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端倪顯露
宴會結束後,薑妲匆匆趕往蕭琅的院子,進院便瞧見容宣與蕭琅一站一坐背對著門口說話,席上帶走的啞婢乖巧侍立於一旁。.
容宣彎著腰像是在說悄悄話,蕭琅半側的臉上掛著笑容。
薑妲皺著眉頭走近,聽見蕭琅說了句“如此甚好”,容宣稱是。
子淵也太不像話了,怎能在疆景先生麵前如此放肆!
她故意清咳一聲,提醒容宣要注意禮數。三人見薑妲到來各自行禮,薑妲斥責容宣一句“不許於先生麵前無禮”便讓他先行離開。
蕭琅笑道,“能抓到此女還多虧了子淵先生幫忙,我險些被後院這些個長長短短的回廊繞暈了。”
薑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母後年輕時就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父王親手設計了這個別院,後院回廊繁瑣如扣,倒讓先生見笑了。”
蕭琅笑歎東原王與國後之間情真意切,著實令人羨慕。
見啞婢跪在一旁低著頭不說話,薑妲猜她已是被整治過了,遂問蕭琅有何收獲沒有。
蕭琅讓啞婢將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給太女聽,若是前言不搭後語便當真要了她的命。
啞婢惶恐叩首,將真相一五一十地道來。
啞婢名喚菁菁,七八年前因為犯了錯被從宮中調到別院伺候,但她接觸禁地的時間不長,去歲剛開春時才去禁地伺候公子忌。
“禁地?在別院何處?”薑妲問她。
蕭琅替菁菁解釋說,“便是我與你說的那片山石後。”
聞言,薑妲十分驚詫,“山石後當真有機關?猶記當年工匠勸誡父王山體勿過度開鑿,恐根基不穩,他們怎敢在山壁後做手腳,真真是豈有此理!”
菁菁又道,她是在上一任侍女死後才過去伺候的,她與上一任侍女是關係很好的姊妹,那侍女某日無意間與她透露了幾句山壁後的細節,當夜她便瞧見阿姊的屍體被別院的侍衛扔下了山崖,第二天一早有人帶她去山壁後接了阿姊的班。.
山壁後有個小院子,不知是何構造卻能時時得見日光,裏麵構造俱全,唯獨不能生火做飯。院裏住著一年輕男子與一聾啞老仆。起初她並不知曉男子是誰,以為是囚禁在這裏的壞人,後來才漸漸得知男子竟身份尊貴,但是見不得人,她的工作便是每天給男子與老仆送飯,偶爾也會留下來陪男子說幾句話。
“他可曾告訴過你關於他的身世?”薑妲趕緊問她,既然能與公子忌交談,菁菁必然知曉一些不為旁人所知的秘密。
菁菁想了許久,方答道,“隻提及過一次,應當是去歲秋末,公子說他是被生身父母藏在這裏的,已有近十年未曾去過伊邑城見過父親,奴雖不知公子的父親是誰,但從他隻言片語中得知他的本家權勢滔天,奴便以為他是龍行上將軍的子嗣亦或是胥相子孫,直到疆景先生說他是公子忌,奴這才知曉公子身份。”
“去歲九月底,公子忌出現在伊邑城奇貨市,此事你可知曉?”蕭琅問她。
菁菁一聽此話立刻變了臉色,身體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她顫聲答道,“回先生的話,公子幽居深山多年不免偶爾心中煩悶,奴想逗公子開心便與公子說起山下伊邑城中的熱鬧場麵,那日說到奇貨市裏琴行林立,有家琴行的鎮店之寶名喚繞梁,很是受人追捧,許多琴師爭相購買,但店家偏不肯賣,隻說是有人早已定下,然多年以來並未有人前去取琴,也算得上是奇事一樁。奴不過是當做笑話說與公子取樂,未敢慫恿公子下山,奴真的隻是無心之言,著實不知公子為何突然下山啊!”
一個無心的玩笑竟令掩藏多年的驚天秘密浮出水麵,不知該說他幸還是不幸。.
