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薄情郎

  木棉被亭甫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掌,拍回來座位上,眼裏含著的淚光不停地閃爍。


  “燕老板,你能不能告訴那畫麵是不是真的。”


  木棉緊咬著嘴唇,急切地想知道一個答案。


  “是不是真的,你就得問問身後的沈季公子了?”


  湖泊岸邊,一安與木棉耳語。


  裕和橋邊,等君歸。


  原來這句話不是出自於木棉的口中,而是他的夫君劉公子所說。


  明日就要大婚了,為何要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做出這樣的告別?

  她讓木棉看到了那靈魂碎片裏的記憶,也就是木棉大婚那一晚上,準新郎離開那裏之後。


  劉公子捂著胸口,踉蹌的身影,漸行漸遠。


  夜半打更人似乎沒有看到劉公子一般,從他的身邊經過。


  他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裕和橋上,撫摸著這石橋,聆聽著橋下的流水。


  青衣鎮,裕和橋邊,忘川界。


  宜修殿,芳華仙池,來世緣。


  “對不起啊木棉,有幸我再次遇見你的眉眼,不是在仙池上,而是在這江邊。”


  話音落下,江風吹過,劉公子的身體也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

  如夢似幻,木棉透過一安的眼睛,看到了這個畫麵。


  真真假假,她心亂如麻,如果大婚前一日劉公子就這樣消失了,那麽大婚那日,十裏紅妝迎她的又是誰?

  沈季,他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麽?木棉回頭盯著身後那人揣測。


  “別看了,等他想好了自然會說。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何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一安敲了敲桌子,瞥了一眼身後沈季,耷拉著兩條脫臼的胳膊欲言又止的。


  木棉注意到了桌子上布置的糯米和桃木劍,低垂著眉眼來回閃動。


  大婚那日,劉家作為這鎮子上的富商,熱鬧了很久。


  直到深夜,一直在房裏等待夫君歸來的木棉,從夜晚做到天亮。


  她蓋著蓋頭,身邊沒有一個陪嫁丫頭。


  那晚上,她等了很久,從緊張,害羞,期待等到困意上身,腰背酸痛。


  她低頭盯著腳邊的光影,案上的紅燭燃燒了一夜。


  感覺到陽光已經照射在手上,腳邊倒影這門窗外的人影,來回閃動。


  這是,她才知道深夜已過,早已經日上竿頭。


  她一身嫁衣來不及換,更無暇顧及府裏人詫異地眼神。


  木棉著急地往外跑,逢人就問著他夫君的下落,眾人皆說沒有見過。


  她來不及奉上早茶,直接敲開了婆母的房門。


  公婆似乎並沒有看上去那麽著急,卻不同於第一次見麵時那般親和。


  “父親,母親,媳婦來給你請安了。”


  剛走進這屋裏,木棉就感受到了二老的嫌棄。


  想來是由於她太過著急,失了禮數,收斂起焦急的情緒,給公婆行了個禮。


  “哦,好。”二老一臉冷漠,沒人開口詢問昨夜之事。


  “昨晚,昨晚,夫君他沒有來我房裏,不知道父親母親是否知道他的去向?”


  木棉心裏擔心劉公子的下落,不顧府上那些丫頭的嘲笑,開口問了出來。


  “唉,我這兒子,貪玩也要選對時候啊,怎麽能放著新婚的妻子不管呢?”


  婆母恨鐵不成鋼地拍著大腿,歎了一口氣,隨即看著身旁的公公。


  “老頭子,你兒子做出的事情,你不說句話啊,媳婦都親自來跟我們告狀了。”


  婆母瞅了一眼地上的木棉,拍著公爹的手,說道。


  “……這,要不再等等,說不定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一看這公爹就是一個怕老婆的,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動位置。


  第一日,木棉沒有見到劉公子的身影。


  心裏也曾想過無數種可能,或許真的是人得到了的,都不懂得珍惜。


  也想過劉公子大婚前夜出門,是不是遇到了匪徒。


  整整一天,所有人都對新郎官劉公子不見了的事情,置若罔聞。


  好像整個府裏,著急劉公子下落的人隻有她這個新婚妻子。


  府裏的小廝婆子丫頭,個個都像看戲,時不時嘲諷地看著屋裏獨守空房的木棉。


  有人說這是她咎由自取,若她老實本分,不想著勾引這富家公子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也有人說,或許劉公子是真的厭倦了這新婦,不知道躲哪裏清淨去了。


  這有木棉心裏七上八下,反複揣測著昨日劉公子跟她說的話。


  裕和橋邊,等君歸,等君歸……


  她越想越不對勁,再一次來到了公婆的屋內,想要請二老出麵報官尋人。


  不料,她苦苦哀求,換來的是一紙休書。剛剛入門的新婦,竟然被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府。


  木棉穿著婚服,失魂落魄地來到了那橋邊,嘴裏反複說著。


  “等君歸,等君歸……”


  ——浣衣女妄想成為少夫人,僅僅一夜就被始亂終棄,流落街頭神誌瘋癲。


  很快街頭巷尾,所有人都嘲諷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浣衣女,沒有一個人在意劉公子的下落。


  她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打算報官尋人。


  可還沒等見到官府的人,身上的錢財就被路上的人叫花子洗劫了去。


  說道這裏時,華三低頭歎了口氣,眼裏都是歉意。


  一個新婚第二天被拋棄的女子,名節沒了,錢財沒了,那時候她一無所有。


  最終,原本花容月貌的年紀,在那橋邊畫上了句號。


  她,投江自盡了。


  “果真是死過的。”甚至還不知死過這一次。


  一安來回打量著身後的小五和沈季,擰著眉頭盯著那二人。


  還沒有等一安開口,身後的華三就忍不住了。


  他擼起袖子,走到了沈季麵前,伸著食指在沈季麵前來回比劃著。


  “不要以為我把你當成我的恩人,就可以容忍你做出這樣背信棄義,拋妻棄子的事情!”


  華三原本是想揪著沈季的領子,可是看到這人已經脫臼了的胳膊,還是心軟了沒有動手。


  “你當初對我一個乞丐都能施以援手,怎麽就這樣忍心拋棄你的而結發妻子呢?”


  華三點著沈季的鼻子,小時候就搭建起來的崇拜濾鏡,就這樣在第二次相遇時就破碎了。


  他原本以為他抓住的是一個向善向上的光,沒想到啊沒想到。


  聽完木棉的故事,整個屋子裏,最傷心的就屬華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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