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針對了
今天仇香剛剛說完,下面就有一個士子道:「這一次的水災和蝗災接踵而來,可朝廷卻只能被動處理,一點準備都沒有!難道前幾年的教訓還不夠嗎?真是無能!難怪上天會懲罰我朝了。」
前幾年西北大幹旱福建颱風廣東洪水等等災害,都是鬧得不小。
讓人感覺每年好像都在受災一樣。
像是今年這種,大家心中習以為常之餘,又覺得是不是朝廷太無能了?
一位勛貴子弟立刻回道:「話不能這麼說,皇上都已經下了罪己詔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陛下的仁德寬厚,我們是看在眼裡的,也能感同身受。」另一個文人搖頭說,「但是這和朝廷的施政錯誤沒有半點關係,其實大部分還是丞相們昏庸無能,尸位素餐,才導致了這麼一次次的災難而損失慘重。」
大康朝民風開放,雖然不少人都覺得這些災難是上天怪罪,但也有很多人知道這只是天災而已。
洪水爆發,沖毀家園,哪個時代不發生幾回十幾回的?
但是蝗災就不一樣了,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是上天怪罪,不然景和帝也不會發罪己詔了。
「是啊,他們任職期間,不好好的修建水利工程,不為農民多增加收穫,不好好的團結士紳,打擊貪x,這才導致了各種災難。」柳銘淇曾經見過的翰林院庶吉士陳欽烈出言道:「如果朝廷全都是巫尚書劉總督這樣能吏干臣,又豈會有今日之事?」
巫尚書便是工部尚書巫愚,墨家學子出身。
劉總督自然是江南總督劉仁懷。
巫愚就任河道總督的時候,好好的將整個大運河修建鞏固打造了一番,所以這麼十多年來,大運河運轉非常良好,大大的為京城和邊疆區域的各種資源運輸提供了方便。
劉仁懷更不用說了,江南在他的治理下,連普通小老百姓家裡都有不少餘糧,民間富足無比的同時,還把繳納給朝廷的稅賦提高了許多,幾次大災江南都承擔了重要的責任。
甚至於許多官員都在打趣,說江南就是小朝廷。
眾人對於後面一半話,倒是挺贊同的。
巫愚和劉仁懷,都是許多人的榜樣。
連帶著最前面的巫夜霜,也贏得了不少敬佩的眼光。
這些年以來,巫大家可也是為了水利工程付出良多啊。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簡單嗎?」柳銘璟忍不住,出言道:「大家都是儒家法家和墨家出身,除了墨家還能懂一點奇淫技巧機關工程之外,誰不是慢慢學的?
就拿你們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來講,你們現在會什麼?是會為朝廷清算收納,還是會為朝廷修繕水利,還是會保家衛國打仗,還是會開礦賺錢?」
對面的一群士子文人臉上微微有點訕訕。
柳銘璟說的是對的。
他們大部分人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
不過這幾年進了翰林院,也一直在學習,不僅僅有儒家的大家來授課,墨家和法家也有。
翰林院的學子們,基本上還是儒家的多一些,大概是有四成,另外墨家和法家各有三成。
但是無論哪一個派別,都需要聽這三家的課,運用三家的智慧。
比如帝京府府尹苗炎苗太升,正宗法家的學子,可是在儒家治國理念上,有著非常深的見解,把整個帝京府的士農工商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江南總督劉仁懷,純正得不能再純正的儒家學子,但他到了江南直接就斬殺了一名從四品的大員,遇到各種貪x也絕不手軟,這不也是典型的法家之術嗎?
所以其實如果認真說的話,儒家學子們進了翰林院之後,才是真正學習的開始。
至於那些舉人落榜的貢士們,就只能邊當官邊學習了。
因此,柳銘璟嘲諷他們,他們也暫時無言以對。
「具體朝堂諸公怎麼做事情,我們來評價,未免太過淺薄了。」看到自己人吃癟,翰林院留館庶吉士翰林院檢討商朴,輕咳了一聲道:「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談一談麩糠粥的事情。」
麩糠粥?
這話一出,無論是宗室勛貴那邊,還是本來的文人學子這邊,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柳銘淇臉上淡然,心中卻罵了一聲mmp。
這個小子膽子很大啊,想要討伐小爺么?
這裡雖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麩糠粥是柳銘淇的建議,但事實就是如此,所以討論這個便是在討論柳銘淇。
仇香的膽子也大,她讓侍女給商朴送了一杯茶過去,再道:「商檢討的話題很有意思,這段時間京城內外其實也一直在討論呢。不如我們今天討論得更加酣暢淋漓一點,徹底討論它是功或是過。」
原來你這漂亮的小姐姐也是笑臉藏刀啊。
柳銘淇心中埋怨,嘴裡卻正色的發言道:「還用討論嗎?陛下和朝廷諸公這個法子太好了!有了這麼一種摻雜的米粥,不但能更多的救濟災民,還能減少國家的負擔,真是兩全其美!想出這個法子的人,絕對是憂國憂民胸懷大氣非常有擔當的天才!」
旁邊的柳銘璟一聽,忍不住瞠目結舌。
心想這麼一個敏感的話題,你都敢旗幟鮮明的去贊成,是不是傻啊?
