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竹回到監控室的時候, 幾個大老爺們神色各異的站在監控器前,那裏麵正傳出來的女人的哭啼聲,讓人頭皮發麻。
“小葉同誌, 你要不還是去澄清一下這個誤會吧?別把人哭壞了。”張昊看見她回來了,有些擔憂的建議。他們畢竟是公安局,當事人萬一出個好歹,這得擔多大的責任。
“所以張隊覺得, 她知道自己老公是連環殺人犯後, 心情能夠變得更好一些?”
男人一哽,一時間竟然也分不出哪個對於對方來說更為殘忍。要麽說生活真是一地雞毛,當地發現前方是死胡同的時候千萬別著急哭,沒準一狠心翻過牆頭, 底下還有萬丈深淵等著你呢。
“我覺得, 以這位潘女士的一腔深情,大概老公是殺人犯更容易接受一些。”蔣冰見縫插針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就在這時,言宇終於舍得從監控錄像上移開了視線:“地址。”
葉竹將手中的本子遞了過去,他瞄了一眼後又交給了張昊, 張昊在看到那個地址的時候先是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隨即眉頭一皺, 不過卻並沒有多說什麽。
“先按照地址找過去, 受害人那方比較緊迫, 至於這位潘女士……”言宇回頭瞄了一眼好像能夠一直哭下去的那個人:“等到這個地址有了結果, 再給她一個‘驚喜’好了。”
再怎麽說,現在的一切都是沒有證據作為基礎的推測, 萬一你說人家的老公是殺人犯, 最終卻隻是個出軌的正常人, 這多尷尬啊。
其餘人自然對他的安排沒有任何的異議, 隻是張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先去看看吧。”
不出十分鍾,由十六人分成的四個行動小組,外帶四名技術人員就出發了。大家動作十分迅速的上了車,很快院子內的車位就空出了一半兒,隻餘下被車輪帶起的樹葉在車位上盤旋、盤旋、最終落在了地上。
海濱區,興寧街,226號。
幾輛警車行至這個地址,都是逐漸減速,緩緩地停在了由各種碎石子鋪成的一片空地上。坐在打頭的那輛警用麵包車內的幾個人麵麵相覷,最終蔣冰搖下了車窗,將頭探出去後忍不住問道:“這是個啥地方?”
“如你所見,一個大型的廢品收購站。”張昊一邊回應著,一邊下了車,叉著腰站在那裏直勾勾的看向前麵那片用上了鐵鏽的鐵絲網圍成的私人用地:“要麽說那個潘曉慧竟然能以為他老公來這邊是偷情的,這第六感我也是感覺到相當的服氣了。”
“這地方我以前查案的時候來過,所以在局裏一看地址,還真驚了一下。上次來還是因為一起跨省市的盜竊車輛走私案,那些車販子偶爾會把收購過來且賣不出的問題車輛大卸八塊以後再賣給這些廢品收購站。”他趁著解釋的這會兒功夫,一步三回頭的走到了鐵絲網旁邊,伸出手用力的搖晃了兩下,弄出了不算小的噪音。
下一秒,網內傳來了一陣接著一陣的狗叫聲,吵鬧的不得了。
很快,不遠處的那間又破又小的平房裏走出來了一個男人,對方看起來約莫有五十來歲了,個子矮矮的,禿頂絡腮胡,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拐的。
“老周,最近挺好的?”張昊嬉皮笑臉的從兜裏摸出一盒煙,取出一根之後從鐵絲網的縫隙裏遞了過去。
被稱為老周的男人聞言‘嘿嘿’一笑,順勢接過了那根煙,也不點燃就塞到了嘴裏叼著,含糊不清的招呼:“原來是張隊啊,這回又是什麽案子?我都說了,我這人老實本分,隻想著賺點養老錢,肯定不會犯法的,那來路不明的東西啊……肯定半點不碰。”
“別貧。”張昊笑著收回了手。
老周上前解開了鐵門上掛的鏈子:“知道,知道,例行檢查咯。不過張隊,您可有日子沒來了,距離上次怎麽都有一年多了吧?”
“你還希望我總來不成?”