蕭琅與薑妲對視一眼,心中各有感慨。
薑妲讓菁菁帶她去禁地,菁菁有些猶豫,別院家老囑咐過,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入禁地,擅入者死。
“我乃是公子忌的同胞姊妹,分別十年之久,如何不能進入禁地與兄弟共敘舊情,你可是要做那離間之人?”薑妲厲聲喝道。
菁菁身子一抖,離間的罪名她可背不起,不得不在薑妲與蕭琅的“脅迫”下帶她二人去院外山壁。
山壁依舊是堅硬頑固的石塊狀態,菁菁解釋說,石壁的機關由聾啞老仆在院內控製,每到飯點時會提前半刻鍾開門候她,過了飯點再想進門隻能在外麵敲擊藏在石壁內的銅鈴,老仆耳不能聞,公子忌有時會在屋中彈琴,不一定會聽見銅鈴聲,能不能進門隻能憑運氣。
蕭琅問她銅鈴在何處,菁菁移開一塊石壁,露出個比拳頭還大的鈴鐺,鈴鐺上有一根銅絲深入山壁中,應當是與那頭的銅鈴相連。
蕭琅握住鈴鐺用力一震,鈴上銅絲寸寸斷裂,這邊鈴鐺已與銅絲分離,約摸那頭也已墜地。
不多時,菁菁伸手探了下石壁,她的右手一下子消失在壁裏,遂道,“太女,門開了。”
薑妲緊張地看向蕭琅,蕭琅笑道,“公子忌是太女的長兄,兄妹相見外人不便在場,太女自行便是,我尚有餘事要問詢菁菁。”
“臨行前先生曾算過,今日大吉。”薑妲看向蕭琅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她笑道,“我相信先生,也相信他不會害我。”
說罷,她轉身進了山壁,就像那時的菁菁一樣瞬間消失在眼前。
蕭琅嘖嘖稱奇,這塊石壁從外部看來毫無異常,想必有人在這裏布了障眼法,布陣之人應是陰陽巫無疑,遂問菁菁是否見過外人與公子忌接觸。
“外人?”菁菁有些疑惑,“先生說的可是別院以外的人?”
“除你以外的人皆是。”
“奴並未見過有其他人進入別院,老仆在裏麵把守,即便有人想要硬闖亦是不可,更何況其他人亦不知此處蹊蹺。”
蕭琅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了些其他問題,菁菁一一答了。
“你去太女的院子候著罷,若太女問起來便說是我讓去的。”
菁菁一禮便要離去,蕭琅心中一動又喊住她,指尖點上她眉心取了一段記憶。
菁菁茫然扶額,蕭琅卻道“夜涼難免會受風寒,讓管事的給你安排住處,睡一覺便好了”,菁菁十分感激地回了禮,裹緊衣裳便往薑妲的院子去了。
送走菁菁,蕭琅回了自己的小院。
剛鎖好院門便瞧見屋裏的燈突然亮起來,她嚇了一跳,躡手躡腳地溜過去透過門縫往裏麵瞄了一眼。
隻見容宣像在自己的住處一樣安逸無比地斜靠在窗前的矮床上等她回來。蕭琅半開房門將腦袋探進去,憤憤道,“半夜三更擅闖淑女閨房,你還要不要臉了?”
容宣卻是向她招手,“來,我偷了一壇秦酒,給你嚐嚐。”
蕭琅不肯過去,讓他趕緊走,他往牆上一倚,扶額幽幽歎氣,“酒飲多了,頭暈,走不了了……”
“你待要怎樣?你如何走來的便如何回去,夜深了我要歇下了。”
“不可不可。”容宣閉目搖頭,“那裏太遠啦,後院回廊這般多,我走到半路摔了可如何是好?”
想他在後門時已是一身酒氣,如今更是醉眼迷離南北不分的模樣,若當真摔壞了還得去看他,看他又耽擱時間,還得送禮作人情往來……蕭琅在心裏算了算,怎麽算都不劃算,隻好推門進屋,管他愛走不走。
甫一關門容宣便掐了燈,屋中一下陷入黑暗。
月色涼薄,透過洞開的窗淅淅瀝瀝灑開小小的一片清冽微光,酒壇上鐫刻的偌大的“秦”字格外清晰,汙垢尚存的酒塞,稍有磨損的木牌,看上去應是一壇塵封了十數年之久的老酒。
蕭琅要點燈容宣卻不依,他說怕等下薑妲回來了會來找蕭琅敘話,長夜漫漫無聊的人太多,不喜歡她為無關緊要之人浪費時間。
“連自己的好友都敢算計,你還會怕薑妲會來?”蕭琅斜睨著他,沒好氣地問道,“你是何時知曉公子忌的?”
“不早不晚,去歲花朝。”容宣笑得眯起眼睛,眼角飛揚如鳳尾,他伸過手去摩挲著蕭琅的臉頰,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公子忌好琴,癡迷尤盛伍瑾,菁菁不知我便讓她知,她知公子忌便會知,繞梁算得上奇貨市數一數二的名琴,伍瑾幾乎每日都會去琴行,撞上是早晚的事……”
容宣的嘴唇悄悄貼上蕭琅的側臉,蕭琅一巴掌將他拍回原位。
偷香未遂反被打,容宣可憐兮兮地抱膝縮在牆角,十分委屈地解釋說他已經答應給伍瑾買一張更好的琴,並非白白利用。
“若是哪日你膽敢利用我,我便告訴師兄讓他折你一條腿!”蕭琅惡狠狠地警告他。
這等事若被疆德子知道了哪裏會折一條腿,恐怕紫微宮都得換人了!
容宣急忙剖白心意,“我怎會利用你,我隻會喜歡你,永遠!”
蕭琅朝他勾勾手指,他乖巧上前,滿心歡喜地等著蕭琅給他獎勵。蕭琅嘿嘿一笑,突然伸過腦袋去用力撞了一下他的額頭,容宣眼冒金星地跌坐回原處。
酒勁上頭再加外力撞擊,眼前的蕭琅一變二、二變三,容宣扶著額頭擺手笑道,“你連自戕都要帶我一起,看來你是真心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