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帝打板子
「你們好大的狗膽!堂堂天潢貴胄,居然做出如同街頭潑皮一樣的聚賭事情來!朕真替你們害臊!」
御書房裡面,黑壓壓的跪了一大堆人。
他們都是剛才被抓賭的宗室子弟,景和帝看著一堆熟面孔,忍不住就發了脾氣。
只不過景和帝的性格不是殺伐果斷的那一類,所以他只是罵人,並沒有讓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說。
底下跪著的宗室子弟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於是他們都不搭話,免得被罵得更厲害。
景和帝罵了一會兒也累了,坐在椅子上才開始打量起了御書桌上被繳獲的物件。
那一摞金元寶他沒有什麼興趣。
大康朝目前的財政很寬裕,又才成立不到一百年,所以宗室人口並不算多,負擔不大,給予宗室子弟們的俸祿自然很豐厚。
但這群熊孩子敢拿金元寶出來賭博,那麼就得承擔後果,等下家裡來人領回去的時候,自然是要繳納十倍罰金的,看他們還這麼揮霍無度不!
旁邊的是一疊散落的木牌,上面繪有各種花紋圖案,還有一些奇怪的標記。
這就是賭具了?
景和帝雖然不賭,但是他卻曉得室內賭博的器具一般就是骰子、牌九、葉子牌,而這薄薄寬大的木牌,怎麼看都不像是窄窄的葉子牌啊。
他試著拿了一片起來,只感覺非常的輕薄,捏在手裡還有一絲柔軟的感覺,然後景和帝又拿著兩邊往中間捏了捏,發現這塊木牌居然能捲起來,卻並沒有破裂。
此時景和帝才有了點興趣,開始用了大一點力氣,把木牌翻轉摺疊。
「啪嗒!」
反覆的蹂躪之下,木牌一下子就斷裂開來。
景和帝不動聲色的把木牌放下,沉聲的道:「這是什麼東西?你們怎麼用來賭的?……柳銘璟,你來說!」
銘璟便是裡面最為健碩的那個男子,二十來歲的他,再也沒有先前拍桌子的霸氣,老實得跟鵪鶉一樣。
猶豫了半天,他才戰戰兢兢的開口:「回陛下,這……這個,臣不知!」
「不知道?」景和帝失笑了起來,「怎麼,你還想著包庇什麼人?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嗎?」
或許是因為不願意出賣人,也或許是因為自重身份的緣故,反正柳銘璟就低下了頭,沒有再回答。
景和帝冷哼了一聲,「來人啊,把柳銘璟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門口侍立著的小宦官們趕緊跑了過來,將柳銘璟給架了出去,但出去之前,他們卻望向了景和帝背後站著的一個中年太監。
中年太監不動聲色的微微搖了搖頭,他們這才放心大膽的出去辦事兒了。
既然老祖宗發話了,那麼這十大板肯定是不能落在實處的,小王爺只用受點皮肉之苦便行。
「啪!啪!……」
他們打人就在御書房門外,板子落在肉上的聲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女子們還好一點,但男人們卻已經在瑟瑟發抖了。
他們都是天潢貴胄,雖然和當今聖上已經隔了兩三代了,但仍舊身份尊貴,哪裡吃過什麼苦?
柳銘璟從小喜歡耍刀弄槍,打磨身體,壯得跟牛一樣,十大板打在他身上算不得什麼,打在自己等人身上,那可怎麼得了?
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
柳銘璟又被架了回來,仍舊跪在原處。
然後景和帝才又問道,「現在你們之中誰肯告訴朕,這東西誰做的了嗎?」
「回陛下,是裕王世子柳銘淇做的!」馬上就有人回答了。
「就是那個丟下你們,獨自逃跑的柳銘淇嗎?」景和帝毫不留情的揭開了一群晚輩的傷疤。
這一次柳銘璟都有點咬牙切齒起來。
漂亮的八姑當然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是的,陛下。撲克牌是柳銘淇發明的,玩法也是他發明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他搞出來的!」
八姑一開口,旁邊的一群人馬上來了個落井下石。
「是啊,陛下,柳銘淇一開始騙我們說玩遊戲的!」
「他本來說打牌玩,沒想到後來就開始壓錢了啊!」
「我們是被他鬼迷心竅了,罪魁禍首還是柳銘淇,請陛下明鑒!!」
景和帝看著一群烏合之眾,不覺是搖了搖頭。
他的眼睛落在了這些木牌上面,道:「那麼這個……撲克牌,到底是怎麼個玩法?上面這些奇怪的花紋圖案,又是怎麼回事?」
八姑既然都出賣了柳銘淇,也不再講究了,「陛下,請允許臣女為您講解。」
「好,你過來吧!」景和帝沖她招了招手。
八姑名叫芷雨,是睿王的女兒,受封為縣主,也就是景和帝的侄女兒,跟柳銘璟和柳銘淇是堂姐弟。
對待侄女兒,景和帝自然沒有那麼苛刻。
八姑到了御書桌前,隨意拿起了一張牌,「這是黑桃五,陛下您看得出來這五個黑色桃子吧?這就是這張牌代表的意義,撲克牌從2到10,然後上面是jqka,a是最大,又代表著1,一共黑紅梅方四種花色,再加大鬼小鬼,便湊成了一副54張的撲克牌。」