“不希望,不希望,你一來準沒啥好事兒。”老周說完這句話一抬頭,才發現了後麵幾台警察上陸續下來的好多人,一眼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就往這邊走,不由得有些吃驚:“張隊,您這次的陣仗,有點大吧?”
張昊挑了挑眉,沒有正麵回應,而是指著走過來的男人介紹道:“這個是我們言隊,人家是領導,官兒可比我大多了。”
“言隊。”老周十分聽話的問了聲好,隨即在看到那麽多警察在他的地盤分散開來後,到底還是慌了神。他湊到了男人身邊,笑的討好又諂媚,壓低了聲音道:“張隊,看在咱們認識了這麽久,我往日裏還那麽配合您工作的份上,給兄弟交個底,要不我這心裏直突突。”
“這事兒啊,我說了可不算。”張昊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肩,衝著言宇等人的背影揚了揚下巴:“真正管事兒的在那呢,我隻是打個輔助罷了。不過我也跟你交個底,你自己現在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主動交代才是最好的選擇。”
老周被他這番話嚇的眼睛都直了,忙不迭的辯解著:“我能幹什麽呀,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要不是因為有個兒子還在念書,何必拖著個殘疾的身子吃這種苦。”
對此,男人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前麵的言宇這個時候恰好轉過了身子,視線落在了二人的身上,見張昊衝著他眨了眨眼,便心下了然,邁開步子走了過去,掏出了兩張照片:“這兩個人你見過嗎?”
上麵正是吳華清和孔瑞。
“沒有啊……”老周在反複確認之後,一臉茫然的回應。
“你再仔細看看,現在可不是鬧著玩!”張昊罕見的板起了臉,神情萬分嚴肅。
對方隻得將那兩張照片接了過來,垂頭認真的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真的不認識,你們也看到了我這邊的地理位置和周邊環境了,基本上和我做生意的就是那麽幾個固定的大客戶,如果冷不丁來個生麵孔,我肯定能記得。”
這個時候,葉竹和蔣冰也都陸續折回來了,並且衝著言宇搖了搖頭。
“言隊,沒有發現。”
這處廢品收購站的占地麵積並不大,而且還地勢平坦沒有多餘的建築物,所以排查起來很容易,的確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張昊在短暫的驚訝後,分析道:“怎麽會這樣?難道說,潘曉慧在撒謊?”
言宇沉默良久,半晌才回過神:“與其說潘曉慧撒謊,倒不如說是孔瑞指使她對警方撒了謊。”
“你的意思是……”葉竹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孔瑞早就發現了潘曉慧在他車裏放置定位手表的小動作,故意把這個地址送到了她的麵前?難道他之前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從而提早布局,借由他妻子的嘴擺了警方一道?”
簡直是細思極恐,若剛剛的那個推測成立,這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無怪乎在公安局的時候,就算警方將他們夫妻二人隔開,對方仍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原來不是故作鎮定,而是胸有成竹。
葉竹有些難受,本來飛揚的眉眼,此時看起來蔫蔫兒的:“言隊,對不起,我本該想到的……”
那可是殺了近三十人而還未伏法的連環凶手,怎麽可能就折在一個女人的身上。什麽最容易忽略的枕邊人理論,在這種變態的身上,壓根不成立。
言宇在聽到她的道歉後,用像是見鬼了一般的表情瞪了她一眼,隨即語氣平平的開了口:“跟你有什麽關係?審訊方案是我同意的,審訊結果也是我敲定的,所以你這是在諷刺我?”
