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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前往吳口

  嬴涓輾轉反側整整一宿,越是在心裏念叨著“趕緊睡”越是睡不著,腦子裏一直想著見到蕭琅之後的場景,思緒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反倒越發清醒難眠,最後躺在床上睜眼到天明。


  至卯時二刻,嬴涓從床上跳起來,洗漱完畢背上小包袱去與孔芳告辭。孔芳聽聞他是去找蕭琅,便托他帶了件鬥篷給蕭琅避寒,又因嬴涓行走在外至今未歸,亦為他準備了幹淨衣裳,稱已手書醫家掌學言明情況,嬴涓不必擔憂父母師姊。


  嬴涓聞此大為感動,對儒家的好感陡然飆升。


  待辭別孔芳,嬴涓又欲拜別容宣與沉皎等人,結果發現三人都不在房內,他在容宣房前踱了半天,感覺不告而別不太禮貌,遂在此候了一時半刻。結果等了小半個時辰仍不見人,他隻好在房外揖了一禮,出了院子直奔書院馬廄。


  快到馬廄時,嬴涓遇到了腳步匆匆的容恒,對方見他趕緊跑過來,“你一大早去哪兒了,我們等了你將近一個時辰。”


  嬴涓慚愧地撓了撓頭,他以為容宣應當不會親自送他了,誰曾想這人竟如此信守承諾。


  容恒白了他一眼,“君侯言出必行,哪有說反悔便反悔之理。”


  “可是書院外太危險了,君侯還是……”嬴涓猶記沉皎昨日說的話,便有些不放心容宣。若是因為他而使容宣遭難,他必將內疚神明,下半輩子都得在追悔中度過。


  “君侯都不怕你怕甚!”容恒對於容宣熱衷於“釣魚”的行為已無力反對,那人純屬記吃不記打,著實令人無奈。


  兩人說著出了書院後門,容宣的車停在門右側,沉皎正牽著嬴風對著馬耳朵自說自話,嬴風似是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前蹄刨了刨地。


  嬴涓與容恒上車,容恒接過引車繩與嬴風的韁繩驅馬開車,沉皎站在門口朝他們揮了揮手。


  容宣接過嬴涓手裏的包袱放在了右手邊,他方才悄悄捏了一下,感覺應當是兩件冬衣。


  嬴涓見容宣瞄了包袱一眼,趕緊解釋說,“院長托我給季蕭帶了一件禦寒的鬥篷,又贈與涓一件冬衣,院長之慷慨涓實不知當如何回報。”


  容宣聞言拂開袖子,露出壓在袖子之下的包裹,笑道,“倒是巧了,我與夫子心有靈犀,亦是為故友與阿涓準備了衣物糧食。”


  “涓叨擾君侯許久已是慚愧無比,又怎好再拿君侯衣物。”嬴涓在心裏感動得涕泗橫流,世上怎會有儒家與君侯這般熱情貼心之人!


  容宣寬慰他不必慚愧,有道是“過客繚繚而知己難逢”,是當聊贈薄禮以示親昵。


  “君侯……竟當涓為知己?”嬴涓十分驚詫,險些當場哭出來。心之所向的榜樣竟不以我為不肖,甚至拿我當做知己,世間還有何等善事能與之相比!“多謝君侯抬舉,涓日後必不負君侯青眼之恩。”


  容宣隻是笑著,並沒有接他這句話。他隻是覺得兩個人對蕭琅的心思不謀而合,確實應當有那麽一丁點兒惺惺相惜的感覺罷了。況且他已先下手為強,其作為蕭琅的正經君子,是當對嬴涓這懵懂小子略表同情。


  兩人須臾沉默下來,容恒受不了這般寂靜便回頭與二人搭話,因他話多,車內又熱鬧起來。


  車馬沿著林道行進,至天色大亮時出了林子,沿路開始進入奉儒縣城內。


  容恒忽然記起自己的新戶籍好像就在奉儒縣,他來萬儒總院這麽久還一次都沒有去過那地址。容宣讓他回來再看,房子就在那兒又不會跑了。


  “我還有房舍哪?”容恒十分驚訝。


  “不然你哪來的照身貼,總不能是偽造的罷?”容宣抬了下手,發現這樣坐著夠不著容恒的腦殼,又懶得起來,便悻悻地將手放下了。


  先生偽造照身貼的事幹的還少嗎?她自己手裏都有一大把假的!容恒悄悄咪咪地反駁他,心裏很是感激蕭琅。


  三人隨稀稀拉拉的人流進入城內,許是因為時間尚早,城內還有些冷清,但坊市間已飄起炊煙,被風吹向南方,絲絲縷縷地彌漫著。自坊外駛過時,可以嗅到隱隱約約的柴火燒焦的氣味。


  三人未曾駐足,穿城而過,在城外官道上轉頭向南。


  容宣尚未發現有除薑妲手下以外的人跟著,便暫時放下心來,與嬴涓開始聊著些有的沒的。他問嬴涓上岸之後會往何處去,嬴涓毫不猶豫地答說要隨蕭琅往南去。


  “往南?可是要去劍南國?”再往南便要進入墨家的地盤了。


  “啊好像不是,季蕭隻說往南,並未說要去往何處。”嬴涓私心是想去墨家看看的,但不知蕭琅願不願意同往,到時候不妨問問她。“等從南方回來,我想帶季蕭回家鄉看看桃花,說不定她會喜歡武陵。”


  容恒聞此不禁扭頭看了他一眼,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有幾顆熊心豹子膽。


  你做夢!她隻喜歡我!

