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揣摩人心
「殿下！」
就在柳銘淇想要拒絕的時候，陳小薇忽然又開口了。
她說：「我知道您在意的肯定不是又多一份資產，又多一群奴才……您在意的，應該是整個大康的江山吧？」
柳銘淇一愣，「陳姑娘為什麼這麼說？」
「您現在已經富甲天下，根本不用這麼辛苦的搞什麼海貿來賺錢。」陳小薇道，「它的風險太大，根本不適合您賺錢，所以您就為的不是錢！
既然您為的不是錢，那一定是為了別的目的！之前我還猜測不出來，但從您在江南和東北的勇敢作戰，我忽然明白了，您是為了這個江山的長久。」
柳銘淇這時候才真正的來了點興趣，「我就不能是為了去殺倭寇報仇？」
「不可能的。」
陳小薇搖頭，「您讓苗總督做四桅帆船是在今年的二月，而倭寇五月才入侵江南。而且如果是攻打倭寇，您用不著四桅帆船，就我們現在的水師便可以教訓他們了。
而在我們已知的海域，除了倭寇之外，就是海盜有威脅，但他們充其量就是疥癬之疾。所以您做四桅帆船，一定是為了那已經被紅毛鬼封鎖了幾十年的馬六甲海峽以西吧？」
這話她剛才便說過。
可柳銘淇以為她就是胡亂猜測。
但現在她再說第二次，柳銘淇便曉得她是心中早有琢磨，而且猜到了自己的一些心思。
陳小薇繼續道：「小女子曾經聽家父他們說過，紅毛鬼非常的厲害，他們堵塞了海洋，不允許我們出去，而大康的商隊根本打不過他們，所以只能把貨物便宜的賣給他們，讓他們去掙錢。
或者在商業上來說，這只是弱肉強食而已。但如果有一天，這些紅毛鬼的勢力越來越大，最終殺入了我們的這片海域，從而對大康的沿海繁華區域產生巨大破壞的時候，那又該怎麼辦呢？
與其如此，有識之士肯定會想著出去看看，打一打，試一試，至少是要摸清他們的虛實，以及探查出我們和他們的差距，這樣才能做到打有準備之戰。」
「啪啪啪……」
她的話音落下，柳銘淇便拍起了手掌，「陳姑娘你猜測人心的本領很強，單憑著四桅帆船就能想到這麼多，難怪你父親敢孤投一擲而來了……這恐怕是你給的建議吧？」
「對！」
陳小薇道，「除了殿下，沒有人會有這麼大的魄力，敢支持我們，讓我們去破釜沉舟的報仇。」
「報仇啊……」
柳銘淇想起了陳小薇之前說的「陳家一百七十八條人命」，想來他們陳家的徹底衰弱，便是從那一次開始吧！
如此血仇家很，只要是個人都忘不了。
「其實殿下用我們，也是最好的選擇。」
「哦？」
「現在的海商，他們的地盤、商業項目、航運線路……等等，幾乎全都是固定了，他們已經不願意再進步，不願意再去冒險。
您想要讓他們去對抗紅毛鬼，您說他們願意嗎？別說您只是一個沒有權勢的親王，就算您是江南總督，這萬里之外的海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如果說之前陳小薇講的話，還算是客氣的話，現在就有些放肆了。
雖然她說的是真話，可真話卻是最傷人的。
換個心胸小一點的人，聽了肯定生氣。
可柳銘淇沒有。
他恰好知道陳小薇說的很有道理。
這也是為什麼他非要讓小舅去做第一個的試驗品的原因。
除開了知根知底的小舅，還有徐家人去監督著，率領著，他們才會按照柳銘淇的要求去做。
否則其餘任何人都會打折扣。
區別只是折扣的大小而已。
「那你們又憑什麼保證，可以去完成我的要求呢？」柳銘淇問道。
陳小薇遞過來兩張文書。
第一張是「我陳瑜華立下遺囑，我死後家產均為小女陳小薇繼承，任何人不得指染。」
第二張是「我陳小薇願為裕王世子殿下妾室，家產皆歸裕王府所有。」
陳小薇平聲的說道，「到時候我和我爹親自選拔人手、率領商隊出發！他們知道自己是裕王府的人，一定會精神百倍，充滿鬥志，也願意聽話的。」
柳銘淇放下了文書，搖了搖頭，「陳姑娘倒不用如此，如果我願意相信你們，就用不著這麼作賤自己。」
對於女人用自己的身體和貞潔來回報男人的事情，柳銘淇從來不喜歡。
因為他覺得那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東西。
「您錯了。」
陳小薇也搖頭，「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放心您會幫我們報仇，而他們也才願意相信我們的承諾！江南人誰不知道您裕王世子的大名？」
頓了頓，她又道：「您還不用擔心皇上和大臣們的反應。在我爹去世之前，陳家是陳家，我是我，我們陳家的家產和事業跟您無關。」
絕了！
柳銘淇心中對這個相貌嬌媚中帶著天真的姑娘產生了深深的佩服。
