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夏天, 可是現下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溫度上自然要低了幾度。審訊室內的中央空調仍舊開的很足,冷氣呼呼的順著風口吹下, 就算孔瑞身上穿著西服,這麽一天吹下來,也察覺到了一些涼意。
從問詢室換到了環境完全不同的審訊室,在公安局裏一呆就是一整天, 以孔瑞的聰明, 自然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不過他麵上並未見到任何害怕和惶恐的神色,仍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伸出手將身上的西裝拽的平平整整,坐在那裏倒像是老板在開會, 表麵上看起來和嫌疑人扯不上半點關係。
吱嘎。
孔瑞抬起頭看向了那扇被推開的門, 進來的兩個人他正好都見過,一個是在長湖花園的家中與他有過正麵交鋒的男警察,而另一名女警當時應該也在。
“言警官對嗎?”他因為雙手並未被拷住,所以行動上還是自由的, 十分有禮的站起了身, 迎上去兩步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言宇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經過, 因為右手正插在褲兜裏, 所以手腕與休閑褲之間夾著的檔案袋正好打在了對方伸出來的手上, 發出了‘啪’的一聲輕響。
一時間, 屋子裏的氣氛直降到了冰點。
孔瑞眯著眼看著言宇走到審訊桌邊坐下的身影,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
就在這時, 葉竹也走到了他的近前, 見狀幹脆將手中握著的那杯還在冒著熱氣的熱水順勢塞到了男人此時仍舊僵直在半空中的手裏。並且在對方神色恢複如常後, 示意其返回到審訊椅上坐好。
“謝謝。”孔瑞垂眼瞄了一眼手中的一次性紙杯, 收起了那令人心驚的目光,笑眯眯的坐了回去。
同處一室的三人,沒有誰率先開口說話,屋子裏便又陷入了謎一般的寂靜。
呼嚕嚕,呼嚕嚕。
孔瑞表情愜意的抿了幾口杯中的熱水,在覺得胃部泛起一陣陣暖意之後,沒有抬眼去看對麵二人的神色,自顧自的開始說道:“我其實有點鬧不明白,不是說今天是請我們夫妻二人過來辨認嫌疑人的嗎?怎麽整整一天了,還沒有什麽動靜,我妻子她……有低血糖。”
言下之意,真要是出點意外算誰的責任?
“放心吧,孔先生,我們這是公安局,不是什麽虐待人的地方,您妻子會得到完全的照顧。”葉竹臉上掛著職業假笑,說出了這番看似寬慰的話。
潘曉慧的確挺好的,除了仍舊沉浸在老公找了個男小三的悲傷中不可自拔,一切如常。她甚至懷疑,女人的傷心程度並不深,除卻一開始的震驚和接受無能,慢慢的對方甚至覺得這是最好的結果。畢竟女小三會破壞他們的家庭,而男小三這種幾率就小得多了。
適時收回了跑偏的思緒,她接著道:“不過就是我們警方在深入調查發生在您家中的那起盜竊案的時候,找到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孔先生您是個聰明人,所以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說實話,您家裏的那起盜竊案案情存疑。再根據您妻子的一些說法……我們還真找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什麽地方,您知道嗎?”
孔瑞聞言眉頭微動,臉上表情卻依舊鎮定:“不知道,說來聽聽?”
葉竹也不和他賣關子,直接從檔案袋裏掏出了幾張照片,分別是之前連環失蹤案的幾名受害人。她將照片在審訊桌上依次排開:“不知道孔先生對前段時間本市鬧得沸沸揚揚的連環失蹤案有沒有印象。”
男人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幾張照片,隨即搖了搖頭:“社會新聞嗎?抱歉,平時公司太忙,我很少關注這種事。”
“不關注?那就有趣了。”葉竹歪了歪頭,輕笑出聲:“既然是這樣,為什麽警方會根據您妻子提供的線索,摸到了藏匿這些失蹤者屍體的準確地點啊?”
“……”孔瑞沒有第一時間出言回應,反而右手的拇指不自覺的磨搓了兩下紙杯,隨即揚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位警官真會開玩笑,這件事跟我妻子又有什麽關係,難不成你們現在和我說,他們的失蹤和我妻子有牽連?”
