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誰有鬼
見容宣十分在意此事,薑妲不甚在意地笑笑,隻道是“婦人間閑言碎語”,隨意寬慰了一句“再有人膽敢胡言亂語詆毀你我定會狠狠責罰”便讓他退下了。.
婦人?
難不成是侍女殷碧?
她或許會猜到疆景子就是蕭琅,但她如何得知疆景子會在“容與逍遙”出現,又如何知道我與她來往甚密?
上次在茶肆窺視應當沒有被發現才是,若非如此又會是誰向她泄密?
或許是瑤瑤與她說的?
疆景子離開的時候她已與爻女阿姊回老家了,應當不知道此事才對,又怎會與別人說呢?
更何況瑤瑤如何會認識殷碧,以她的性格若是認識公主府的大侍女早就嚷得人盡皆知了,可她卻從未提起過與殷碧相識。
又或許薑妲隻是在敷衍,散播流言的另有其人?
……
容宣心事重重地往院子裏走去,險些與鍾離邯撞在一起。
“呦~少主想什麽呢這麽認真?”鍾離邯看到容宣走過來立刻朝他擠眉弄眼,笑嘻嘻地小聲說道,“我看那個給您抱琴的小侍女對您很是上心嘛~人長得好看,也溫柔,還主動幫您收拾屋子,手腳比我都麻利,這紅塵中的俗女子倒是比蓬萊的仙女更有趣兒啊,您說呢?”
“好看?溫柔?手腳麻利?還勤快?”容宣斜睨著他,見鍾離邯頻頻點頭他也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心裏有數了,“行,你喜歡就好,改日我與你的統領說一嘴,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鍾離邯跟著容宣進了屋子,急吼吼地跟他解釋。“我隻是跟您開個玩笑,您不要當真嘛~”
“瞎點鴛鴦譜!”容宣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低聲說道,“薑妲懷疑我與疆景子的關係,就連疆景子在館裏住了幾天的事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懷疑有人通風報信亦或是無意泄露,你說是不是你這個大嘴巴泄露的秘密!”
鍾離邯趕緊賭咒發誓說若是自己說的就天打雷劈,自從他進了公主府嘴巴比蚌殼還緊,絕不可能跟別人閑聊私事,消息肯定不是從自己這裏傳出去的。“我覺得您可以懷疑一下伍瑾那小子,他嘴巴才是真的大。”
鍾離邯並沒有詆毀亦或是禍水東引的意思,伍瑾確實話多,還喜歡傳播各種小道消息,他與容宣已經從伍瑾嘴裏聽說過無數虛假信息。
容宣搖頭,遲疑道,“但他並不知曉疆景子俗名叫蕭琅,上次騙他說疆景子是名家弟子,還讓他討厭得不得了,疆景子走後他還讓我勸說疆景子與疆德先生早日脫離名家那種肮髒地方來著……”
“那就是瑤瑤了,她一向喜歡多嘴多舌。”鍾離邯十分討厭瑤瑤,他理解不了像爻女那樣溫婉靈秀的女子怎會有瑤瑤這種令人厭煩的妹妹,以前死纏著容宣不放,後來又纏著伍瑾,真是誰被她纏上誰倒黴!
容宣依舊搖頭,“她知道的恐怕還沒有伍瑾多。”
鍾離邯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驚悚道,“難道是酒君子?他知道疆景先生的秘密,又能與薑妲親密接觸……完了呀!”
容宣白他一眼,讓他趕緊去睡覺,別整天瞎猜,又與他說自己明日要回“容與逍遙”一趟,就不和他一起上街了。
鍾離邯歎息著說了一句“失寵了”便一臉失落地回房去了,容宣趕緊安慰他說後天一起上街,他這才稍微開心了一些。
翌日,容宣找了個由頭和薑妲告假回“容與逍遙”去了,他一直祈禱著瑤瑤別在館裏就好,不料剛瞧見“容與逍遙”的大門他就看見瑤瑤站在門口和前來送酒的小廝聊得火熱,容宣趕緊拐進巷子往後門走去。
酒肆的後門大開著卻無人進出,容宣進了院子後隨手關上了門,剛走兩步便聽見身後一聲巨響,他扭頭一看竟是有一扇門脫框掉在了地上,另一扇也“吱呀吱呀”地響著,搖搖欲墜。
容宣呆若木雞,表麵一片平靜心裏卻慌得要命,“容與逍遙”的一草一木一石一井都是精品,這院門曆史悠久,木料上乘,他若是賠不起怎麽辦……
院門倒下的聲響巨大,很快就有人聽見動靜跑了過來,伍瑾本慢悠悠地跟在眾人後麵看熱鬧,一看容宣竟然在這裏他便十分高興跑上前勾著容宣的肩膀道,“呀!你怎麽來了,我正好要去找你呢!”