能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到，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陳姑娘來京城之前，應該不止想這麼一點東西吧？」柳銘淇頜首問道：「不知道還有什麼，你可以一併講來聽聽，這關係到我們的合作是否能成。」
柳銘淇都完全不管陳瑜華了。
在這個事兒上，顯然是姑娘更加有發言權一點。
陳小薇道：「具體的海上貿易和征戰，我們比殿下您熟悉，但如果想要我們有更好的武力，去對付那些海盜和惡人，我希望我們的商隊能獲得弱化版的木柄手雷。」
柳銘淇險些就直接冷笑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東西？
我怎麼可能把木柄手雷給予不是軍方的商人？
哪怕你們掛著我的旗號也不行啊！
但陳小薇說的卻是「弱化版」的木柄手雷，這就恰好和之前柳銘淇曾經考慮過的一樣！
他恰好就是考慮過，給予小舅的海商船隊一些弱化版的木柄手雷，這樣就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也不用太多，每一次出去，給個千兒八百枚就可以。
木柄手雷的最大用處不是攻擊，而是防禦。
遇到敵人想要攀爬上巨大的四桅帆船，居高臨下直接的砸下去就行。
一艘敵船砸幾枚，海盜們就得被彈片殺傷。
在海上被木柄手雷殺傷，如果沒有很好的醫治，基本上也就是死路一條。
可在海上，又有多好的治療技術？
所以即便是弱化版的木柄手雷，威力也是很大的。
「當然了，這些弱化版的木柄手雷是不經用的，只有它們也是不夠的。」陳小薇接著說道：「所以我需要殿下您向苗大人借一千漕卒過來，加入我們的隊伍——也就是那群學習了您的『戚繼光陣』的勇猛之士！
苗大人一定會同意的，因為我們能不能順利的出海做生意，牽涉到了他能不能多賣四桅帆船。有了他們這群經歷過慘烈廝殺的軍人，又有家人在朝廷的掌控之下的，就會成為我們商隊最重要的鎮壓力量！
他們不單單能打擊敵人，還能讓那些新人們老老實實。多這樣幾次出海之後，我們的新人就能培養完畢，徹底的對裕王府歸心，成為合格的艦隊護衛力量！」
柳銘淇此時望向陳小薇的眼神，是越發的欣賞。
一個女人能想到這一步，不能說是這個世界的無雙國士，卻也是一個合格的超級軍師。
陳小薇說的話，也正是他想要做的。
只不過他派去登船的是裕王府的少年團，而不是苗炎的漕卒。
現在聽起來，第一次似乎是苗炎的漕卒更加穩當可靠一些。
至少殺傷力最強。
但少年團也必須要過去。
他們才代表著大康海軍的未來。
且待他們先學習了海上的航行、作戰，然後就該學習怎麼使用炮艦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每一個都會是一個優秀的船長，率領著我大康的無敵艦隊，一路殺向西方，轟他x的！
如果是按照陳小薇所想，船隊加上了漕卒，再加上了少年團，即便是陳家再有心想要掌控船隊，都沒有辦法。
不過柳銘淇此時卻並不急著答應。
他喝了一口茶，對旁邊的兩父女道：「你們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你們的決心和策劃，我個人是很欣賞的。但此事關係重大，我還要好好的和家人商量一下。你們也就別去什麼客棧了，我裕王府在繡衣衛衙門旁邊有一個別院，你們去那邊住幾天可好？」
「謝謝殿下！」
陳瑜華和陳小薇拱手感激道。
他們倒不是說能住進裕王府就感到榮幸。
實則是柳銘淇讓他們住下來，就代表著他的態度，至少是要好好的考慮了。
陳小薇的心中是暗自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為了今天和柳銘淇的見面，不知道搜集了多少的消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推演。
現在總算是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柳銘淇果然是對打通馬六甲海峽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
只要這位大康最為聰明、最有影響力的天才感興趣就好。
那麼自家的血海深仇，也終於是有了報仇的機會！
父親背負了那麼久的家族重擔，也是時候卸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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