“曉慧……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他伸出手將幾張照片緩緩推了回去,一臉的問心無愧。
言宇聞言嘴角翹起,俊臉上滿是譏諷。
兩個男人對視良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焦灼的味道。
這回是言宇先收回的視線,他沒有理會被推回來的那幾張照片,複又從檔案袋裏抽出了另外幾張,慢條斯理的一張一張的把照片按在了對方的眼前。
第一張剛剛擺正,孔瑞的瞳孔就是瞬間微縮,顯然是不敢相信,警方竟然真的尋到了那處廢棄破舊的農場。
隨著照片的鋪開,他的臉色愈發的沉靜了,到最後竟是半點看不出剛才有著短暫的失控。
“你們這又是什麽意思?”男人抬眸,冷笑:“不是說這是根據我妻子提供的線索找到的?如今你們不去找她卻來給我看,怕是……”
“怕是你們從一開始,懷疑的就是我吧?”
說到這,孔瑞向身後的椅背上靠了靠,調整了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後,攤了攤手:“警方可以合理懷疑,對於這點我表示深刻的理解,不過凡事都要講證據的。這樣,不如我現在給你們提一點建議,放棄在這裏繼續浪費任何的時間,全力追查‘案發現場’的物證,沒準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抓到真凶。”
這番話,明顯是在挑釁。
此時這人全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你們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還不是拿我沒有辦法’的自信。
顯然,他對於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再怎麽說也是經曆過S市大追捕的,見過風浪之後總要長點記性,做事情上更會格外謹慎些。
就在這時,門口處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門外之人沒有等到裏麵的回應,便推門而入,是蔣冰。
蔣冰手中捏著一張報告單,在看到言宇的時候神色變得有些微妙,徑直走到了二人身邊將報告單遞給了對方,並傾身在他們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什麽話。
葉竹在聽清那些話之後,罕見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顯然這個結果對於她來說,也是有點意外的。
不過一邊的言宇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見他扭過頭去和站在那裏的蔣冰再三確認了一番,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耽誤了幾分鍾的時間。
在這期間,孔瑞一直十分淡定,甚至饒有興致的看著對麵三名警察的表演。
是的,在他看來,這些都是表演。警方無非就是想用各種心理攻勢來突破他的防線,很可惜,他是不會上當的。
如此想著,他的嘴角難免露出了一抹誌得意滿的笑意。什麽警察,什麽特別調查組,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全都是不堪一擊的紙老虎,妄想著從他這裏得到一言半語,簡直是在做夢。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意就這麽凝固在了那裏。
因為言宇在確定過結果之後,直接把那報告單遞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並且好心的解釋道:“就在‘案發現場’,我們發現了一些毛發樣本,還在那把用於分屍的斧頭上,取到了你的指紋。”
“不可能!”孔瑞忽然神情激動的站起了身,力氣之大甚至將審訊桌推動了幾厘米,精鋼桌腿剮蹭著地麵,發出了尖銳而又難聽的噪音。
男人在起身之後,暗叫糟糕,四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良久無聲。
半晌,言宇低頭笑出了聲,看向了此時因為對方動作而被擊飛掉落在地麵上的報告單:“孔先生,既然您篤定自己同這連環失蹤案毫無關係,又為何表現的如此……吃驚?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啊……”
孔瑞強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恢複了心情,雖然說破綻一經露出就再無什麽回旋的餘地,但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隻能強挺。於是他掛上了憤怒至極的表情,甚至於抬起腳在那張報告單上狠狠地踩了踩:“你們這是赤||裸||裸的汙蔑!什麽失蹤的人,什麽分屍,什麽案發現場,這些我都一概不知!你們警方隨隨便便拿出一張打印的單子就像詐我?還是說到了這個年代了,還有冤假錯案?”
“心理戰術對我來說沒有用,勸你們省省力氣去調查真正的殺人凶手吧。”
“你倒是對自己挺自信的。”言宇斜睨了一眼發完一通無名火後又坐在了審訊椅上的人,微微搖頭也站起了身,繞過審訊桌走到了對麵停下,彎腰用兩根修長好看又有力的手指輕描淡寫的把落在地上的報告撿了起來。
“不過孔先生有一點說錯了,現在不管是公安還是司法,對於辦案流程都有著明確的規定和監督機製,沒人敢造假。更何況我們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偏偏就要咬著你不放?”他的解釋點到為止,順便將那份報告就放回了對方麵前。
“您有衝著警方暴躁的這會兒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哪裏失誤了,怎麽會把指紋和DNA如此重要的東西,遺留在那‘歡樂窩’裏。”說完,他還頗有友好的伸出雙手用力的捏了捏男人雙肩,隨後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坐回了審訊桌對麵。
果不其然,孔瑞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即使麵上看不出什麽異常,但是葉竹他們也能夠感覺得到,對方在周身氣勢上發生的變化。
果然。
他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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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來啦!
二更大概在……十二點前,也有可能在十二點後。
大家不用特意等,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