每個人都因為眼看著要觸摸到了那虛幻的勝利的果實,所以變得掉以輕心,從而才會被一個嫌疑犯玩弄在股掌之間。真較起真來,在場的各位全部顏麵掃地,無一幸免。
“……”雖然知道男人也許、有可能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葉竹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仍舊一口氣哽在了心口,並沒有覺得被安慰到。
“他以為自己比別人都聰明?”言宇忽然輕笑了一聲,走出了用鐵絲網圈住的範圍,站在外麵的那片石子空地上,眯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他把潘曉慧引到這裏來,真的就隻是為了單純的給自己留後手嗎?不見得。”
“孔瑞這個人,真是太擅於揣測人心了。”
“如果我們根據他妻子的交代來到了這裏,一無所獲,反應會是什麽呢?”他忽然轉過身,問了眾人這麽一個問題。
在其餘人沉默之時,葉竹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回到局裏揪著他的衣領,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至少在剛剛,她的確有這麽想過。
沒錯,一旦發現這個人幾次三番的有針對性的挑釁警方,嘲弄警方,那保不齊負責此案的警察就會失去理智,選擇回去同他正麵交鋒。這種結果自然是孔瑞想要的,因為一旦正麵接觸,他才不會讓警方得到半點想要的證據。
“另一個問題。”言宇聽到她的回答後,似乎很滿意,微微翹起唇角,豎起了一根食指:“從他的作案頻率以及冷靜期來看,幾乎每一次出差中間的間隔,已經是他所能夠控製的極限。如果你是孔瑞本人,明知道某一處正有極致的快樂在向你招手,你會因為敷衍一個女人而刻意繞出很遠的路嗎?”
當然不會,如果嫌疑人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欲望,他就不會將目標由高危人群變為低危人群,更加不會冒著被逮捕的風險去故意挑釁警方。
這也說明了,他雖然心思縝密,但骨子裏卻是狂妄自大的。
言宇收回了手,習慣性的恢複了雙手插兜的姿勢,眉毛微揚:“知道什麽叫燈下黑嗎?”
“你的意思是,孔瑞覺得我們知道上當受騙後,會按照常理推斷他的窩點不會在這附近,從而放棄對這片區域的進一步搜查。實際上,他玩了一招,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葉竹眼睛一亮。
男人不置可否,隨後揚聲道:“羅奇?”
少年原本一直呆在車裏的,這會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抱著電腦應了一聲,迅速的調出了封河市的詳細衛星地圖。隻見他十根手指仿若跳舞一般的在鍵盤上翻飛,看起來令人眼花繚亂。
“頭兒,我需要一定的數據和特征幫忙縮小範圍。”
“海濱區內、能夠不引人注目的存放一輛車、正常通水通電、遠離人群。”言宇斟酌著給出了這麽幾點。
羅奇在得到指令後,迅速的開展了排查工作,電腦發出了‘滴滴滴’的不間斷的電子音。還不到一支煙的功夫,他便精神一振:“頭兒,在離著這裏二十公裏遠的地方,有一處老舊的農場,那片地的擁有者是……一個叫魯國安的人,年齡六十七周歲,這還有一個電話號碼。”
“先出發,路上看能不能聯係到這個魯國安。”言宇果斷的下了命令。
很快,幾輛警車再次呼嘯而去,隻留下了一頭霧水,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的老周站在原地呆呆的吃灰。
等到言宇和葉竹一行人到達那處所謂的農場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鍾之後了,眼前的這處與其說是‘農場’,不如叫它廢棄的養殖場來的貼切。周邊環境很是荒蕪,方圓幾裏地都看不到人影,隻有一些農田,雜草長了半人高,看起來無人打理很久了。
“頭兒,已經聯係到魯國安了,對方表示自己前幾年就已經被女兒接進城裏治病,加上那時候鬧雞瘟,賠了一筆錢之後他也就歇了繼續養殖禽類的念頭了。前麵那兩間細長的廠房原本是用作養雞養鴨的,周邊的農田是他年輕的時候閑來無事,開出來種水稻的。”蔣冰捏著電話湊到了言宇的身邊:“根據魯國安的說法,這裏大約三年前租了出去,對方一次性用現金給了五年的租金。不過和他們簽合同的那個人不叫孔瑞,叫什麽……王強的,剛剛羅奇查了,身份證號是假的。”
“嗯。”男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警用麵包車搖搖晃晃的開到了大門邊,發現大鐵門外麵掛著粗壯的鎖鏈,想要破開估計得花費不少的力氣。
技術人員上前,掂量了一下那大鐵鏈和大鐵鎖的重量,一邊搖頭一邊開始商量著用什麽辦法才能最快將其破開。就在這會兒的功夫,葉竹站在青磚院牆下,沒用助跑一個躍起就攀到了高達兩米二左右的牆頭上,隨即她伸長了脖子看清了裏麵的景象。
“惠泰墨綠色兩廂休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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