“這門……”容宣遲疑地指著眾人抬到一邊的木門,有些尷尬。
“前幾天就搖搖晃晃的,館主一直想找人修來著,這不給忘了麽!平日裏打開就不動了,今天給你一推還真就掉了,哈哈哈……”
伍瑾毫不吝嗇地笑了容宣一番,笑夠了才喜滋滋地跟容宣說他快要攢夠買“繞梁”的錢了,前些日子付了定金,等他攢夠剩下的錢就去買回來,他感慨琴行的老板還真是好人,一直給他留到現在,他真的感動得不行!
容宣趕緊向他道喜,看伍瑾這副心滿意足的高興模樣他也高興得不得了,於是提議一起喝酒去,兩人歡喜地去了酒肆,倒把各自的正事給拋到了腦後。
茶肆對麵的那家酒肆最近有些冷清,大堂裏的酒客寥寥無幾,老板靠在櫃台上打呼嚕,店小二倚著牆無聊地揮著手巾。
見容宣與伍瑾走進來,老板依舊睡得熟,店小二不怎麽熱情地問了一句“客人要何酒何食”便不說話了,懶散地走過來等兩人吩咐。
“你們這店怎地冷清成這樣,可是出了什麽事?”要了酒食,伍瑾隨口問了店小二一句。
“還不是因為太女下了禁酒令,雖然跟咱們沒什麽關係但誰又敢觸太女黴頭聚眾飲酒,老客不敢來,新客不想來,還做生意,還不如回家種地……”店小二一邊嘟囔著一邊去後廚拿酒。
“館裏受到的影響沒有這般明顯,沒想到外麵酒肆倒是比之前更慘淡了。”聞這般抱怨之言,伍瑾無奈地搖頭。
所謂飲酒作樂,達官顯貴聚眾飲酒本是增進感情、放鬆心情的一樁好事,各國酒肆行業都是十分繁榮。伊邑自“容與逍遙”開館後酒肆業的熱鬧氛圍更是節節攀升,聚眾飲酒者數不勝數,酒後衝突之類的瑣事亦不少見,但從未下過“禁酒令”。
也怪朝野百姓太過放鬆,這次酒後衝突竟撞上了夏礿大祭,鬧事之人更是朝中大臣,一番鬧劇令東原王廷顏麵大失,莞邑公主這才下了“禁酒令”,嚴厲限製百官飲酒頻率、人數與場合,一旦發現在酒肆家宅聚眾飲酒的官員超過五人便即刻押往公主府或司寇府接受處罰,輕者杖責重者罷官,一時間東原百官喜好聚眾飲酒的風氣一下蕩然無存。
“禁酒令”頒布後漸漸波及到了民間酒肆,百姓黎庶也不敢隨意飲酒,酒肆業開始逐漸衰落,做酒食生意的商人頓時惶恐不安。
伍瑾說,到“容與逍遙”玩樂的客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但爻女獻舞時還是人滿為患,他又不經常出門,要去也是去琴行,對酒食市的各家酒肆從未在意過,沒想到才兩三個月酒肆生意就衰落成了這般模樣。
“其實我今天回來找你也是有件事想要問你,最近一段時間是否有人來館裏打聽過我的消息?”容宣低聲問他。
“巧了,我也是想和你說這件事。”伍瑾一臉了然地向容宣招招手。兩人頭碰頭地湊在一起,伍瑾說前一陣子確實有人來問過容宣,那人自稱公主府的侍女,來幫容宣拿落下的東西。
“我哪有落下什麽東西!”容宣撇嘴。
“誒?你這個撇嘴的表情和那位名家的小淑女好生相像!”伍瑾眼睛一亮,不懷好意地笑了。
聞言,容宣心裏有一點小小的開心,麵上卻是剜了伍瑾一眼,讓他別打岔繼續說。
伍瑾道那女子在房裏翻了半天,見他在一旁看著便開始有一茬沒一茬地找他說話,先是問容宣是哪裏人氏,師從何人,家鄉何處,家中還有什麽人,是何時來的伊邑。
他知道公主府對入府之人查得嚴謹便也不覺得奇怪,一一與她說了。
隨後那女子又問起容宣是否婚配,是否有關係十分密切的好友,話裏話外像是可以恩蔭親友的意思。伍瑾擔心其中有詐會對容宣不利便不敢多說,隻說他未曾婚配,自己就是他的好友,其他一概不知。
最後那女子也沒有翻到容宣忘記帶走的東西,又說了一些別的閑話才離開。
末了,伍瑾囑咐容宣要小心,那侍女不止與他一人接觸過,她似乎與瑤瑤相識,兩人應當少不了通氣。
瑤瑤……
“不對,我想岔了!”
容宣突然想起一件事,酒食還未上他便匆匆告辭離去,拋下一臉呆滯的伍瑾。
他一路跑回公主府,遠遠地便看見殷碧和抱琴的侍女有說有笑從後門進了府,容宣憤憤地一拳捶在牆上,後悔得直揪頭發。
陰陽巫與殷碧來往甚密,薑妲知道兩家關係並不奇怪,可能她並不清楚容宣與疆景子的關係,侍女從瑤瑤那裏打探到消息,薑妲兩邊推測或許已經明了或許隻是想詐他一詐,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回“容與逍遙”打探消息,原本無事,此番舉動豈不是恰恰證明了容宣心裏有鬼麽!