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似曾相識
這些本來是屬於亭甫自己工作的內容,本就無需跟一安多言的。但是亭甫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不把這件事情說個明白,她一定會刨根問底的。
再者,他心裏有種莫名的情愫,他不願意欺瞞她,更不想讓她誤會自己,一想到這,亭甫心口就開始抽痛,神情也變得十分不安。
他不理解這些情緒產生的原因,隻是覺得若是讓一安誤會自己,他能預感到那是一件對他來說很痛苦的事情。
亭甫感受到一安給他施加的壓力,他詳細地對她解釋當時的情況,“所以,我,我那時已經提前一個多月就來你身邊上訪了,看你一直修修補補的手稿,到最後都沒能把故事寫完。”
“哦,是這樣啊,原來人的離世輪回,還需要這麽多的程序。”一安聽著亭甫的解釋,感受到那似乎是擔心她的誤會而開始混亂的呼吸。
是她多想了嗎?
一安心裏開始有些愧疚,但是亭甫的話裏明顯還有漏洞,不問個明白她自己也是不能安心,這是最後一句了——
“上訪需要一個多月那麽久嗎?我寫的手稿你都有時間看完?”一安試圖抑製那一下心軟,這真的是最後一句了,亭甫若是能誠懇地回答,她以後任何事情,都不會再懷疑他,一安如此想著。
亭甫聞言,楞了一下,思慮片刻,突然站起身子,轉身一言不發。
“……”
“果然,這些事情是經不起推敲的,你們這些人具有通天的本領,設計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到底是何目的?”一安看著亭甫的反應,心裏失落的像是墮入深淵,嗓子口梗塞地有些酸痛,她如是想著。
她剛剛還覺得是自己誤會了亭甫,想著若是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哪怕隻是為了讓她安心,一句無關的說明甚至是一句謊話也好。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啊——
一安無奈的搖搖頭,眼睛裏似乎也霧蒙蒙地一片,這三年,她用各種麵孔偽裝自己,希望能在這個勝者為王的世道裏,自己能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她不敢完全相信亭甫,卻也因為亭甫的真誠深深被吸引,現在的她明白從一開始,自己已經是某人手裏的一個棋子,哪怕昨日已經預料,仍是會傷心。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滴落在桌上,一安也無心擦拭,她設想著,此後的所有時光或許都開始身不由己,剛剛還給自己鄭重承諾的那少年,現如今一言不發地背對著她。
果然,她還是在男人身上栽了跟頭——
一安想起前世的種種,有些失心瘋了一般嗬嗬地笑出聲來,然後呢,他們這些人還要做什麽?利用她,是要把她訓練成殺人高手,還是把她留在玉簟樓做一個無法自主的傀儡?
她搖搖頭,擦了擦桌子上滴落的淚漬,吸吸鼻子,把頭低的很深,起身要離開這裏,哪怕隻是一個人待著,也不願意成為傀儡,被人利用!
亭甫感覺到一安神情有些不對勁,在一安踏出門檻的瞬間,他立馬拉住了她的胳膊,這是第一次他主動跟她發生身體接觸。
一安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地問道“師尊現在留我做什麽?”她想起剛剛那個還說要保護她的少年,眼裏又是一陣酸痛。
“別走,我,我有話對你說。”亭甫看見一安紅紅的眼眶,那熟悉的痛楚沿著他後背脊骨傳遍周身,即便如此亭甫仍不願意鬆開她的手腕,他能預感到一安一定是誤會他了。
深入骨髓的求生欲,讓他極為反常地開始慌亂,“我,我沒有打算瞞你的意思,你,你可以聽我說兩句嗎?”
“先不要走,好不好?”
亭甫看著一安那冷漠的表情,沒由來的說出這麽一句,也不管他以往堅持的風雅和體麵了,似乎這一句在心裏像是憋悶了千年,又似乎這一句在千年之前就已經撕心裂肺的呼喊過。
“不要走,再信我一次。”亭甫近乎懇求道。
“剛剛我給過你機會了”哪怕是謊話,她都會信的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一安停下腳步,擦擦臉頰的淚痕,回頭看著亭甫痛哭的神色,心裏也是一陣抽痛。
她轉身踏出房門,蹲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背對著亭甫說道“有什麽你說吧,隻是這次信不信由我。”一安說完,扭頭對亭甫眨了眨眼睛。
亭甫看著一安那紅紅的眼尾,剛剛哭過的她卻彎著笑眼,等著他的解釋,那一刻,一向平靜的琥珀色瞳仁裏,泛起了漣漪蕩漾在他一潭死水的心裏。
他邁著長腿,順勢坐在一安身旁,兩人坐在午後的台階上,聽著那邊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
一安梳理好情緒,看著亭甫問道“你不是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亭甫低著頭,眼神閃爍著,不知道從哪裏才更解釋的清。
“不知道怎麽說嗎?算了,我也無意打聽你的過去。”一安拍了拍手掌,作勢要起身離開。
“不是的,我不介意!隻是我的過去,不值一提。”亭甫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那你從你的記憶裏第一次見我開始吧,還有你穿梭於塵世的你為什麽對我的話本感興趣?”一安提醒亭甫道,畢竟兩人何時是第一次見麵,這才是最大的分歧。
“嗯,我見到你之前的那一年才開始做這個接送亡靈的任務的,我也不是你口中的小神官。”亭甫耐心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再後來我接到你的任務,卻發現距離脫世時辰竟然還差一個月,我以為是信息收集錯了。”亭甫繼續說著。
一安聽到後,突然打斷問道,“你那個時候就看見我在屋裏忙著改手稿呢吧?為什麽你又有興趣看我的手稿?”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看到你寫的話本裏,那個女孩一直在等待一個人,我,我……”
亭甫回想當時看到那些手稿時,他僅僅是掃了幾眼文裏的故事就被裏麵的人深深吸引,食髓知味,欲罷不能,於是一個月的時間裏他嚐嚐來這裏翻看她的書稿。
“我覺得,那種感覺,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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