「五個黑色桃子我能看見,但單憑圖案來區別,是不是太費力了一點?」景和帝道,「不是應該簡潔明了,才能讓那些沒讀過書的平頭老百姓們更加容易上手嗎?」
「哦,這裡是有寫數字的。」八姑指了指圖案左上方和右下角,「這就是5。」
「五?」
景和帝看得皺眉,「柳銘淇發明的數字?」
「對!」八姑把13張方塊找了出來,「這是a,也是1,這是2……」
景和帝順著她的指點瞧過去,琢磨了一陣,乾脆拿來一張紙,把9個數字和jqka寫了下來,卻是越發的不懂了。
他乾脆不去想,問八姑道:「你們覺得這些奇怪的數字容易懂嗎?」
「一開始還是不習慣,但是看得多了,覺得它們比起我們平日的數字來,要簡單得多。」八姑也是膽子大的人,眼見著皇帝不生氣了,就也拿過另一支毛筆,在紙上飛快的寫下了一串數字,「您看,如果是同時寫數字,我寫完了這種新數字,他們寫的尋常數字,恐怕還只能寫一半吧?」
景和帝笑著點了點頭,指向了紙上的前面兩個數字,「這是什麼?」
「0和1。」八姑道,「我問了柳銘淇,他跟我說的。」
「好。」
景和帝揮了揮手,「下去繼續跪著。」
八姑的大眼睛充滿著不敢置信:「陛下,我這不是將功補過了嗎?」
「誰說的?」景和帝板起了臉,「你們聚眾賭博,敗壞宗室的名譽,我得處罰你們!」
頓了頓,他道:「女孩子就算了,打十下手心就好……剩下的人,全部和柳銘璟一樣,打十大板!」
「啊?」
八姑苦起了臉,卻又不敢反駁。
底下的一群宗室子弟當然同樣不敢反駁,可臉上的凄慘之意卻是顯於言表。
只有柳銘璟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但是馬上景和帝就發現了,他隨口就道:「柳銘璟也一起!」
「啊!?」
柳銘璟這下子不服氣了,「陛下?臣不是剛才受罰了嗎?」
他膽子素來很大,連皇帝都敢頂嘴。
景和帝沒有和他計較,只揮手示意宦官們叫侍衛進來,將這群熊孩子拖出去行刑。
片刻之後,外面哀嚎聲一片,哭喊聲不絕。
景和帝也是有惡趣味的人,聽著聲音在御書房哈哈笑了起來,「活該!」
旁邊的隨身大太監趙壽微微一笑,「陛下,一群小孩子喜歡玩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您多在意。」
景和帝微微頜首,低頭看了看桌上的一堆東西,忽然遞出了自己的玉佩道:「趙壽,去宣柳銘淇即刻進宮!」
「遵旨!」
趙壽也不問為什麼,馬上雙手捧著玉佩走到門口,對一個宦官傳了命令。
宦官接下玉佩之後,立刻帶著幾個千牛衛侍衛去了。
大康朝宮廷嚴令,在夜晚皇宮大門落閘之後,直到第二天凌晨,除非有皇帝的明確指令或者信物,否則任何人不能進出。
違令者
斬!
轉過頭來,趙壽望向坐在御書桌前的景和帝,發現他有些出神的拿著一張紙看。
看來,這一次裕王世子搗鼓出來的東西,很有點意思啊!
趙壽一邊琢磨一邊回想起了裕王世子柳銘淇。
在他的印象中,柳銘淇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宗室子弟。
論聰明文雅多才,他比不上禮王世子銘觀。
論武力強壯,他也比不上現在正在外面挨打的怡王世子銘璟。
柳銘淇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喜歡胡鬧的少年,不大惹事,但聽說因為頑皮很是被裕王妃揍了幾次,前幾個月還因為去河裡撈魚而差點溺亡。
想來也只有他這樣喜歡折騰的人,才能發明這種新的賭博方式吧!
可是很顯然,這些東西裡面蘊藏著的道理沒有那麼簡單。
依照趙壽伺候了景和帝三十來年的經驗來看,顯然這位聰明的皇帝從中看出了點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什麼呢?
趙壽也忍不住好奇起來。
……
註:皇帝在公開場合中,也不每次都說「朕」、「寡人」,比如《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為始皇帝求長生藥的盧生等人逃跑后,始皇帝對眾臣說:「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
宋朝則更為奔放,如過繼來的孝宗找高宗談論收復中原的事情,高宗回答:「大哥,我百年之後再議此事可否?」他不但自稱「我」,對於兒子也可以稱呼「大哥」,今人聽到非要懵比不可。
但說起來還是唐朝最牛,《舊唐書》記載,「玄宗泣曰:『四哥仁孝』……」唐玄宗說的四哥,可不是他哥哥,而是他父親、高宗和則天皇帝的第四個兒子睿宗李旦。
因此可以看出來,古人在稱呼上,真沒有那麼多規矩和講究。嚴苛的稱呼規矩,一般都是朱重八開始的,清代更是巔峰。
另外,太監在唐代初期是代表著官職,是正常人,在此以後也是代表著等級高的宦官,而宦官則是我們熟知的小太監、跑腿的雜役。故本書稱呼其有權勢的為太監,普通的為宦官,望諸君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