果不其然,探花郎李敬寬便皺眉了:「世子殿下,古往今來,沒有什麼朝代賑災是用的麩糠粥,這樣投機取巧的方式,還是應該慎重才對。」
「是呀。」很少說話的翰林院編修何西駿也贊同道:「殿下,據我所知,朝廷的錢糧很多,特別是秋收入庫之後,更加的充裕。麩糠粥這樣的事情,不能說它完全不對,但在有餘力的情況下,應該立刻停下。」
南宮丘成立刻嗤之以鼻的反對:「你們說得倒是輕巧,朝廷有多少用度你們知道嗎?西北東北都是苦寒之地,全靠我們內陸來支援。還有這幾年災難不斷,戶部的庫銀房都快跑耗子了,要不節流一點,日子還過不過了?」
對面的文人士子也不是吃素了,一個舉人馬上道:「戶部錢很少嗎?那不如讓南宮相爺稍微節約一點,自然也就有錢了。」
「你什麼意思?」南宮丘成眼神一冷。
「呵呵。」舉人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又不是傻子,點到為止就行了,不用往死里得罪人。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卻沒有辦法改變,此時只能談一談而已。
陳欽烈跟著岔開了話題,「不知道各位喝過麩糠粥了沒有?我專門請人做了一次喝過,那味道粗糙難咽,難怪之前說是來喂牲畜的,人哪裡吃得下去?裕王世子殿下居然如此推崇想出這種餿主意的人,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柳銘淇笑了,「陳檢討,聽過何不食肉糜這個故事嗎?」
陳欽烈想了想,搖了搖頭。
柳銘淇道:「從前有一個皇帝,年幼繼位,結果繼位沒幾年,天下就發生了大飢荒。百姓沒有糧食吃,只能挖草根啃樹皮甚至吃觀音土,許多老百姓因此餓死。
消息傳到了皇宮,年輕的皇帝冥思苦想,很不理解老百姓的行為,就說道:百姓無糧食充饑,何不食肉糜呢?」
「啊!?」
大家聽得一陣發愣,旋即不少人都「撲哧」笑了起來。
他們原本是在笑這個愚蠢的皇帝,但漸漸的,一群人望向陳欽烈的眼神也有些玩味了。
出身良好的陳欽烈,罵著麩糠粥,責問為什麼不用純米粥賑災,不就像是那個問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嗎?
仇香率先一步,讓丫鬟端了一杯茶給柳銘淇,然後才正色的道:「謝謝世子殿下,讓我們聽到了這麼一個發人深省的故事。」
看著小姐姐肅然的嬌靨,柳銘淇表面上笑了笑,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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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小爺我已經記仇了!
此時,陳欽烈的臉脹得通紅,「世子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說的有錯嗎?我怎麼能和何不食肉糜相提並論?」
「陳檢討你不是皇帝,自然不會相提並論。」柳銘淇溫和的道,「我只是講個故事而已,你非要自己代入,有什麼辦法?」
「話不能這麼說。」商朴出言道:「殿下,陳兄是有的放矢,他也真正的去品嘗過麩糠粥的味道,才得出了這個結論。您的故事來源於虛構,似乎在事實性上面,差了一點。」
虛構?
我把東晉那群白痴皇帝的所作所為給你講一遍,你就知道更荒繆的事情都不是虛構了!
少年道:「可不僅僅陳檢討一人喝過,包括皇上丞相們六部尚書們,全都喝過麩糠粥,甚至是全麩糠的都喝過。
3:1的比例是由墨家的學者們最終定下來的,這樣的比例比起老百姓平日里喝的野菜粥雜糧粥,口感上差得不大。
陳檢討想來也是家裡富裕之人,沒有過過窮人連米都買不起的日子,所以你才會覺得難以下咽吧。」
「真的陛下都吃過?」仇香訝然的道。
「當然。」柳銘淇笑了笑,「事實上,因為愧疚沒能做到最好,陛下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最少量的吃東西,每天吃兩頓,早上就一個菜一碗麩糠粥而已。」
「這怎麼行?」
仇香皺眉了,「陛下乃國家之至尊,不吃飽,餓壞了身體怎麼辦?」
一群文人士子們更是連連頜首。
就連陳欽烈也是羞愧之中帶著崇敬。
他們沒有懷疑柳銘淇說的話,一來柳銘淇經常能進宮,能看到景和帝的吃飯;二來景和帝本來就是這種人。
平日里雖然景和帝會貪圖享受一些,但到了關鍵時候,這位皇帝從來都是憐惜子民,能以身作則的。
這從他近幾年不斷的自自己的內務府裡面,撥出錢糧來賑災,就可以知道。
以前的皇帝們,可是很少這麼做的,通常都是由戶部來承擔這些。
此時大家對於麩糠粥的討論慾望,不覺降低了許多。
連皇帝都每天吃了,你還能怎麼樣?
你可以說朝廷諸公無能,可人家皇帝不但發了罪己詔,而且還以身作則,於情於理,臣子們都不該再苛刻責難。
否則不就成了後世網上那些為了炮轟而炮轟的精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