就要準備一下了，今晚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今晚？」
熊大寶皺起了眉頭，「你不是說竹贊布非常小心嗎？都到了這一步，他肯定會更加緊繃，不會鬆弛啊！」
「你說得對，竹贊布的確會緊張，會繃緊那根弦，他會更加冷靜仔細的對待目前的每一步棋。」柳銘淇說道：「但是寶哥，他是非常人，他的士兵們卻不是！這些吐蕃兵想著馬上明天就要進城了，就可以消除這幾天的趕路疲乏了，就能吃喝玩樂了，你說他們還會不會緊繃呢？」
熊大寶想了想，失笑道：「如果我是小兵，我肯定會鬆懈下來的！」
「對！」
柳銘淇道，「倘若他們是一路賓士到吐蕃城，士兵們的這口氣就不會泄掉，反而會一直繃緊。可偏偏竹贊布在這個時候，在吐蕃城咫尺之遙的時候停下了，士兵們的這股子鼓起的心氣兒，一定就落了下來，鬆懈了下來！那麼……」
說到這兒，他冷冷的看著遠方：「那麼今天晚上，就是我們為弟兄們報仇雪恨的時候了！！」
他們三千來人從小部落聯盟出發，一路上哪怕是和西羌和回鶻的軍隊拼殺了七次，擊殺了三萬多敵人，自身的損失也只有三百多人。
但最後被吐蕃軍伏擊就損失了五百多，再加上之後的逃亡、追堵圍殺，連傷兵一起也只剩下了一千五百多人。
三分之一的總兵力都死在吐蕃軍的手裡，一向小家子氣的柳銘淇，又怎麼會不痛恨吐蕃軍？
尤其是主持追殺自己等人的竹贊布，更是該死！！
……
算你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