  容宣假笑著點了點頭,立馬換了別的話題,再問下去他怕自己會翻臉踹人下車。


  一路行來小雪漸漸停了,抬眼望去雲霧靉靆不見日光,無風無雨而萬分平淡。


  嬴涓埋怨著為何還不出太陽,想來已有兩三天未曾見過萬裏晴空。


  容宣卻很喜歡這般陰霾天氣,柔和中庸,同他幼時心底向往的人生一般。若是閑來無事,他則喜歡雨雪之景,屋外大雨大雪,屋內茶湯燎爐,閑了便倚在牖旁看一會兒,累了便去榻上歇一覺。倘若未來可選,他想帶著蕭琅回萬儒總院教書,做一名琴師,教一批學生,寫一車文章,栽一畎草木,風雅餘生。


  容宣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從未敢與任何人提起過,生怕傳到夫子與蕭琅的耳朵裏為他們所恥笑。隻是帝星這條路走得著實疲憊,他也想有一個同孔芳居所一般狹小安逸的小院供他偷懶摸魚兒。


  “君侯,前麵有間路室,是否歇歇腳?”容恒遙遙望見前方矮舍,遂問容宣。


  容宣看向嬴涓,見對方擺手推辭,他便也隨之拒絕。於是未曾停車,直接向南走了。


  行至午後,三人路遇一小市,遠遠可聞市上人聲鼎沸。再往前走走,隱約可觀小市輪廓與熙攘人跡。


  容恒好奇地抻著脖子,他還從未見過海濱的小市,亦不知與陸地有何不同。


  嬴涓指著小市與容宣二人高興地說道,他遇見蕭琅那日,蕭琅剛自這市上結束糶魚糴米,穿著一身漁女的粗布麻衣,腰上別著一個沉甸甸的的小口袋和一枚貝殼,背上背著一個有兩根帶子的奇怪包裹走在官道上。他路過時瞧她可愛便故意縱馬撲了她一臉塵土,事後想想又有些愧疚,於是趕緊折返回去尋她,季蕭本人比看上去還可愛,他便忍不住逗了一路跟了上去。


  容恒聽著不禁為嬴涓的膽大妄為捏了把汗,這人在伊邑時說不盡興,今又一臉愉悅地叭叭叭一陣顯擺,隻怕是半夜要被人拖到海裏喂魚。


  容宣未思及其他,隻覺嬴涓這話說得有些奇怪,“沉曦二人未在她身旁嗎,怎會容你肆意縱馬驚嚇?”


  “啊?”嬴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猛然察覺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方才高興之下一時大意,竟將沉皎的叮囑全然忘淨,眼下如何補救是好……嬴涓心裏慌著,臉慢慢漲紅了起來,磕磕巴巴地謅道,“沉曦他、他當時是不在的……”


  容恒立時察覺有異,趕緊揚聲打岔,“君侯要不要入市瞧瞧,補一些糧食也好,聽說這裏的市上會有魚炙賣……”


  “容恒?”容宣抬眼瞟著容恒的背影,語氣微慍。


  容恒感覺背後涼嗖嗖的,也不敢回頭,容宣方才喚了他全名,這可絕不是好兆頭。


  “阿涓可是得了某些人的好處不是?”容宣撚著指腹笑了笑,“不知阿涓日後欲入朝堂否,我倒還有個君侯的位置空著。想在野風流也好辦,這天底下的名家學派你想去哪一家便去哪一家,哪怕想入陰陽家我也能將你送進去,前提是……阿涓肯與我說實話。”


  嬴涓扭頭看了容宣一眼,他不知容宣哪來這麽大本事,但這條件聽著可謂萬分誘人。


  容恒害怕嬴涓把持不住,小心翼翼地扭頭瞄了他一眼,結果被容宣抓個正著。


  “阿恒可是有話要說?”


  “沒、沒有。”容恒低下頭,緊緊地攥著引車繩。


  “其實……”嬴涓猶豫著開口,一下吊起兩個人的心。


  嬴涓欲言又止,而後沉默良久,抓著衣裳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皆為身側的容宣收入眼底。


  “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時不我待,阿涓可要思量清楚。”容宣半引誘半威脅,他不信嬴涓能不動心,美色與前途相比始終要稍遜一籌。


  嬴涓鬆開手,小聲道,“沉曦當時確實不在場……”


  “嬴……”容恒緊張地一回頭,卻見容宣平靜地掃了他一眼,他趕緊收聲回過頭去,暗道涼了。


  “但後來兩人騎馬追上了季蕭。”嬴涓說完便鬆了一口氣,他雖不知沉皎為何要欺騙容宣,但既然他答應了便不能反悔,君子言而有信。


  容恒一驚一乍險些暈過去,容宣低頭拂了下袖子,輕輕哼笑了一聲,似是冷笑,然再無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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